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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8.疼惜


  湿淋淋的衣服和头发贴着,冷风透过草垛的缝隙吹得尽欢牙关打颤。

  她挺着眼皮已经撑了一个多时辰,打算等拿刀巡逻的人一走开就立马跑远。

  再过一个多时辰就快天亮了,她左臂还在渗着血,口子黏糊糊的被风吹得已然没了知觉。

  就是现在。她攥起拳头,从草垛里缓缓退出身子,拖着酸痛的腿脚闪到了一旁。

  可恶,腿一点劲也使不上,要是被发现怎么可能跑得过!

  她伸出手,借着向下压的力使出吃奶的劲在大腿上掐了一把,尽量让自己能痛得发力,然后抓着锁链拼命跑。

  远处的巡逻们果然没看见这半黑不黑的地方有什么异样,她松了口气,准备继续往远处跑。不管跑到什么地方自己认不认识,总之先跑远就对了。

  “那边!”

  突然,前方有人叫了出来,她往最近的树后一藏,大气都不敢出,期望能像之前一样再次躲过。

  一丝低音响起,根本没时间听清,又凭空多出来一双手从后面碰到她,她大惊失色,扯开锁链看都没看就抽向身后,一面跌跌撞撞地要逃。

  “是我,是我!”沈扈的声音传来。

  尽欢抓锁链的手瞬间松了开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扎鲁,带人去把他们拿下!”“是!”

  交代完事情,“没事罢?”沈扈蹲下身来,触碰到她衣服还是湿透的,不停发抖,回头见和折的马车到了,赶紧将她抱上车,脱下身上的裘衣给她裹起来。

  尽欢被碰到左臂的伤口,痛得抽了口气,给手指呵了呵气抹了把脸。

  沈扈握住她手,发现袖口藏着碎瓷片还没丢掉,给扔出车外,关切地问道:“藏这东西?我看看有没有割到手……”

  尽欢此时已经放下了戒备,这一番折腾让她一时半刻都得警惕地悬着一颗心,丝毫不肯松懈,现在听到沈扈关怀的温言软语,痛楚涌上心头,呜哇一声倒进他怀里,眼泪滚滚而下。

  沈扈柔声安慰,将她搂紧,碰到她左臂,她浑身一缩。

  “怎么了?”

  她吸了口气:“砍了个口子……”

  沈扈一听,赶忙松手查看她左臂,借着车外朦朦胧胧的晨曦,看见裘衣下确实染着一大片血迹。此情此景,哪里还忍得了,牙都快咬碎了。

  “主子!全在这儿了!”扎鲁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沈扈帘子一掀,吼道:“统统绑了拖回去,全是死一个也跑不掉。不过,要等顾大人伤好了亲自处置!和折,你去跟他一起把其他受害的人交到中顺府手里,耐心劝慰,不得粗声大气。”

  “是。”

  *

  小团扇胡同里,马车卡隆驶过,阿丧得到消息,冲到门口要见他家姑娘,脸上焦虑不安一夜未消。沈扈抱着瘫软的尽欢快步进院:“阿丧,准备干衣服,金疮药,再烧点热水。”

  阿丧跟在后面:“都齐的!姑娘,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沈扈将她放到榻上,让府里的丫头上前给她换衣服,跟阿丧出门道:“不知是被拐了还是怎样,身上全湿透了,左臂还被砍了一刀。”

  阿丧“啊”地一声,怒骂:“天杀的!”

  “这还是我看见的,没看见的不知道伤成什么样,毕竟其他地方我不便检查。幸亏她逃出来,我们的人才能发现,否则还真无从找起。”沈扈叹息。

  天问从昨日开始就担心着,夜里虽然被哄着睡了,可听到这会儿的动静,猜想着便从榻上蹦下跑来了。“阿姐她?”

  沈扈余怒未消,叉着腰不作声。阿丧揉揉他头,道:“没事。”

  丫头们忙活了好一阵给脱掉衣服,又陆续端了金疮药和热水毛巾脸盆进去。

  “嘶,沐竹,稍微轻一点,轻一点好不好?”“主子,这个口子太大我先不上药,待会儿您可千万别动它,请大夫来包扎为好。”

  耳边乒乒乓乓的,甚是嘈杂。能活着回来就已经是万幸了,她也不觉得自己眼下有多危险,道:“别忙活那么多,看上去像受了重伤不得了了似的,除了有点冷没大碍,赶紧帮我穿点衣服罢,我快要冻死啦!”

  “主子,不成,浑身都是伤,哪能不上药呢!”

  “主子您忍着点。”

  “主子别乱动……”

  折腾了好久,这药总算上完了,这衣服也总算穿上了。

  尽欢困得不行,想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可一闭眼就仿佛看见了昨夜那个男人丑恶的嘴脸,她往旁边一侧身子,痛得龇牙咧嘴。

  阿丧注了几枚汤婆子来,给她塞进被子里,又给她手心里焐上一个:“姑娘,睡罢。睡一觉补补精神。”

  她摇摇头,也不说话。阿丧知道她吓得不轻,心里难受,扭头看见沈扈在门口站着,便道:“不睡那就吃点热乎的,我去拿来。”示意他进来。

  沈扈等他出去,箭步上前坐在床沿上,给她掖好被角,问:“不困么?”

  她偏过头来,半晌道:“困。可我不敢睡。”

  “为什么不敢睡?”他疑惑,猜想着是受到惊吓还没缓过神来。

  她咬着嘴唇,嗅了嗅鼻子,拿被角擦了把凉了的眼泪。

  平时在朝堂上不可一世,在圣上面前伶牙俐齿,在危机之际从容不迫的尽欢,被吓哭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恐怕沈扈之前想都没有想过。

  细想下来,更加难以想象她经历了什么,心疼极了,拿床头的帕子给她拭去脸颊上的泪珠,替她擦了鼻涕,拍拍被子:“好了,不哭了。”

  尽欢伸手要拿他手里的帕子:“给我罢,擦过鼻涕的。”她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沈扈笑道:“没事,我留着,下次你再哭鼻子,我就拿出来笑话你。”

  “哎!”尽欢手一拨,要抢,“你……”

  阿丧端了热菜粥和挖好的咸鸭蛋来,道:“姑娘,无句公子来了,你见么?”

  尽欢心想不是外人,道:“他是探望来了罢。难为他起这么早有心了,别叫他白跑一趟。”

  阿丧答应了下去。沈扈端起粥问:“是上次那个跟你见面的罢?”

  尽欢嗯了一声,夏无句急匆匆地进来,看见沈扈后愣了愣。“无句,你来了?”

  “听说你回来了,我赶来看看。没事就好。”他不知道方不方便说话,更是猜想尽欢上次所说的心有所属,可能就是他沈督察了。

  没等夏无句说上几句话,宫里就来人传话说,圣上送了些补品给顾大人,并且说已经将一干人等下了大狱,租轿子的轿行停业查办,叫她放心。

  尽欢受宠若惊,笑着回道:“替我说,对圣上大恩感激涕零,让圣上多余的不必劳心。”

  沈扈也道:“是啊,告诉圣上还有我呢。”

  内监走后,紧接着林抱声进来,道:“姐,我路上遇上宫里来的车驾,来迟了。”

  沈扈笑着给她喂口粥:“你这儿热闹了。”尽欢推开他的手,在其他人面前碍于面子。

  林抱声看见沈扈也在,施了个礼,倒有些拘手拘脚。尽欢较他们更为拘谨,又是感激,又是害臊,被围过来关心的感觉让她浑身不自在,如果可以,她还是愿意一个人消化不愉快的事情。

  说得矫情肉麻点就是独自舔舐伤口的野狼,口意。

  这些人一来,仿佛打开了无穷无尽的宝箱,平日里巴结上官习惯了的,都跟着圣上屁股后头慰问来了,像是要昭告天下她顾尽欢受了多大伤似的。

  好容易一个个送走他们,尽欢长舒一口气,问:“你们俩怎么不走?”

  沈扈道:“都又不是外人,为什么要走?”林抱声也点点头。

  “来,最后一口。”沈扈哄她张嘴,刚才趁着各种空隙居然给她断断续续塞了一碗粥下去了。

  林抱声好奇:“我有点不明白了,姐姐和沈大人是怎么关系这么好的?过去在姐姐家住着的时候也没见沈大人这么亲近。”

  尽欢推开碗道:“哪有什么关系好。你可不知道,在朝中呢,我们俩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敌对关系,圣上为了不让朝臣关系太紧张,所以吩咐他要来照顾我。你别瞧他嘴上笑嘻嘻的,心里其实可不愿意了是罢?”拿眼睛瞄瞄沈扈。

  林抱声对这种解释没起疑心,反而笑了:“原来是这样,圣上可真会玩。”

  沈扈说自己还有公事要跟尽欢说,抱声便先走了,说过两天再来看她。抱声走后,沈扈立马问:“我怎么觉着你方才说的话里,有怪怪的意思呢?”

  尽欢被他说中心思,他照料自己,自然暗自高兴,可看到他就能想起萧劝云的脸,话里带酸也确有其事。

  “没有,我说的是事实罢?”尽欢盯着他的眼睛,欲发现些不寻常的神色。

  沈扈觉得不仅她的话怪怪的,连她人都怪怪的,摸不着头脑,于是又听到她说:“好了,假如没什么所谓的公事要商量,就快点回去罢。督察院哪里能少得了你。”

  沈扈没多想,喂她吃完最后一口粥,道:“也行,你好好休息。”

  起身之际,尽欢拉住他的手,却什么都不说,其实是说不出来,松开让他走了。沈扈被这一拉幸福到了,给她再次塞好被子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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