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一手握笔,一手握剑

　　学士居门前排起了长队，考生需要一个接一个地接受信息的确认，林子俊和张无为以为自己算是来得早的了，但还是排在了队伍的后半段。

　　“林公子，我突然想去如厕。”张无为捂着肚子说道。

　　“你先忍忍吧，你这会要是去了，不知道要等到什么了。”

　　“但我实在憋不住了，我这人一紧张就这样。”

　　“那你快去快回吧，我先进去等你。”

　　憋了一肚子后去如厕，那种感觉是最爽的，张无为现在就享受着这种感觉。

　　舒舒服服地提起裤子正欲推开门出去，忽然听见茅厕外有人在说话，话语中隐约听见林子俊的名字。在此处鬼鬼祟祟地说话，想必没有什么好事，张无为多留了一个心眼，又悄悄蹲了下来。

　　“孙大人，想必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钟公子，下官明白，虽然不能直接明目张胆地叫他考不成，但偷偷动些手脚还是行的。”

　　“哦，那你说来听听。”

　　“下官只需要在他答完的试卷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滴上七八个墨点，那样他的文章主考大人还能读下去吗？”

　　“孙大人妙计，此事办好了我定要我爹重重奖赏。”

　　“不敢不敢，为钟公子效劳是下官的荣幸。”

　　“哈哈哈哈。”

　　“原来是钟浪想使鬼让林公子考不上，不行，我得尽快去告知他。”两人没有说话了，张无为听见一阵脚步声渐渐消失，应该是已离去，又等了一会才起身，急急忙忙去找林子俊。

　　张无为回来时又排在了最后一位，他从头看到尾也没瞧见林子俊的身影，想必是应该已经进去了。看着前面的队伍慢慢地缩短，他心中越发着急，再晚点进去就没时间给林子说了。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终于轮到了张无为接受信息确认，这一炷香实在是太多漫长。

　　学士居共有十间屋子，一模一样，只是每个上面标着序号不同，考生都按顺序进入自己相应的屋子，每个屋子外都有户部安排的人看护。

　　人流众多，而且都是穿着差不多的白色长裳，张无为在人群中没有找到林子俊的身影，提气高呼:“林公子，林公子”。

　　刚喊了两声，就有位身穿官服的人走过来，厉声说道:“不准大声喧哗，你是在哪个屋子考试？快点进去。”

　　张无为连连点头，又用余光暼了一眼人群，林子俊听闻喊声正向他走来。

　　“怎么了？我和你不是一个屋子考，快到时间了。”林子俊小声说道。

　　张无为故意低着头，一边走一边说:“你要小心那个钟浪，他……”

　　哐，哐，哐……

　　与此同时突然响起一阵敲钟声，考试时间已经到了。

　　“你们两个快点进去，不然就取消考试资格。”与他们相距不到一丈的一位考官大声喊道。

　　“张公子，有什么事等考完了再说吧，我们快点进去吧。”林子俊说着向自己的考场快步走去。

　　“唉，林公子啊。”张无为心中暗自叹息，无奈地走进了自己的考场。

　　屋子里极其宽阔，摆满了几十张席案，每一张前后相隔四尺，左右相距五尺，仍不显得拥挤，席案上安放好了笔墨纸砚。所谓考试就是写一篇文章，至于是鱼跃龙门还是继续鱼翔浅底，就靠这一篇文章。

　　林子俊铺整宣纸，提笔蘸墨，看着宣纸上那几个墨字，顿了顿，未落卷。

　　从三清山到长安，从三个人变成了孓然一身，这四个月发生了太多太多。

　　他开始落笔行卷，在纸上一字一句地写了起来，屋子里静悄悄地，只能听见沙沙的声音，就像蚕在吃着桑叶。

　　天气很燥热，屋外树枝上的蝉不停聒噪地叫个不停，考官大人是个微胖的中年男子，手里拿着纸扇一下一下地扇着，双眼紧盯着林子俊。

　　林子俊是个很认真的人，真正做起事来波澜不惊，却在这个重要的时刻心中有一丝悸动，身体无端像被雷电击中一般，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寒颤。

　　他停下了笔，抬头看了看窗外，不知道是不是他眼花看错了，远方的天空似乎真的有一道闪电劈下。

　　不一会儿，考官起身走了下来，他就又低下头，努力甩开脑中的无妄之念，又开始动笔。

　　屋子里最前面是考官的桌子，桌子上摆着一鼎香炉，炉中正燃着熏香，这已经是第三支了，等到第五支燃尽，就宣告着考试结束。

　　当然可以提前交卷离场，但从有这项考试开始，还从没有人这样做过，今天却被打破了，提前交卷的人不是林子俊，也不是钟浪，而是张无为。

　　张无为在第三支熏香燃尽时就提前交卷回来，他在想办法，想着怎么样通知林子俊。

　　但考试有考试的规矩，出来的人不能逗留在考场区域，张无为被要求进入雅馨阁休息，他知道自己要是进了雅馨阁就再也没有办法了，站在考场外迟迟不愿离去。

　　眼看着太阳又向西偏移了几分，张无为越发心急如焚。

　　此时一人向他走来，他瞧见来人后，先是一愣，而后不由有些欣喜，来人正是陆九天。

　　“陆神捕，你怎么在这？”

　　“先换个地方说。”

　　陆九天说着走进了雅馨阁，张无为犹豫了一会也跟着走了进去。

　　“我是被认命来维持和看护考试秩序的，刚才是主考大人要我将你带进这雅馨阁，不让你逗留在外，却不曾想居然是你。”

　　“陆神捕，我在外逗留是有原因的。”张无为神色紧张地说道。

　　瞧他面色慌张，陆九天觉得事情看来还另有隐情，连忙说道:“什么事情？快说来听听。”

　　张无为长话短说地将他偷听到的事简单明了地说给陆九天听，陆九天听罢后，沉思了一会，说道:“这个我有办法，现在时间快到了，我就先出去盯住林公子考场的那个考官大人。”

　　“好，那就拜托陆神捕了。”

　　已经是最后一炷香了，林子俊已经写完，又反复看了两遍，确定没有瑕疵后轻轻放下毛笔，擦了擦手心里的汗。

　　心中突然回忆起那年林中道将一支毛笔放在他手心的场景，那支笔他还一直随身带着，手中握笔还是握剑，他心中现在有了答案。

　　一手握笔，居庙堂之上，书百姓难书之言。

　　一手握剑，处江湖之中，平天下不平之事。

　　最后一炷香的余烣掉落入香炉之中，悠远的敲钟声再一次响起，宣告着这场考试结束。

　　屋子里响起哗哗的声音，考官大人一个接着一个将他们的试卷收回来，林子俊没有注意到的是，那个微胖的考官大人故意将他的答卷放在了最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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