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七十四折 无情不似多情苦
洛尘被领到的住处是在皇帝住处永翊宫的偏院。
“姑娘就住这里好了，如果有什么事姑娘可以到隔壁的房间找我。你以后叫我高嬷嬷就好。”一个上了年纪的眉梢长着颗浓痣的嬷嬷对着洛尘满脸堆笑，说的甚是客气，“皇上的饮食起居就劳烦姑娘了。明天我会按时叫姑娘起床的。”
现在宫里都传遍了，新来的这个人据说就是当年的夜王妃，不知道什么原因夜王妃失踪了一段时间，现在又想回到皇上身边。有人说为了荣华富贵，有人说她城府极深，另有谋算。但不管怎样，虽然她现在是一个丫鬟宫女，但是万一有一天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呢？
这样想的高嬷嬷，更加对洛尘嘘寒问暖起来，好半晌才被洛尘敷衍着退出房间。
洛尘这才环顾四周，因为是下人的房间，屋内朴素简陋。洛尘倒不在意，比起她以前在丞相府的房间这里倒是很好了。
这时，想起一阵急急的抠门声，只听得一憨厚浑圆的嗓音吼道：“洛尘洛尘，是我啊！弥小胖！啊，不对，我是月半啦！”
洛尘嘴角一弯，立刻便去开门。
“洛尘！真的是你啊！我听说你回来了，赶忙就从御医属那堆老头那跑了过来！”弥小胖看着洛尘，气喘嘘嘘道。
洛尘见他这满头大汗的样子，赶紧让他进屋坐着，倒了杯水递给他。
“洛尘你这些日子上哪去了？我们都担心死了！”弥小胖一饮而尽，看着洛尘道。
洛尘坐在他对面，简单的道出这段日子发生的事，和萧天旭一样，她省略了她生下孩子的事，总觉得有些事现在还是不说的好。屋内烛火如豆，拖着两人的身影纤细瘦长。
弥小胖托着下颌，眉头皱紧，他没想到那一向乖巧的人，却是南宫殇的人。弥小胖环顾四周，有些生气道：“她们是怎么搞得！居然让你住这种地方！我一定要找她们给你换一间！”
“不用，不用，我现在是丫鬟身份，住这样的房间正好。”洛尘笑着拒绝道，随后一脸严肃的看着弥小胖，“其实我也正想去找你的。夜怎么突然失忆了？真的是因为当时为我解毒留下的后遗症吗？”
弥小胖神色也瞬间凝重起来，他点了点头道：“也可以这么说的。当时用离人醉去解荼蘼睡的毒，本就是以毒攻毒极其凶险的方法。又由于尊主服下解药后不久又动用大量内力，再则你的失踪使他方寸大乱，气血涌动，冲击头部。这才使他丧失了部分重要的记忆。”
弥小胖看着洛尘眉头微皱，神色忧虑的样子，立刻开口安慰道：“不过洛尘你放心，现在尊主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
“那我怎样做才能让他记起我？”洛尘问道。
“医书上对治疗失忆方面的对策少之又少。但是据说让患者再受一次刺激，或者温习以前的事对他恢复记忆有帮助。”弥小胖沉思了一下道。
洛尘眼神一暗，心中酸涩难当。她知道萧凌夜都是为了自己才变成这样子。前世今生，她到底何德何能让他做到如此。上穷碧落下黄泉，定不负相思意。
“洛尘，其实我要向你承认个错误！”弥小胖站起来，硬生生给洛尘弯下了那个小粗腰，面露愧疚道，“其实云纤歌之所以出现在皇宫里，全部都怪我。”
洛尘一愣，不明所以。
“云纤歌被萧天旭的部下擒获时就受了很重的内伤，尊主又让废了她的武功以绝后患。然后我就遵照尊主的吩咐先保了她的性命。但是没想到的是，她只好后一直哭闹吵着要见尊主。”弥小胖怯怯的望了眼洛尘道，“我实在是拗不过了，就带着她去见了尊主。你也知道尊主已经忘了有关于你的事。所以云纤歌也就死缠烂打梨花带雨的留了下来。”
弥小胖顿了顿，立刻有些讨好道：“不过你放心，她现在只是居住在皇宫里而已，尊主只是按照前任尊主的遗愿照顾她而已。却不是你想象的样子！”
洛尘拍了拍弥小胖的肩膀，笑道：“放心吧，这点我还是相信夜的。”虽然这么说着，但心底也瞬间松了口气。
当屋内刚刚洒下朦朦灰白的光线时，洛尘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只听到门外有人大声喊道：“苏姑娘，起床了！现在要去伺候皇上更衣了！”这粗犷的声音，明显就是昨天的高嬷嬷。
洛尘迷迷糊糊的想了半天，这才记起自己在哪里，一个激灵坐起来，今天可是她上岗工作的第一天呢。想着便利落的翻身穿衣洗漱，头发简单梳了个髻便出门去。
洛尘到达那里时，萧凌夜已经等在那里了。只见他一身玄黑中衣松松的穿在身上，露出胸前大片精壮的肌肉，黑发如墨，随意的披散在脑后，薄唇轻抿，面容清俊。他斜倚在床头，修长的手指正轻轻翻动手上的书页。清冷中竟有些闲散慵懒来。
似是感到有人进来，他黑眸望了过来，里面深邃如寒潭，他薄唇轻启道：“你们来晚了。” 语气清冷，强大的压迫感瞬间袭来。
身边的高嬷嬷早就吓得不知所措了。而洛尘在他身边待了那么长时间，早就自动忽略他的生冷气质。她自然而然的笑道：“我还没有适应这份工作的时间差，所以一不小心就晚了。”
那高嬷嬷又被洛尘的话吓了一跳，她竟然在皇上面前自称“我”。这可是犯上的事。她心惊胆战的望过去，却发现皇上一脸冷峻的盯着洛尘，却没有丝毫发怒的现象。顿时吁了一口气。她用手肘拨了拨洛尘，洛尘反应过来，立刻准备给萧凌夜洗漱。
洛尘给萧凌夜洗漱完毕。然后看着衣架上撑起来的龙袍，原本应该是明黄色的龙袍，此刻已经变成了玄黑的用金丝线绣着九龙腾云图案的衣袍。洛尘眉头一挑，其实萧凌夜有时候还是挺独断专政的。
洛尘抽下衣袍，走到早就张开手臂等候的萧凌夜身旁。她的手来回穿梭在萧凌夜身上，手指偶尔碰触到他精壮的肉体，鼻息间都是他独有的霜雪般清冽的香，这些都熏得洛尘婚婚欲醉，忍不住嘴角偷笑。
“我说，”头顶传来一声淡漠的声音，“这袍子的对襟你弄错方向了。”
洛尘一愣，随即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道：“嘿嘿，我不太擅长做这个。”说着便立刻纠正过来。
她拿过同色裹金边镶琉璃的腰带给萧凌夜扣上，然后又拿了那厚底软靴，单膝跪下就要给萧凌夜穿上。却谁知萧凌夜却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你干什么？”萧凌夜眉头轻拧，语气冰冷似朔风过境，细查之下竟有丝不悦。
“给你穿鞋啊，以前都是你给我穿的，现在我也给你服务一回。来来来，不用害羞的。”洛尘随口说道。
“我，给你穿过鞋……”萧凌夜眼中漆黑如墨，沉静如冰，连说话也僵硬了几分。
洛尘点了点头，却见萧凌夜倏地向前走去，坐在镜台前，冷冷道：“梳头。”
洛尘一愣，他到底在生气什么？
她有些费力的好半天才把萧凌夜的头发束起来。她指了指台上的墨玉的发箍和墨色的发带道：“你想带哪个？”
萧凌夜修长手指一伸，落在那墨色发带上。
洛尘抿嘴一笑，自己送他的发带，没想到他依然每次都带着。随即兴高采烈的便给他系上。
洛尘好不容易把萧凌夜打发到上朝去了。她大大的伸了个懒腰，觉得浑身都甚是疲惫。果然伺候人是一项体力活。
昨天天黑又心急，并没有看清周围。她现在才有时间好好的打量永翊宫。眼前的永翊宫巍峨磅礴，偏房依次排开，飞檐翘起，瑞兽沉座，铜铃轻垂，当真是帝王住处，气派恢弘。而就在这气势恢弘的永翊宫院落里，竟栽植着一颗粗壮的海棠树。
此时的海棠树枝蔓交错，肆意的生长，枝叶阴阴，海棠花花团锦簇缀满其间。仿若春风微微用力，就会炸裂开来。树上用麻绳扎了个秋千架，树下闲置石桌石凳，竟和夜王府的布置一般无二。
洛尘一愣，这倒让洛尘怀念起夜王府的事来。她走到树下的石凳上坐下，天空一碧如洗，暖风拂面。
今日的金銮殿上，众大臣看着御座上的萧凌夜，各个面面相觑。心中都疑惑，今天皇上这是怎么了？虽然面上依旧冰冷淡漠，但是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再看皇上今天的衣着，那玄色的龙袍上明显有手抓出的褶皱，腰间玉带也歪扭着，显然扣错了暗扣。
视线再往上，大臣们顿时忍俊不禁，只见皇上那被束起的长发上，发带竟挽成了一个蝴蝶结，飘扬其上。衬着萧凌夜清俊的脸，甚是违和滑稽。
众人看向跟皇上一向很亲近的沈丞相，却只见他轻摇折扇，嘴角含笑，一副了然看好戏的模样。众人疑惑，却被御座上凛冽冰寒的视线冻得心颤，立刻敛了神色，聚精会神的汇报政务。
萧凌夜下朝回到永翊宫时，一宫门就看到那棵巨大的海棠树下坐着一个人。她穿着宫女样式的浅粉抹胸长裙，乌发简单的挽成一个髻，朱雀玉簪斜插其中。她单手支着头，明眸紧闭，头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显然是睡着了。
萧凌夜就这样静静的看着，阳光从海棠树繁茂的叶间筛下来，细细碎碎落在她素白温润的脸上，光影绰绰。
萧凌夜连他自己都不自知的微微扬了唇，漆黑如深潭的眼中冰雪消融，暖如旭阳。
洛尘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眼前的人一身玄衣，长身而立。随即扬起一抹笑来，柔声道：“你回来了啊。”
萧凌夜一愣，薄唇轻启道：“嗯。我回来了。”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莫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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