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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章 秘辛


  她伏在云涯的怀里,随众人一路向外闯。

  方才闹出的动静不小,她以为出去时定会遭遇围追堵截,做好了卷入一场恶战的准备,然而出乎意料的,那国师的手下竟很不中用似的,这一路几乎畅通无阻,直到他们踏上云头的时候,后面才有一小群人喊打喊杀地追过来。

  她回头看自己先前被关押的地方,原来是一座气势恢宏的二层殿宇,飞檐画壁,很是不俗,却不知是什么所在。她之前正是被关在其下的地牢之内,出来时她留心了一些,只觉得里面曲曲折折,空间应当很大,却没有见到任何其他的囚徒。

  地牢里不辨晨昏,此刻她才发现外面是夜里,她躺在云涯的臂弯里,因是驾云,便觉得星星离自己很近很近。

  此前那一长串周折,搅得她头脑都晕晕迷迷的,眼下被凉风一吹,神智逐渐归位,不由陷入了片刻的茫然。

  她被师父赶下了山,落入妖异的国师手中,师父又亲自来救她,还向她道歉了。这一切乍一听仿佛很令人感动,可是细想起来,她在师父心里,到底是什么呢?她回了玉阑峰,又该如何自处呢?

  “小昭。”云涯在她头顶上方轻唤,“现下如何?疼吗?”

  她动了动嘴唇,没有答话,将头偏向外侧,该是刚哭过的缘故,鼻子塞得厉害。

  相篱在一旁低声斥道:“毫无规矩,像什么样子。”

  清昭无声地轻笑了一下,便听子归截过话头,斟酌道:“虽眼下不见追兵,但自此处回玉阑峰路途遥远,恐多生事端,且清昭师妹有伤在身,需要将养,依弟子愚见不妨在附近寻家客栈,暂避风头,过些日子再回去,师父师叔意下如何?”

  “嗯,师兄平日脑子不大行,今天这话还有点道理。”辞雨一如往常玩笑道,把子归说得双颊泛红,却又偏偏不能耐她何。

  云涯沉吟片刻,便道也好,相篱也没有反对,一行人就掉转云头,向城中去寻客栈。

  清昭本不想睡熟在云涯怀里,觉得师徒之间虽是事出有因,总也该避讳些许,无奈之前神经过于紧绷,此刻放松下来,倦意便止不住地涌上来,一浪高过一浪,她勉力与之抗争了片刻,终究还是不省人事了。

  再次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清昭眯了眯眼,对突如其来的强烈光线颇有些不适应,待勉强能视物后,便模模糊糊地见床边坐着一个身影。

  她想也不想便开口喊“师父”,不料声音到嘴边就卡住了,喉咙干得仿佛粘在了一起,只发出一个嘶哑的音节。

  那个身影动了一动,随即传来一个清脆而欣喜的嗓音:“你醒啦?哦哦,想喝水,我马上给你倒。”

  清昭怔了怔,随即意识到对方是听岔了,她在逐渐清晰的视野里望着辞雨兴冲冲地跑去倒茶,心头泛起些许自己也说不清的落寞。

  被扶着起来慢慢喝了一杯茶,知觉重新回归身体,令她有些惊讶的是,虽然周身上下仍然酸痛,但较之在地牢里时已大幅减轻了,不知是那些道人下手不如她以为的重,还是她的复原能力着实喜人。

  其实她大觉方醒,是没有多少力气谈天,但辞雨向来是停不住嘴的性子,她也乐得听她说。

  据辞雨说,那夜他们救出清昭,担心回玉阑峰的路上遭遇追兵,就决定在附近找家客栈避一避,但接连问了好几家,要不然干脆满房,要不然只余一两间,也不够他们一行人住,掌柜的都说是最近皇宫里挑宫女,京城的客栈都被挤满了,怕是只有最贵的两家还有余房。

  他们这一行人是个什么财力,清昭也是明白的,自然住不起顶尖的客栈,只能顶着夜色继续寻觅,还要担心追兵上街搜捕,这一夜也是辛苦的很,而她自己昏睡着,全然不晓得。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他们才在较偏的地方找到一家客栈落脚,清昭自始至终没醒过,至今已过了一日夜有余了。

  清昭一边感叹自己如此能睡,一边就问他们是怎么寻来的。

  没想到她不提便罢,一问之下辞雨笑得花枝乱颤,边笑边摇头,还不住拿眼神瞟她,弄得清昭好生莫名。待笑够了,方道:“这事我可不能说,你问你师父去。”

  清昭一头雾水,刚想追问清楚,却听门外传来一个清清浅浅的声音:“问我什么?”

  清昭本能地一喜,随即却又有些无措,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云涯已推门进来,手中还端着一个托盘,极自然地向清昭道:“醒了?”好像之前种种从未发生过一般。

  清昭怔了一怔,低声应了,看着他将饭菜摆在小几上,俯首间墨发垂至腰际,衬着如玉的侧影,说不出的美好。

  她的心里蓦地一颤,猛然想起极重要的事,一个翻身坐起身来,疾呼道:“师父!那些人要抓浮桑人!”

  之前对着辞雨,她总想不起来正经事,此刻一见云涯,地牢里的情形陡然全部涌入了脑海。

  说来好笑,她之前对云涯赶她下山,又害她吃了一大通苦头这件事,其实是有些生气的,被绑在石室里时她便赌气地想,若是有朝一日再与云涯相见,她也必不能如当初一般毫无芥蒂地待他了。但此时此刻,她发现自己只想把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尽力使他避开危险。

  她突如其来的激动将面前二人都吓了一跳,辞雨赶紧把她按下去,道:“别急别急,这个我们知道了。我们这两日打听过,现下朝廷抓捕浮桑人声势浩大,但凡年轻貌美者或是懂术法的,不问青红皂白一律抓走,闹得百姓怨声载道。只是没想到事情发展得这样快,我们当初上山寻你们时,还全然不是这样。”

  清昭这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词不达意,不得不平定了一下心绪,将自己下山后的经历大致交代了一番,并对地牢内的所见作了仔细的回忆。

  她每说一句,云涯的脸色就冷一分,初时还与她对视,后来索性不看她,只垂眸望着地上。清昭心里便忍不住有些擂鼓,心说他怕不是觉得自己这个徒弟被人打得落花流水,给他丢了脸面?

  她提及那神秘的国师时,他二人的神情只是严肃,而并不讶异,毕竟朝廷大肆搜捕浮桑人,由国师主理只能说是大材小用,却称不上奇怪。不过当她讲到那枚玉璧时,两个人的脸色却倏然变了。

  “那玉璧是什么模样,你仔细说与为师听。”云涯终于抬起头来。不知是不是睡久了眼花,清昭竟瞧着他的眼睛有些红。

  当她将那玉璧的形貌详细描述后,辞雨的神色已是极端难看,云涯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俊秀的眉紧锁着,弄得清昭好生慌张。

  “这玉璧究竟是什么来头?”她满腹狐疑。

  面前二人对视了一眼,皆有些迟疑,清昭心里就觉得不好。她一直都知道,他们有事瞒着她,只是之前她一直觉得,既然别人不愿说何必自讨没趣。但眼下她稀里糊涂地受了这一番折腾,若是再不和她说实话,未免太不厚道了。

  于是她赶在他们搪塞她之前,牢牢地盯住云涯,认真道:“师父,虽然您已将徒儿逐下山,但师徒名分仍在,您不能瞒我。”

  她说这话,一半是发自真心,一半也是想迫使他们告诉她实情。果然,云涯闻言立刻垂下了眼帘,睫毛轻颤了一下。

  但是她并不觉得高兴,反从心底生出一股歉疚来。

  她安静地等待着,面上风平浪静,心里却忐忑不定。如果师父仍然决心瞒着她,她又能怎么办呢?是质问,还是哭闹,抑或撂下狠话一去不回?恐怕她最勇敢的决定,也不过只是和上次一样默默离开吧。

  仿佛过了很久,云涯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如常:“这是浮桑一族的圣物,叫做玄鸟璧,相传始祖华岑采珩罗山玉,为天帝玉玺,余者则成此璧,若遇浮桑血脉则纳之,遇外人血脉则拒之。”

  清昭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睡得太久,头脑迟钝,觉得云涯的话十分晦涩难懂,舌头都打结了:“天……帝?你们的祖宗,是给天帝造玉玺的?”

  辞雨就忍不住一抿嘴,但大约觉得眼下的情景很不合适,硬生生又憋了回去,变成了一个十分古怪的神情。

  云涯忽地站起身来,走到窗边,背对着清昭,被窗外的阳光一映,越发显得身影修长挺拔,灼灼风骨。

  “小昭,你还记得你小时候读过《八荒经》吗?”

  清昭本做好准备,他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陡然听见这一句,全然出乎意料,一时连应声都忘了。《八荒经》这书,篇幅短小,内容离奇,她小时候还挺爱读的,但后来就逐渐被山下带回来的小说话本取代了,许久不曾翻过了。却不知云涯好端端的问她这个做什么。

  “你读的《八荒经》,是为师手抄的,较之全本少了一篇。”

  云涯的语气依旧不起风浪,清昭却感到周身都泛起凉意来,如果一件事值得一个善良的人隐匿多年,那必然是因为它的真相极其残酷。

  她忽然心里很慌,几乎想要开口唤住云涯,让他容自己镇定心绪再讲,但云涯却径自继续。

  “自珩罗山又二百里,至极西之地,有浮桑国,古神裔也。其民皆天人姿,寿不死,无老者焉。饮其血者可百岁,啖其肉者得长生。或以为羹,谓之曰浮桑药。”

  他的声音平静而流利,仿佛将这段话反复背诵过很多遍一样。“这篇出自《八荒经·凃洲经》,你从来没有见过。”

  末了,他转过身来,忽地粲然一笑:“师父在凃洲人眼里不是人,是长生药。小昭,对不起,我瞒了你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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