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一块萝卜搭块糕

　　宴会在祥和的氛围中进行，皇帝下旨，不可拘束，尽管放浪形骸，恕大家无罪。有士子问钱孝仪，“皇后，听闻您出身军旅，不知‘对夫执政者，恩欲归己，怨使谁归’有何见解？”

　　皇帝勃然大怒，这句话很平常，背后有典故。

　　宋仁宗年间，宰执吕夷简失德，范文正公不愤，问当时的宰辅王曾，王曾便说：“夫执政者，恩欲归己，怨使谁归。”

　　王曾的意思是，当家人做得多，错得多，不可能使每个人都满意！联系到吕夷简失德，士子的意思是，皇后，您是一个~缺~德~娘~们！

　　正所谓，名不正，言不顺，还没行过大礼呢，跑来过皇后的瘾了，并且还迟到！

　　人都有差异性，这句话，若是问小公主，一定跺足，泪眼朦胧，“你骂我，你讨厌！”若问周晚晴，想来是如花美颜愕然，“呃……没怎么听懂！谁解释？”

　　钱孝仪暗中拽了皇帝一下，叫他先别发火，声音仍然有些抖，跟那士子说：“本宫……出身军旅，行事确实有些率性。窃以为，常人之德，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君子之德，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而君主无须私德，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不是皇后，参加皇后的宴席，吃相确实不太好看，所以，我认骂。但你也别揪着小事不放，即为皇后，我的德，是让你有饭吃，有衣穿，让大魏制度开明，可以让你站在这里，当面骂我是~缺~德~娘~们！

　　首先这话真心霸气，当然了，文人相轻，令多少士子俯首，不见得，但大家看明白了，皇后是读过书的。

　　那位士子大约还有话说，萧恕敬酒了，这又不是你们家坑头，让大魏皇后陪你一晚上唠嗑噢？

　　皇帝一直都知道，他的皇后是一位才女，但他以为，是偏向军事方面的，不想立德立言，圣人言论，也有见解，几分得意，几分欣喜，却不敢多瞧，把她看羞了，又不肯讲话了。

　　低头，把菜挟进她的碟子里，只说：“别饿着，快吃！”扭头跟邝野说话，假装自己是不在意的，却细细的品味，“臣妾”、“本宫”等语，他想，自己大约真的娶到她了。

　　武将们集体挠头，“直~娘~贼，嘛玩艺儿？他们到底在说啥子嘛！就没人讲一些人话吗？”

　　他们看，传说中会吃人的皇后，好像不可怕嘛，皇帝又笑盈盈的，想来是君心甚悦，便有人壮着胆子喊，“娘娘，听闻您武功盖世，不知卑将们，是否有幸一观？”

　　皇帝一挽袖子，本皇帝借着国宴，被言官们骂得狗~血~淋~头，才把皇后骗了出来，是陪你们玩的，是吧？说：“朕的武功，也有所进益。”

　　将士们敷衍的说：“陛下威武！”脸上的表情，分明是，你可拉倒吧！

　　皇帝把身上的一只玉佩解下来，指指杨洪、钱钦，说：“他们俩不许参加，朕可以跟你们任何人比箭？谁赢了，玉佩拿走。”

　　群臣激动，皇帝的玉佩，还有价吗？再说了，就他那水平，当年巩县，又不是没见过，用一个成语形容，那就是麻袋片子做龙袍——不是那块料。

　　秉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当即有人扛过十个靶子。青嵬军出马，自是例无虚发，每支箭都是十环，整齐划一，现在的问题是，皇帝陛下会不会把国库都给输空了呀？

　　皇帝接过宝弓，弦响箭落，也是十环！群臣喝彩，瞎猫也能逮到几只死耗子，只要他运气足够好！但皇帝一连射了十支箭，第一箭都是十环，连钱孝仪都惊讶，目光欣喜的看着他。

　　皇帝揉揉手臂，皇后这样看他，心中傲娇，说：“之前以为把你弄丢了，想你的时候，就会练箭。”

　　即是平局，玉佩便拿不走，内侍交还给皇帝，却听一声娇呼，“皇帝哥哥，永清也要跟你比箭！”皇帝把玉佩递给她，挥挥手，“不用比！玉佩归你了！”

　　永清认真的说：“皇帝哥哥，文武群英宴比试，凭能耐得玉佩，你这样乱改规则，随意赏赐永清，岂非待天下英雄不公？”

　　群臣一齐点头，永清公主就是有这样的能耐，小孩子讲大人的道理，并且言辞凿凿，连言官都难以辩驳。

　　君无戏言呀！皇帝把弓箭递给小公主，叮嘱一句，“小心自己脚背！”预祝你有一箭是射在靶上的。

　　永清很高兴，她哪里会稀罕什么玉佩，想要在杨洪面前，表现一把才是真，并且，她真的有练过，小公主可是立志，要做将军的女人。

　　问题是，她只练过几天！

　　小公主拉弓上弦，姿势熟练，“嗖”一声，箭有飞出一米远！群臣抬头，天不错，万里无云，满天繁星。

　　小公主再拿箭……弓弦割到手了。

　　钱孝仪站起来，想去帮她。却是小公主射出第三支箭，眼见着落在一米开外之地，却是一颗豆子“嗤”破空而来，打在箭梢处。

　　箭梢受力，箭头便朝上，另一颗豆子紧随而来，打在箭头处，力量带着箭飞向靶心，妥妥的十环！

　　不要误会，到目前为止，杨洪仍然认为，小公主是来收帐的。只是看她站在高台上，因为无力，泪眼欲泣的样子，手被弓弦划破了，仍然不肯放弃，就想逗她笑一下。

　　小公主果然，径直从高台上跳下，一把搂住他的腰，娇嗲着声音，“我就知道，将军最疼永清了。”

　　杨洪出征回家，母亲自然是高兴的，迎出家门，抹着眼泪抱抱他，然后一把推开，目光四处搜寻，“小公主呢？”

　　家里接风洗尘的饭菜自然是丰富的，亲朋好友上门，酒喝了不少。第二天，杨洪揉着宿醉疼痛的脑袋起床，母亲在~喂~鸡，杨洪从~鸡~窝里拿个~鸡~蛋，“娘，我饿了！”

　　母亲一把把~鸡~蛋夺回去，大声说：“这不是吃的！”杨洪不明白，母亲说：“这是番邦进贡的珍~珠~鸡，极其珍贵！”

　　杨洪挠挠头，“不能吃，你养它做什么？当~祖~宗呀！”

　　母亲嫌恶的说：“你真老土！就知道吃！”

　　回来之后，有些酬酢也是难免，妹妹要当皇后了，他也帮忙造势。某日稍有闲暇，想着陪陪母亲。

　　母~亲~正欲出门，看到儿子回来，关切的问：“午饭呢？”杨洪说：“还没吃呢！”母亲冲后院喊，“那剩饭，别喂鸡了，喂少爷吧！”

　　杨洪觉得，他可能是买萝卜送的！

　　杨洪吃几口剩菜剩饭，跟母亲说：“娘，我今天有空，陪陪你吧！”母亲一脸不情愿，“我跟小公主约好了，看戏去！你那么忙，我们也不敢烦你。”

　　杨洪陪两个女人看戏去，那天演的是《薛丁山三请樊梨花》，内容大概是，傲娇公子嫌弃妻子，三次休弃，又三次请回来。

　　二楼包厢里，两个女人一边看，一边“呜呜”的哭，杨洪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然后四分之一柱香内，睡着了。后来听到吵闹声，小公主太入戏了，痛骂负心汉，不许薛丁山休妻。

　　楼下往上扔手巾，茶盅了，你不看戏，人家还要看呢！母亲叉着腰，一副倚老卖老的架式，“你们凭什么对我儿媳妇大吼大叫的，我们给钱了，不能发表意见呀？”

　　楼下管事的，上来赶人了！杨洪示意大家别闹，赶紧带着两个女人走。

　　小公主意犹未尽，母亲也是悲痛难忍，然后晚上，家里唱堂会，《樊梨花三请薛丁山》，剧情改成，樊梨花傲娇，休了薛丁山……

　　两个女人自己丢人不算，还请亲戚朋友共赏！

　　听完戏，肚子饿呀，母亲大手笔，叫来闻涛轩的厨子，置办了一桌的佳肴。然后就和小公主在那矫情，我给你剥虾，您给我剥蟹。

　　闲暇之余，母亲看看儿子，声音温柔，“你也吃呀！怎么可怜兮兮，跟个童养媳似的？”

　　杨家清贫，杨洪习惯了母亲勤俭持家，计算着过日子，洗衣、做饭、照顾他们父子，他从来不知道，母亲能玩得这么疯？这么开心！

　　小公主吃一半，趴在桌上睡着了，杨洪把她抱起来，想着带她去睡觉，母亲尖叫了，“畜～生～，你要干什么？”

　　杨洪白她一眼，“哟！脑子还在家呢？”

　　杨洪把小公主放母亲床上，听她梦呓，“将军，永清把婆母照顾得很好吧！要奖励！”嘴巴嘟得高高的，小脸绯红，就像一个洁白的瓷娃娃。

　　母亲站在他身后，轻声说：“洪儿，这个姑娘是菩萨生下来的。”

　　国宴上，杨洪扯开小公主，接过宫娥递上来的药，给小公主处理被弓弦割开的伤口。小公主痛嘛，在那叫，“你轻点！好痛呀！”

　　杨洪瞪瞪她，粗声问：“那你为什么要玩弓箭呢？下次还玩不玩了？”

　　小公主眼圈一红，眼泪就往下滑，“因为你嫌弃我呀！”杨洪没明白，“我嫌弃你，你就玩弓箭？”这神马逻辑？

　　小公主嘴一咧，“哇”一声哭出来，“你竟然嫌弃我？永清不好吗？是因为永清不会武功吗？”

　　杨洪咬牙道：“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是你自己说的嘛！”小公主瞬间就笑了，眼泪兀自亮晶晶的挂在脸颊上呢，“那你是喜欢我了！有多喜欢我？”

　　众臣侧目，皇帝、钱孝仪一齐看他，杨洪咽咽口水，小公主一把搂住他的腰，嚷着：“我就知道，你是爱在心头口难开！”

　　杨洪再一次觉得，上辈子欠她钱了，很多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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