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半个时辰之后，卫连城已经坐在天字一号的上首位置，眼角飘出泪花：“好吃。”
湛然一手字写得行云流水：“陛下和娘娘亏待你了？”
卫连城揪起秦晟软滑干净的袖子，擦擦眼角辣出的泪花，潋滟的眼眸擦得通红，吸溜一下嘴：“这倒没有，是因为本殿下好久没有吃辣了！”
家乡的味道啊！没想到大雍朝已经有了辣椒这种调料，而她吃了一个月的御膳，竟没有见过！
她想起什么，忙中抽空抬头，对着书案边风仪翩然的湛然道：“阿湛你少点说话吧，赶紧写，记得要抄十遍。”
这水经疏义有好几万字，笔划又复杂，抄十遍不知道要抄到猴年马月，这种苦差事，当然要用好基友顶锅。
湛然正抄写的手顿了一下，压下额头鼓起的青筋，他深吸一口气，认命道：“知道了！”
呆木头秦晟哀怨地看了她一眼，但他一向性子软，不敢顶撞卫连城，默默抽回被弄脏的衣摆，闷声嘀咕：“殿下口味还是这么奇怪，喜欢吃这些奇怪的东西。”
那是你太没口福了。
卫连城没理他，朝一边扮作壁花的小福子道：“去问问这家酒楼的厨子是谁，愿不愿意跟着本殿下走，本殿下给他三倍工钱。”
秦晟这次反应倒快：“殿下，就算把厨子带回去也没用，他也做不了这些菜。”
咦？“这是为什么？”
见她一脸疑惑，湛然皱眉：“殿下，难道您连这个也忘记了，陛下不许这味调料进入皇宫。”
“这又是怎么回事？”
秦晟：“这辣椒是殿下从西夷走商那里发现的，本来是呈给陛下尝鲜的，结果陛下食用后全身抽搐，不仅手抖流泪，且口不能言，幸好及时被太医救了过来，但殿下您还因为此事，被陛下狠狠打了一顿呢。”
当时殿下挨板子的惨叫声，都快把皇宫掀翻了，这么惨痛的教训也不记得了？
闻言，卫连城摸摸下巴，若有所思，皇帝该不会对辣素过敏吧？症状还挺严重，啧，如果严重到致死的地步……那她要不要想个办法，弄死皇帝自己登基，这样她就不必明天提心吊胆了吧？
不！卫连城，你在想些什么？
当皇帝之后你以为就万事大吉了吗？那恐怕是更凶险的处境。
况且你也不懂政务，迟早要被这些老奸巨猾的大臣们架空，成为他们争权夺利的棋子，到时候整个国家说不定都要乱，唉，还是别给老百姓添麻烦了。
快醒醒，快醒醒！卫连城拍拍脸颊。
但这个另辟蹊径的念头一旦升起，就会在心中扎根。
卫连城之前想过逃出皇宫隐姓埋名，至于皇子失踪之后朝廷会乱成什么样，她就管不了，也想过让皇帝不杀她的情况下，暴露身份，嗯，这难度不下于上青天。
若是她有能力让所有人都不敢杀她的话……开启新世界大门的卫连城，心脏碰碰直跳，赶紧喝杯茶冷静一下。
“二哥，你是不是又把……”老远就从门外传来女子怒气冲冲的声音。
那女子推门而入，一手握着长鞭，正要发飙，猛然看到上首的卫连城，维持着撅起小嘴气鼓鼓的动作石化了。
“秦悦不知殿下在此，方才多有冒昧，请殿下恕罪。”堪比翻书的速度，女子瞬间从一个火冒三丈的小辣椒，变成了端庄温柔的贵族少女。
卫连城不由在心中竖起大拇指，她看向旁边反应迟钝、神情木讷的秦晟，真是一个亲妈生的吗？
少女穿着一身浅紫色窄袖劲装，头发简单地高束起来，看起来既英姿飒爽，又艳丽明媚，正是抚远将军家的三小姐。
秦晟没能继承他爹的将军资质，整日喜欢摆弄那些奇技巧淫，倒是这个秦家的三小姐，反而喜欢舞刀弄枪，排兵布阵。
且这秦三小姐一把长鞭舞得行云流水、虎虎生风，加之她脾气火爆，京中贵女少有敢招惹她的。
此刻秦悦手指却绞着长鞭，微低着头上前几步，扭捏道：“殿下的伤已经痊愈了？”
这个秦三小姐表情不太对啊！卫连城心中警铃大作，客气又疏离地回道：“有劳秦三小姐关心了，本殿下身体已无大碍。”
秦悦猛然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眼中水光一闪：“殿下以前都叫人家悦儿的，现在殿下连悦儿都不记得了？”
那秦三小姐看卫连城的表情，让卫连城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呃，悦儿……”
秦三小姐猛然摇头：“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殿下以为不记得了，那些事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卫连城懵逼：发生过啥？
“殿下，您告诉我，是不是因为湛柔那个小贱……”话音未落，门外就传来如水般温柔的声音。
“哥哥~”
说曹操曹操到，湛柔被丫环搀扶着莲步轻移，款款而来，因为身形单薄纤柔，让她看起来有些弱不胜衣、楚楚可怜的柔美。
进门看见卫连城，湛柔眼中闪过恰到好处的惊讶，然这份惊讶又不足以让她失去世家贵女的矜持与从容：“臣女湛柔，参见勤王殿下。”
她仪态优雅地盈盈行礼，宛若一朵摇曳生姿的白莲花。
卫连城：“……免礼。”
秦悦却快步走上前，冷笑一声：“装什么装？湛柔，你是听说勤王殿下在这里才追来的吧？”
湛柔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她轻咳一声，被责问得泫然欲泪：“柔儿不知悦姐姐为何会这般说，柔儿怎么会有那本事，打探殿下的行踪？”
说罢，她委屈地看向卫连城：“殿下说是吗？”那眼泪包在大大的眼眶里，仿佛随时会滴落。
一向疼惜妹子的卫连城头皮一麻：“当……”
“哼！殿下才不会被你迷惑！少装模作样了。”秦悦打断她的话，瞪了湛柔一眼，接着看向卫连城，眼含威胁，“殿下最是讨厌虚伪做作的人了，是吗？殿下！”
“我……”卫连城刚开口又被打断了。
“悦姐姐指桑骂槐是何意思？柔儿知道悦姐姐一向不喜欢柔儿，柔儿也不敢和悦姐姐作对，便一再退让，可悦姐姐太过份了，莫非是觉得柔儿好欺？”湛柔剧烈咳嗽几声，捂着胸口，喘息道，“玥姐姐一再在殿下面前贬低柔儿，又是有什么企图？！”
说完又楚楚可怜地看向卫连城：“殿下最是公道，方才之事想必看得明白，柔儿无意与悦姐姐针锋相对，悦姐姐却一再挑衅……咳，柔儿，咳咳咳……”她咳出眼泪来。
湛柔的丫环赶紧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小姐，太医说您可动不得气，”她看向卫连城求助道，“殿下，小姐平白被秦三小姐指摘一通，受了委屈，便是看在您往常和小姐的情分上，为小姐做做主吧。”
卫连城：……这又是什么情分，不要说得她们好像有私情一样可以吗？！她真心冤枉啊。
“你们……”她看向湛然和秦晟，这是你们的妹妹，你们放着不管了？
结果她看到了什么？
湛然和秦晟双手环胸冷眼站在一边，仿佛她是勾搭了自家妹妹又不负责的陈世美。
卫连城从他们的眼神里，读出了愤怒、质问以及你最好给我个交代的情绪来。
她瞬间感到孤立无援。
“哼，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是在说我嚣张跋扈！”秦悦冷哼道，“我今天便坐实了这名头！”
“啪！”长鞭一甩，打在湛柔身边的地面上，几步远之外的卫连城都能听见鞭子破空的声音。
湛柔没想到秦悦说动手就动手，吓了一跳，她径直扑向卫连城：“殿下救我！”
卫连城被她扑个满怀，这一刻竟然有点庆幸，她还没发育好。
下一刻，秦悦的长鞭又追过来：“湛柔，给我放开殿下！”
她鞭子像是长了眼睛似的，招招向湛柔，巧妙地避开了卫连城。
湛柔躲在卫连城身后瑟瑟发抖：“殿下，柔儿好怕，悦姐姐好凶！”
秦悦见她每次都能狡猾地躲开，气得发抖！这个贱人，竟然趁机和殿下亲近！
而湛柔趁没有人看见她的角度，朝秦悦挑衅地扬扬眉。
秦悦瞬间气炸了，啪地一声，将桌上的饭菜打了满地：“殿下，你躲开！”
被湛柔缠得没法脱身的卫连城：她也想躲啊！
眼看秦悦不打到湛柔不罢手，卫连城拿出身为王爷的威仪，大声道：“住手！给本王住手！”
秦悦更气了，眼眶通红：“殿下您这是要选择保她？！”扬起长鞭，好呀，她今天还非得打湛柔一顿不可！
小福子惊呼：“殿下，小心！”
接下来整个包间内不时传出惊呼声，碗碟摔碎声，长鞭破空声，尖叫声……乱作一团。
一个时辰后，房间终于安静下来。
小福子顶着鸡窝头，黑眼眶，一手保护湛柔，一手扯紧勉强能遮身的碎衣，凄凄惨惨戚戚地望向桌子下面：“殿下，您没受伤吧？”
卫连城跟湛然、秦晟一起躲在桌子下面，三人都狼狈不堪的模样，她华丽骚包的衣服上全是油污，墨玉冠歪到一边。
卫连城顶着满头饭菜，幽幽看向湛然和秦晟两人：“老实告诉本殿下，你们还有妹妹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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