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忘了什么
鱼九来到长安阁的时候，瘦的只剩下骨头。
眼睛里怯生生的，看到人就想躲，虽说这里不会挨欺负，但终究不会有人时时刻刻去注意一个跟自己无关的人。
直到有一天，长安阁内意外着了一场大火，瘦小的鱼九就看着大火发呆，眼神不是平日里的闪躲，而是空洞。
好似一具身体没了灵魂，人活着，心却死了。
他喊了一声。
这是鱼九第一次直视一个人的眼睛。
他木然的转过头，撩起眼皮死寂的看着自己。
那个时候鱼五想，这大概是他见过最不像活人的活人。
一个鲜活的灵魂就要这么沉寂下去了。
而后鱼九就病了，所有人都觉得他活不下去，可他偏生在熬了半个月之后开始好转。
自那时候起，鱼五时常去看他，久而久之，两人的关系便好了。
鱼九是鱼五看着长大的。
看着鱼九从一个沉默弱小的黄口小儿，长成如今活泼开朗的翩翩少年。
他从没想过，那个事事都想着他的少年会在十五岁的时候选择离开。
离开这个改变了他一生，承载着他儿时记忆的地方。
这一刻鱼五才发现，他似乎从来都不曾了解过这个少年。
“是啊，人各有志。”
隔了许久，鱼五才缓缓地吐出这么一句话。
小姐说得对。
虞兮瞧着鱼五离开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就是……离别啊。
“小姐。”鱼九磨磨蹭蹭的走了过来，看了鱼五离开的背影又迅速的收回视线。
虞兮指了指石桌上的纸包，道：“吉祥斋的翠柳双月，吃吧。”
鱼九忍了忍，没忍住，伸出爪子打开纸包吃了起来。
虞兮见鱼九这样不由得扶了扶额，道：“你走了之后，可就没人给你买你爱吃的了。”
鱼五对鱼九典型的就是嘴硬心软，每次鱼九吃多不消化嘴里唠叨着还总陪着去消食，没钱买吃的将人骂一顿后脚就去给买了回来。
鱼九自问，这世上的确没有人会再如鱼五一般对自己这样好了。
可是他不得不走。
鱼九也很难过。
“我知道。”鱼九低着头，不断地眨巴着眼睛，想把眼底的雾气给眨巴回去。
听着鱼九闷闷的声音，虞兮也是无奈了。
各人自有各人缘，就这样吧。
“想好离开之后要去哪儿了？”虞兮转移了话题。
鱼九点了点头，他老早就想好了。
“我想去帝都看看。”
虞兮闻言挑眉，诱惑道：“你的生辰可在九月呢。”
虽说长安阁每年年初统计一次离开人数，过了年十五便可以各奔东西，但也不乏过完生辰才离开的。
鱼九愣了愣抬头，不明白自家小姐为什么忽然这么说。
“最迟一月底，我可能会去帝都。”
虞兮说的可能，大概就是肯定了。
鱼九瞬间就明白了虞兮的意思。
他很心动，但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虞兮盯着他瞧，良久才叹了口气。
“小九，你可真傻。”
鱼九：“……”
他真的不傻，小五可以作证。
“去和小五谈谈心吧，放心，他不会动手打你的。”
鱼九：“……真的？”
“你偷了他那么多的月钱，他何时真的跟你动过手？”
鱼九：“……我打了欠条的。”
“所以三五年过去了你还了么？”
鱼九：“……”
没有，而且越欠越多了。
鱼九蔫巴巴的走了，虞兮站起来在长安阁各处都溜了一圈。
到处都涌动着新年的气氛，丝毫没有因为即将离开的人而伤感。
过客而已，人生不是一样如此么。
“真的让小九走？”鱼十七斜靠在漆红的石柱上，一双桃花眼潋滟生姿，面色却不似以往反而带着几分凝重。
虞兮没有回答他，而是问：“还记得小九是怎么来的么？”
鱼十七当然记得。
十年前昌平州启月镇郁家村遭山匪洗劫屠了整个村子，知州带着官兵及时赶到，那山匪自觉出路无望，便防火烧了整个村子。
郁家村一百八十一户，统共六百七十四人无一人幸免。
而虞家当时派了人手帮助官府收敛尸体，鱼九便是在尸体堆里找到的。
当时官兵已经撤了，这事只有参与收敛的虞家人知道。
鱼十七还记得，当时是大少爷虞瑾亲自带的队。
他之所以知道这事，还是因为他好奇带回来的鱼九寻人问了问。
后来大少爷便嘱咐谁都不要提起当年的事，这事才压了下去。
“这与小九离开有什么关系？山匪不是都烧死了么？”鱼十七不明白，当时他还小，的确思虑的不多。
虞兮抬步朝前走，鱼十七跟上。
“五岁的孩子，已经能记事了。”当年的事到底是如何，谁也说不清楚，但虞兮敢肯定的是，绝对不像传言中的那么简单。
否则小九要走便走，为何偏偏要去帝都。
这帝都，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鱼十七皱着俊眉一脸的愁死，可即便是皱眉，搁在他这张脸上，也是别具风情。
“小九想做什么？”
现在细想，当年那事后续便是当时的知州凭借这件事调入帝都，其余可半点都没有与帝都有关系的了。
虞兮再聪明自然也是猜不到的，可根据刚才她提议一起去帝都被鱼九拒绝的情况看，大概是有些不妙的。
鱼九的做法就好像是不想连累到虞家。
“他要去帝都。”虞兮瞧着耀眼却没有任何温度的阳光，眯了眯眼道：“正好我也要去。”
她要去查一查弓弩的事，吃暗亏可不是虞兮的风格。
何况，离师兄还在帝都了。
既然说了要来提亲，三书六礼什么的少不得要时日久些，离师兄定然是离不开帝都的，那她便去好了。
想起来离君，虞兮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事情忘记了，但到了嘴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鱼十七听了也不多说，虞兮既然告诉他了，定然是会带着他去的，而鱼五估计也得去。
到时候再看吧，只要鱼九去了，自然能碰到。
“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虞兮回头，一脸迷茫的看着鱼十七。
鱼十七额角抖了抖，伸出手揉了揉，果然正事一完自家小姐就开始犯蠢了。
“我怎么会知道。”
你脑子里那么多事，鬼知道忘记了什么？
虞兮眨了下眼，又眨了一下，忽然心底涌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虞哥，你可能忘记了你离师兄要来提亲的事，据我所知，媒人踏进你家不到一刻钟便被送客了。”
系统给虞兮放了小地图，眼看着上面代表媒人的黄点点出了安陵，直奔东面帝都去。
虞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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