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半路母女

u盘被读取，江练和洪谦都在屏幕前俯首。

    其中有很多分段监控，分别对应着不同监控位。

    鼠标点开第一个。

    一个人走进监控区域，江练仔细看了一眼，是吴凤芳。她的包就是一个很简单的开口帆布袋，进了atm机的小空间内，然后上了锁。

    不一会儿，一个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出现在角落里，他没有走进监控区域，却在玻璃上映出了影子。

    洪谦也认出了他，是廖小斌。

    吴凤芳取完钱走出来的一瞬间，廖小斌冲上去就抢她的帆布袋，然后精准得拿走钱，把包随手扔在地上，仓惶逃窜。

    整件事，前后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劫匪就已经跑了。

    吴凤芳被推倒在地上，被赶来的银行工作人员扶起来。

    本段结束，接下一段。

    是银行的办事大厅，陈警官带着两个人赶到，和银行工作人员一起，安抚受害者，了解事情经过。

    紧接着，后面细碎的全是街道监控，主要记录下廖小斌的逃逸路线，其中不乏清晰拍到廖小斌面部特征的镜头。

    忽然，江练手指一点，画面暂停，放慢了倍速倒回去。

    那是廖小斌刚从银行的自助取款区逃窜出来，抢来的钱都还团成一团捏在手里，横冲直撞得在街边跑。

    监控画面对着整个街区，路边驶过一辆白色宝马三系，车尾灯红着，是踩了刹车在减速制动。

    车里驾驶室中，模糊不清的人脸能看到长发，是女性。

    江练手指敲下暂停键。

    “洪谦，这个人，像不像乔英？”

    洪谦凑近了看，她戴着墨镜，遮了大半张脸，头微微往旁边侧过去，只露出侧脸，长发遮盖，最后能辨认出的，只有脸部的四分之一。

    洪谦看了又看，最后确认道。

    “是，是她。”

    江练双手交叠。

    “洪谦，给陈警官打电话，问清楚吴凤芳最后是怎么离开银行的。”

    几分钟后，洪谦得到了回复。

    “老陈说，本来他是打算送吴凤芳回去的，但是找来一个女的，说是吴凤芳的闺女，正好在附近办事，吴凤芳跟着她走了，老陈也没怀疑她们之间的关系。”

    江练：“乔英穿的是便服，开的车也不是自己的，大老远去枫林区，可能是办她那边的事。但是她在无意间，亲眼目睹了吴凤芳被抢钱，她没忍住，还是多管闲事得把吴凤芳给接走了。”

    “并且，廖小刚也因此触犯到了毒龙的逆鳞，才会被毒死。”

    这是乔英在从小女孩长大后，第一次与吴凤芳接触，也是她成为毒龙后，第一次抛却理智，做的一件冲动事。

    她把线索处理得很干净，江练的推断也只能到此，吴凤芳是怎么认出乔英的，又是怎么知道乔英走上歧途的，这一切细则，只有她们互相知道。

    乔英冒着会暴露的风险，把吴凤芳接走，并开始安排每个月给她的银行卡里打钱。

    吴凤芳没有举报她，也没有在日记本中留下任何痕迹，她只是开始反思自己，开始怀疑自己。

    从这对半路母女相认开始，互相就有了软肋，也注定了这一辈子，都无法善终。

    ——

    其实在那本日记本中，乔英拿走了一样东西，是两张来回车票。

    吴凤芳这个固执的老太太，依然不相信她的孩子会自己走上这条路，她要去找当年领养她的养父母算账。

    可是等到她舟车颠簸，找到那个登记的地址时，她才发现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骗局。

    那个地址根本就不存在。

    她回来后，就彻底陷入了自责的黑洞漩涡，她执着得认为是她的过失，是她的错。

    乔英拿着那两张车票，又想笑又想哭，还带着点气，不知道她这么执拗干什么。自私一点，糊涂一点，过一个无忧无虑的晚年不好吗？

    她回想起她们再次见面的那天，她在车上挣扎了许久，最终决定迈出那一步，与吴凤芳猝不及防得相认，那小老太太高兴得上了她的车，喋喋不休得询问。

    问她养父母对她好不好，问她现在在做什么事，问她为什么都不回来看看。

    乔英一个谎又一个谎得哄骗她，把她送回了霜叶孤儿院。

    吴凤芳丢了钱，却找回了一个孩子。

    执拗的老太太想让她下车看看，想让她去里面坐坐再走，乔英不想再节外生枝了，没有答应，但转瞬就发现这健忘的老太太把整个帆布包都落在车上了，只好又调头送回去。

    她最终还是踏回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院子，她没有耽搁，直接去找吴凤芳。

    刚上楼，她的电话就响起来，这个电话她必须接，她接通听了一会儿，冷冷得回道。

    “这块盘子就这么大，你又要加货？”

    乔英顿了一会儿，“你也知道若是没有我在这镇着，早他妈翻天了。”

    “最近风声紧，上头刚摸出一条线来，你得等我把那头处理了。”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乔英气势汹汹得挂断了电话，抬头就看见了吴凤芳，她听不懂乔英在说什么，只以为是工作上的事。

    “小英啊，来来啦，上来坐，我去给你拿你喜欢吃的点心来。”

    乔英都没机会说不。

    廖小斌就是那条被洪谦盯上的线，他本来也活不久了，乔英正在等一个机会，天衣无缝得干掉他。

    而现在，她不仅亲眼目睹廖小斌当街抢劫吴凤芳，还被上头紧紧相逼。

    她打了一个电话，内容很简短。

    “人找到了吗？”

    “杀。”

    “留个全尸，我还有用。”

    乔英把吴凤芳的包放在桌上，又留下一大笔钱，直接走出了办公室。

    藏在隔壁门背后的吴凤芳死死捂着嘴，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

    后来乔英也没来找过，但是吴凤芳却一直在找她，乔英怕她做出什么事乱局，就还是出现了。

    面对吴凤芳的质问，乔英只字不提，她觉得这个老太太缺心眼，换做其他人，知道了这种秘密，早就可以死千八百回了，她不仅找她，还要刨根究底。琇書蛧

    乔英哄过她，也威胁过她，但是对于吴凤芳来说都没什么用。

    乔英没有动她，只是留了一个心眼。

    吴凤芳只是一个孤儿院院长而已，她就算再查，也查不出什么，她只能发现当年乔英被领养是一个骗局。她直到最后，都不清楚乔英到底是干什么的，她只知道乔英不是什么好人，她杀人。

    她们互相提防着，又默契着。

    乔英知道吴凤芳养那么多个孩子缺钱，就每个月打钱过去。吴凤芳知道乔英的钱来得不干净，就从来不会动这些钱。

    她们一个不说，一个不问，保持着距离。

    直到最后吴凤芳被确诊绝症，乔英想给她治病，吴凤芳也当耳边风。

    乔英也逐渐明白她的意图，她苦口婆心，只为劝子归途，她只想她的孩子能回家。

    可是什么都已经晚了，乔英只能远远得看着她，等她咽气，给她处理后事，读她的日记，拿着那两张往返的车票，无声无泪得哭泣。

    车票从指尖掉落，随风飘远，挂上了树梢，埋进了土壤，早就已经被岁月腐蚀殆尽。

    乔英那最后一点牵挂和柔情，归于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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