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春心
陆临望着窗棂出神，青疏竹影映在他脸庞，隐隐绰绰看不清神色。
随从入门的动静让他转身，“知道了？”
“嗯，老夫人让韩姑娘给郡主传话，好像从庙里带了平安符回来。”随从忍不住小声嘀咕，“往日老夫人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找郡主啊。”
府中老人都知道，老夫人和郡主感情一般，也就是碰着时节会作个阖家团聚的模样，平日互不打搅，请安也很少去。依郡主的性子谁都不觉得奇怪，老夫人又不是王爷生母，只是老王爷续娶的继室，家世也不出众，王爷能做个孝顺样子已经很不错了。
“只这件事吗？”得了肯定，陆临微微放下心。
回头倒是被“平安符”三字勾起心事，这间书房书柜第三行的格子内，就躺着一个精巧的红色平安符，是他三月前陪祖母去祈福带回的。
只可惜一直没能送出去。
陆临走了几步，终是没忍住抬手把那道平安符取下，在格中闭塞许久，上面隐约仍萦绕着淡淡檀香。
随从见了惊讶，“公子还没把它给郡主吗？”
陆临反手收回，滑入袖中，淡声道了句，“不是这件。”
随从不信，他可是亲眼看着公子向主持求的符，瞧式样也是适合女子，稍稍一想就知道肯定是给郡主准备的。
哪回公子出门不给郡主带礼物，有时郡主会收，但更多的时候是拒绝，随从看了都心疼公子。
嫡出庶出真那么大区别吗？就算在别的府是如此，但在宣平王府，这道栅栏注定会被打破，为什么郡主就不肯给公子一点好脸色呢？至少，他觉得公子是真心把郡主当妹妹来疼爱，而非他人眼中的讨好。
“以后着人多看着些老夫人院子，有什么消息就和我说。”陆临将东西放回，没有忘记之前的担忧。
老夫人想做什么他不管，也管不了。可那个韩茵……陆临虽然不大在意，也从没把老夫人玩笑着把他二人配对的话放在心上，但他看得出，韩茵很有野心，也挺聪明。
明明不喜欢自己，却还是因为自己身份和老夫人的话努力迎合讨好，短短数日，就很得他身边随从喜欢，将他的衣食喜好打听的七七八八。如果不是自己的冷淡太明显，只怕会得寸进尺。
和清苑相仿的年纪，又同在王府，陆临很了解女子的嫉妒心会让她生出什么想法。
即使韩茵根本无法对清苑做什么，陆临想，能让清苑少些不开心，就少些。
他于她，心中有愧。
“对了公子。”研墨许久，随从忽然抬头，“我想起一事，也不知是真是假。”
“嗯？”
“这几日左相府里住进了两人，一少年公子和一个姑娘。”随从神秘兮兮，“被左相奉为上宾，待他们客气得很。有人说，曾亲眼见过那位公子，说是……容貌和先帝有七分相像！”
啪嗒——墨汁滴落，悬空的狼毫被放置一旁，宣纸也被随意揉成一团丢开，“听谁说的？”
“当然是左相府的下人了。”
陆临神情冷淡，“他们未见过先帝，怎么会知道？”
“大部分是没见过，但人人都这样说啊！说明肯定有见过的，不然怎么会有这样的话传出来？”随从一脸想当然，“左相府里进了两位贵客，这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稍一打听就能知道，现下已经有人说，那位公子是先皇流落民间的皇嗣呢，好像……好像和当今陛下岁数也相差无几。”
他说到此处才意识到什么，露出惊愕神情，“这时候冒出一位皇子，不会、不会是……”
陆临不明意味笑了声，很冷，目光暗藏轻蔑，“不管是谁，我们都不用管。”
就算当今这位身子再弱，只要没死，就不会轻易换。左相那群人想培养个听他们话的新帝，哪有那么容易。
这则传闻看起来并不像凭空捏造，一月内，几乎就传得满城风雨，有鼻子有眼，几乎让人不得不信。
身为备受关注者之一，刘渊看起来倒不受风波影响，依旧每日按时早朝，当一个漂亮的壁花，偶尔在被询问时微笑道：“朕觉得宣平王说得有理。”
整个被陆瑜洗脑成功的模样，叫左相一干人看了怒其不争。
以前那个太蠢了，现在这个胆儿太小了。若在以前，他们肯定不会介意这点，胆小可以慢慢掰过来嘛，但现在……
有了更好的选择，他们自然想走捷径。
很快有人在左相示意下提议，皋月已至，是不是该择日一同去围猎了。
三日后，君臣同往西郊猎场。
不少大臣带了家眷，担心清苑无聊，陆瑜也为她备了马车。
在老夫人的坚持下，后面还坠了一辆较小的马车，花楹掀帘时目光淡淡掠过，都不大记得里面韩茵模样，更别说把人放在心上。
不值一提。
两个婢女倒是想起刘渊，同时心道：也不知这位陛下会不会下场。
当日表白心意时，两人就在清苑身侧，把那些话听得清清楚楚。震惊的同时也慨叹，这位陛下看起来是真心，不然怎么会把那种要命的秘密坦然说出，甚至不避忌她们两个下人。
即便郡主没叮嘱过，她们也明白，陛下的毒和病，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刘渊被侍奉在首座，脸色微白，炙热的空气令他鬓发被汗濡湿黏在两侧，饶是如此，仍不减清隽。
宛若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却坐在了那个最高的位置。
许多人是第一次见这位新帝，围绕着其身世相貌及体弱的窃窃私语陡然增多，惊艳又惋惜。
没想到陛下生得这么好看，气度亦不输那些自幼被悉心培养的皇室子弟，可惜只是宣平王的一颗棋子。
宣平王府马车一现，诸多目光被吸引过去，亮了起来。
清苑还未下去，刘裕已经伸出手，风度翩翩唤了声“郡主”。
可惜都没被人瞧上一眼，直接无视。
他也不恼，轻步跟上，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询问，“也不知郡主喜欢什么，不如裕把每种都猎一个回来？”
与刘裕有同样心思的不少，能有这个胆子的还真没几个。
面对华阳郡主的冷傲，更多人只能望而却步，不敢靠近，谁也不想被一个不高兴就甩鞭子拉脸色。
有心人发现，首座的陛下好像看到什么，目光突得有神起来，甚至跃跃欲试想要下去，最终唤来总管福九，让人匆匆去了某处。
他们循着视线看去，着实先被少女的雪肤花颜惊艳了把，意识到是何人时不约而同暗叹，华阳郡主当真越来越美了。
如此也怪不得陛下动了春心。
福九去得快，回得也快，面带为难，低首道：“陛下，郡主……郡主没理会奴才啊。”
刘渊注视着他唇形，过了会儿道：“朕自己去。”
“啊？”福九惊讶中，人已经和连心走到了一丈外，他跺跺脚一脸不解。
好看的花儿那么多，怎么陛下偏要最难摘的这朵呢！
“郡主。”熟悉的声音让清苑抬眸看了眼。
刘渊缓步走来，轻声开口，“我今日也会进围场，郡主喜欢什么？”
他很快续道：“先别急着拒绝。”
指了指自己耳朵，“我今日……听不见，所以，郡主拒绝了也无用。”
清苑：……
无赖也能耍得这么光明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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