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等待
艾伦一整天都在柯恩星上各政府部门之间奔忙。联盟公国总是讽刺柯恩星是军人□□政府，每次听到这样的声音，艾伦都想把说话的人拎过来替他把各种公务给办了。
当他回到防务厅，推开莫云办公室大门的时候，心里默默祈祷莫云别再让他去冲咖啡。
“大人……”看着空空的办公室，艾伦突然愣住了。6个小时前，他收到了黑鸟1号的位置报备，他们那个时候已经到达了目的地。按时间推算，此刻莫云应当已经回到防务办公厅才对。
艾伦迅速问过勤务兵和特勤队都没有莫云的消息，她的官邸也没有人。他沉着脸，再一次试图通过极波通讯联系黑鸟1号，除了一片吵杂的噪音之外，没法收到任何消息。
艾伦的心不断下沉，他意识到眼下出现了严重的危机。柯恩星的防务官失踪了。
然而奇怪的是，他脑海里所想到的不是最高指挥官失踪将会产生的后果，而是莫云的脸。她微笑的样子，气恼的样子，狡黠得意的样子……这些不同的样子在他脑海里交替闪现。
艾伦踉跄了半步，连忙用手在莫云的办公桌上撑住自己，另一只握着数据板的手在轻微颤抖，让他几乎要拿不稳它。
他明白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艾伦一直关注雷赛的动向，他知道雷赛玩不出什么花样，也相信金昭的小队能够应付突发情况。但他忽略一个问题，莫云前往的一个陌生的行星。
谁都不知道那个行星上有什么东西。特勤队并没有太多的外星登陆作战的经验，他应该跟着莫云去的。
如果莫云他们真的在遭遇到什么不测……
艾伦咬着牙阻止自己想下去。他强迫自己冷静来了。然后，他用通讯器联络了几个人，极其快速、保密地召集到人手，然后调用了两艘穿梭艇，出发去寻找莫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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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云坐在驾驶座上专注地对他们的航线进行调整。飞行器里只有两个休息室。莫云让其他人分别去休息，而雷赛和金昭主动留在主舱陪伴她。
雷赛十分无聊地摸出自己的个人终端，从已经下载好的电影中选了一部出来。
雷赛把电影画面投射到主舱的一块白板上之后，他问道：“我可以放一部电影吗？””
莫云轻轻地撩起眼皮看他一眼，视线又回到监控屏幕上。
“你已经在放了。”
“好的，你没意见。”雷赛说，“其实你可以把飞行器跳到自动驾驶模式，过来看看电影，放松一下。你已经坐在那个位置上3个小时没挪过窝了。”
“闭嘴。”莫云简短地说。
“不断修正航线所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我们现在距离柯恩星还远着呢。既然只能等待救援，那就做好等人救命的本分。”
“别捣乱，行吗？”
雷赛看着莫云无动于衷的背影，决定使出杀手锏。“你知道，顾明阳将军出生显赫，他地球上出生长大，而且还毕业于南京联盟宇航学院总部。这部电影是2年前拍的，虽然是部爱情片，但是拍摄地点就在那里。有很多学校的镜头。”
莫云停下手里的活，转头看向他。“是吗？在那里拍的？那又如何？”
“专栏作家时不时的需要了解点八卦资料才能在专栏里胡说八道。”
“哈。你承认你的专栏都是胡说八道了？”
雷赛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与其你在那里做无用功，不如过来做点功课。难道你想在跟他闲聊时背诵武器参数？”
考虑到顾明阳将军的脾气秉性，他们已经决定大部分的接待、陪同工作都将由行政官范予轩来负责。莫云只需要操心具体谈判内容的事情。
金昭找了个位子坐下来，对她说道：“大人，您确实需要稍微休息一下。”
“……好吧。”
观看电影的时候，雷赛坐在莫云的旁边，一开始他还十分耐心地回答莫云提出的问题，到后来他只能无视她了。其实与其说是提问，不如说是莫云的喃喃自语。雷赛发现这些问题或自语，并不是关于宇航学院，而是关于电影剧情本身——不知为何，莫云对于男女主角之间感情的发展感到无比困惑。
“他们站在门口磨叽什么？为什么不开门？已经演了2分钟了。”
“吃顿饭也需要演8分钟吗？我更关心那个炸||弹的情况。”
“这是什么逻辑？两个人一起被困18小时就会爱上对方？”
“女主角就这么闯进了舰桥的司令官指挥室？……少尉？”莫云皱起了眉头，不确定地又重复了一遍，“少尉？”
“她怎么知道通行口令的？散自离开编队会被送上军事法庭的。”
“喔噢~舌头是性||器}}官吗？不是吧。”
雷赛揉着额角，他开始后悔选了这部片子。当男女主角开始滚床单时他几乎想要捂住她的眼睛，要不就堵住她的嘴巴。
“嘟~~嘟~~嘟~~”雷达的提示声从驾驶员操控台的方向传来。
莫云立刻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扑到操控台上面。她迅速地打开光波通讯器，熟练地发出了一连串的求救信号。
3分钟后，光波通讯器上传来了艾伦的声音：“黑鸟1号，黑鸟1号，这里是埃尔法107。我是艾伦?奎恩，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完毕。”
“这里是黑鸟1号。”莫云立马回应道，“我是莫云。我们的发动机和极波通讯器受损，需要救援。我们的坐标是+3.770。艾伦，听到你的声音太好了。完毕。”
莫云放下通讯器，转头对金昭说道：“我们有救了。现在快去，做好对接准备。”
她的话音刚落，数字监视屏上就出现了一艘红色涂装的穿梭艇的画面。显然艾伦在收到坐标后，就立刻以曲率加速的方式赶来了。
几分钟后，埃尔法107和黑鸟1号成功对接了。
艾伦屏住呼吸，穿过对接通道，大步走进了黑鸟1号的主舱。当他看到莫云的时候，心里沉甸甸地分量终于落地，几乎让他感到一阵眩晕。他走过去，一把将莫云搂在自己怀中。
“我的上帝啊。”艾伦紧紧地抱着她，怕再把她弄丢似的。
在他确认莫云失踪的那一刻，曾经困扰他的东西统统都变得不堪一击。在那一刻他感到自己完全冻僵，浑身发冷，动弹不得。他好像被包进一层厚厚的膜中，外界的声音都变得模糊不清，差点握不住手里的数据板。
我可真是个白痴！他一边在心里痛骂自己，一边极其秘密地安排搜索工作。他们通过空间跳跃直接到达黑鸟1号最后一次报备的坐标位置。从那里开始，一路寻找多时，才终于收到了黑鸟1号的求救信号。
要是他们连光波通讯设备都损坏掉的话，在这茫茫宇宙中，他要怎么找到她？
艾伦紧紧抱着莫云，他知道自己完蛋了。
现在所有的人全都集中在主舱。莫云的特勤小队，他带来的救援小队等等，所有人的站在这里了，所有的眼睛都盯着他们两人，可是他没办法让自己放手，没办法把自己的手抬起来。
“长官！”医务兵挤到他面前，“请松手，让我给防务官大人检查一下。”
艾伦眨了眨眼睛，强迫自己松手，给医务兵让出了空间。
“我没事。”莫云说。她的神色非常平静，好像刚才那个超时的拥抱也不过是一个寻常的朋友间的拥抱。
“但我还是得先检查一下，大人。”
一个小时后，穿梭艇将所有人都带回柯恩星。黑鸟1号被暂留在太空中，稍后将会被维修舰接收并进行修理。
艾伦和莫云站在防务官官邸的大门前，他俯身让身份识别器里的光束扫自己的虹膜。
莫云有些心不在焉地想着电影里什么原因能让两个人在门口一言不发地站半天。他们到底是要做什么？
“你还可以休息2个小时。”艾伦已经替她打开了大门，“我等一会儿再来接你。”
莫云摇摇头。“不，我已经耽误很多时间了。你就在客厅等我，准备好会谈的资料。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咱们得开始工作了。”
“是，大人。”
艾伦跟随莫云走进了客厅。莫云径直上楼，艾伦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下来。他能随意进入莫云的官邸，但真正坐在客厅的时候却不多。一方面，像莫云这样的工作狂常常是以办公厅为家的；另一方面，则是他自己刻意避免过多地涉足莫云的生活。
如今，他再次坐在这个沙发上，心有余悸。虽然过去困扰他的问题已不复存在，但却并不意味着他真的打算告诉莫云。
客厅的布置非常怀旧，布艺沙发，大理石茶几，骨瓷咖啡杯。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一只牝鹿高傲地藐视画外的人，它身后是一片烟雾弥漫的山林。
艾伦与牝鹿对视了片刻，在它高人一等的傲慢中败下阵来。他摇摇头，打开自己的个人终端。弹出的全息界面上平行展开了一系列被分类整理好的文件。他选出自己需要的一份，再向上一滑，将其展示了出来。
时间把握得刚刚好，这时莫云已经换好了符合和平谈判的军装礼服，她用毛巾揉着头发上的水，走到艾伦身边坐下。
“开始工作吧。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他们花了1个多小时，重新梳理了一遍谈判重点和策略之后，艾伦又打开了顾明阳将军个人资料的文件。
“虽然我们和联盟公国对谈判的决定都做得十分匆忙，但好在我们日常的情报工作一直不错。顾将军的资料收集得很齐全。只不过这份资料你应该17小时之前就看到的，其中包括南京宇航学院总部的背景资料。”
莫云有些惊讶地看着艾伦。“你注意到了。”
“是啊。你以前没看过那部电影吗？”
“没有。”
艾伦放开电影的问题，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乔西亚.雷赛，他真的不知道那颗星球上的情况？”
“我认为，他的确是不知道。我们虽然冒了一点点险，但是至少带回了需要的样本。”
艾伦哼了一声。“这可不是只冒了一点点险。……我真的应该跟你一起去的。”
莫云侧过身，双手搭到艾伦肩头，她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不，不，不。幸亏你没去。你知道吗？那些飞行虫非常奇特，脉冲枪对他们毫无作用。如果你也困在黑鸟1号上，恐怕就没人能找到我们。那样的话，我们就只能在宇宙中流浪了。”
她说话的时候，全息文件的光影投射在她眼中变幻如流光。艾伦怔怔地看着她，轻轻地咽了一下。这一场意外，迫使他承认自己对莫云的爱慕之情，可同时他也发现一旦承认这样的感情，“我宁愿和你一起流浪”之类的傻话就好像有了生命，随时会从他的嘴里冒出来。
艾伦咬着口腔内壁，以防自己说出些不可挽回的傻话。而莫云毫无察觉地继续说道：“你留守是正确的。而且，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协调柯恩星各个政府机构，安排好这次谈判的人，也只有你。”
“是啊。”艾伦笑起来，“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啊。”
莫云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站了起来。“幸亏我有你。对了，那部电影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对爱情片感兴趣了。”
莫云很少有时间看电影，即便有时间，对她而言爱情片也不会是第一选择。
“我还没看完呢，我喜欢有始有终。”她顿了顿，又说道：“我知道爱情是没有逻辑的，但是能没有逻辑到那种地步？另外还有一点，我不知道到底是电影的问题，还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总感觉那个女主角怪怪的。”
“那部叫做《惹是生非》，很烂的一部。你是觉得那个女主角奇怪，是因为她根本就是以你为原型塑造的人物啊。”
莫云吃了一惊。“我？”
“是的。你不知道整个联盟公国至少拍了十几部以你的个人经历为蓝本的电影？尤其是在柯恩星刚独立的那一年之内。那些女主角都挺……呃，一言难尽的。”
“一言难尽。”莫云重复了一次。
《惹是生非》这部电影的女主角简直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一眼难尽，她的所作所为完全就是“惹是生非”的真实写照。
“太棒了。”莫云讽刺地评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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