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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12.坠江


  尽欢刚与沈扈争吵完,心思乱七八糟,回头在藏书阁翻书也翻了个乱七八糟,看到一本无名辈所写的《世说》评注,暗想:大内的藏书阁怎么会收录这种来路不正的书?

  颇觉好奇,顺手翻开阅读。不成想,此中一句评注意蕴斐然,眼光独到,一页黄纸掩藏不住,顿觉奇妙。

  “这是谁做的注?”临登庙堂便具爱才之心,尽欢拿着这本书去翰林院。

  她虽是翰林院的老新人,但翰林院的老学问们不大服气她,见她来问这本书,便说:“藏书阁不是只有经典藏书,有些是我们用来编纂库书的通行版本资料罢了。身为大学士这点常识不懂?”

  尽欢皱着眉头:“可这个版本的校注,很有见解,有些超出吕注、何注,不像是普通的家之作啊。”

  翰林院老学问们看了那书一眼,说:“不像,那顾大人就自己找出这位大家来让我们开开眼。”

  尽欢好歹是从文人过来的,这些人的气性怎能不熟知,一笑了之,只想着去按着书里所说寻访一下作者。

  看时间是前朝或本朝人,地点说是津州,不远。

  前朝从西域传来一种八马长车,不拉货,拉二三十个人不成问题,一般是供长途的人使用,在京城周边跑的范围大概全覆盖了,有事出价高还能跑到远省去。

  尽欢心情尚郁,刻意为难沈扈,一扭脸夹着书去找他叫他一起去,好把他丢在那儿。沈扈将检讨书交给圣上后,也急着和她调和一下关系,两个人出趟远门不失为一个好机会,于是听话地跟着上了长车。

  车上拉了一帮去津州的,约摸十七八个人,车夫哼着曲儿,脚架在车辕上用鞭子瘙痒,八匹马跑得齐整,甚是稳当。沈扈觉着景色新奇,东张西望的,还不知道身边这个最毒妇人心要把自己丢在荒郊野外,不过她很快也挑明了。

  “……我假设把你丢在这里,你有没有办法自己回去?”

  “啊?”沈扈错愕地张大了嘴,委屈巴巴,“你要把我丢在这里?那你为什么还要提前通知我?”

  尽欢咬咬嘴唇,说:“一个人坐到津州,怕。等到了我再把你撂那儿!”

  车夫喊:“前头有断桩,坐好啊!”车身一抖,乘客们低呼硌着屁股了,瞬间打破了安静,顺势七嘴八舌地侃起大山。

  沈扈趁着声音杂,一本正经地问道:“假如把我撂那儿你能消气不?”

  尽欢明知故问:“消什么气?我哪有生气?”

  “不是,你别这样,你说我哪儿不好我改行么?”沈扈拉住她袖子。

  她昂起头:“你哪儿不好?就单说你是个男人这一点,我就不大满意。改罢,回净身房改去。”

  沈扈嘴里能塞进一整只拳头:“我……你不会是真像传言说的有磨镜之好罢?那我还非得去净身房不可啊?”

  尽欢听他语气好玩,忍不住逗他玩:“刚刚说得好听,哪儿不好就改,原来是骗人的?”

  沈扈观察她脸色,一眼断定是装出来的,于是顺着她撒娇:“不好的是得改,可我要是一刀切了以后还怎么创造幸福生活?”

  尽欢被他说臊了脸,一脚踢过去,噘着上嘴唇骂道:“你这性子连内监都嫌阴柔!你再这样我就真把你阉了送进宫里当内监!”

  “嘘——”沈扈怕她声音太大引人注目,凑到耳边,“你点声儿,怕别人不知道你要谋害亲夫……的命根子是不是?”

  尽欢弹开离他老远,捂着那一侧的耳朵,像被烫着了似的,待要发作,手就握在了沈大人手里,他悄声说:“我有罪,我现在跟你忏悔,之前太神经兮兮了,我自己莫名其妙心烦连带着惹你心烦。”

  “嗯。”尽欢摆正脸色,示意他继续说。

  车夫在前头喊道:“进入津州地界了!”

  沈扈正欲说出什么,后头一个靠在麻袋上睡着的中年妇人起身,行车中走得晕晕乎乎,撞到了尽欢的头,尽欢摸着脑袋说了句“丫”。

  “这人干什么?”沈扈奇怪。

  尽欢拉拉他:“甭管了,你继续说。”

  沈扈本来是打算跟她说些掏心窝的私房话的,见自己不说她倒追着问来,反而拿着捏着,故意缄口不言了:“哎,你看,那人是不是在和车夫说话呢?”

  尽欢一拍他手背:“你是看她还是看我!”

  沈扈嘴上说着:“看你看你……”实际上眼睛真的被前面情况吸引了,车行至津州通城大桥上,车水马龙,而车夫却在和那中年妇女争执。

  桥不像土地坑坑洼洼,不像砖地磕磕绊绊,车行驶得却并不平稳,沈扈感觉自己身子明显地歪了一下,他抓紧尽欢的手,继续关注着前面的动静。

  尽欢拿手在他眼睛前晃了晃,被他拨开,叹了口气转过身去。

  “没救了你……”

  沈扈面色凝重,凑过去说:“咱快点下车罢,情况有点不大对。”

  “啊?”尽欢不解。

  沈扈屏住呼吸又看了两眼,已经有热心人在劝架了,他问了坐在前头的,有人说是有个泼妇睡过了地方,要车夫掉头回去,车夫不肯,正在争执。

  尽欢在旁边听了原委,冲那女人喊:“坐过了早点下车还有车,在这车上吵什么!”

  杂七杂八的声音都附和劝架,泼妇哪里肯听,从车中探出头,伸手对着车夫脸就是一耳光!

  沈扈眼中有一道凌厉的光闪过,不由分说把站在车前端的尽欢拉走,一掀车夫身边的门帘就跳了出去。就在他们跳车的瞬间,已经受了三个耳光的车夫被泼妇满嘴掉落的咄咄之言彻底激怒,伴随着满车惊恐的呼号一转手带车冲进了津江!

  桥上的车马统统被吓停,一时间炸开了锅。有车马没反应过来,沈扈眼疾手快拉走要被踩踏的尽欢,缩在安全的地方。

  一切发生得太快,电光石火!

  除了他们和之前津州城外下车的两个人,全车人都坠入了津江!

  尽欢直接吓懵了,死盯着周围吵闹围观的人群,头一回不知所措。

  沈扈见安全了,拍拍压住自己腿的尽欢的背,让她起身。尽欢站起拉了他一把,二人挤进人群中往桥下看。

  长车坠江处的水面还翻涌着浪圈和气泡。

  津州府尹府中,尽欢沈扈两个天降的大官被津州府尹“供”在了家里,备下好酒好菜给他们压惊。

  “先别忙着搞这些花样了,那车里的人找着没啊?”沈扈把茶给推开。

  津州府尹回道:“还在搜救中,目前捞上来七个,都……”

  “行了,你先下去休息罢。”沈扈冲他招招手。

  人都下去了,尽欢和沈扈对视了一眼,嘴唇发颤,心有余悸。

  “一车有十多个人呢,肯定有活着的。是罢?”沈扈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尽欢眉尖低垂,静静地想了些什么,突然冲上去抱住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沈扈抚摸她凌乱的长发,安慰道:“后怕是么?没事没事……”

  尽欢抓着他背后的衣服,抵在他肩头揩眼泪,说一定要为一车人的命追究那个泼妇的责任,还发狠话要斩她全家。沈扈一边替她附和着,说会的会的,一边心里兀自叹息:这事情,还真难定个罪过。

  夜深人静,沈扈一个人在院子里坐着,心中五味杂陈。他盘着右手的手指仰着脖子看天,吐出长长的一口气。

  想当初,他来到中原人生地不熟,逃出质子巷后根本不知道往哪里去,便搭了一趟长车,就是这么巧,车上也有人与车夫发生了口角,导致长车冲撞踩踏行人的悲剧。

  他的思绪重点却是放在了质子巷。那是一条京城后山旁的长巷,和其他宫巷不同,它相当于大内的冷宫,原本叫做永巷,后得名于“质子”。而他,就是这个质子,来自草原王庭。

  月色正浓,沉浸在回忆中,忽然身后响起一个男人恭敬的低呼:

  “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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