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珵瑗阁中有玄机
士彦回来时，看大哥一个人站在那，怕是等了他许久。“大哥，咱们去找爹和媛婍一起回家吧。”
“金岭来了人，爹有军务在身，听说最近都没时间回去了。不过，”士贤摇摇头，一脸兴奋道，“媛婍今天倒是很难得没吵着要找你，林叔就先送她回家了。我们嘛，就拥有了一个完全自由的下午。”
“啊？好吧……这个，乐敏祝贺你的礼物。”士彦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媛婍心里，不会还在难过吧。
士贤兴奋地接过荷包，在手里反复摩挲，简直爱不释手。“士彦，咱们别急着回家了，不如……我们一起去夏阳巷逛逛。”
“大哥要去买东西？”士彦知道大哥并不喜欢在街上闲逛，平日里要用什么都是母亲和兰姨按他的要求准备好的。
“随便逛逛，看到合适的再说。”士贤还不想过早暴露自己的心迹，“最近太忙太累了，咱们也该犒劳一下自己。你看看，”士贤指了指士彦的全身上下，“一件小玩意也寻不着。平日你的零用钱也不少，怎么就节俭成这样。今天你若是碰见什么喜欢的，大哥买了送你。”
“那我就先谢谢大哥了。”士彦笑着回应士贤，心里也有了自己的盘算。最近确实太忙了，有一段时间没给媛婍礼物了，现在正好去夏阳巷买些小玩意儿哄哄她。
夏阳巷是江城最繁华的商业街，巷子里的店铺鳞次栉比，最贵重的珠宝首饰和最华丽的绫罗绸缎在这里应有尽有。其中最得名门世家的小姐太太们青睐的，还是珵瑗阁和忆菱轩这两家久负盛名的老字号。
更特别的是，这两家老板身份神秘，都是当年皇宫里面出来的人。
珵瑗阁里的物件摆设不仅工艺精致，还有不少传真珍宝价值连城，听说有不少是曾经的贡品。就连店里的装饰也和别家不一样，多了许多礼数讲究。
忆菱轩里的绣娘也是在宫里伺候过主子的，手艺和眼光都没得说，连湘陵最有经验的湘绣娘子也要逊色三分。
江城的权贵人家娶妻聘女都会来这两家买首饰做衣裳，作为一种身份的象征。尤其是珵瑗阁，因着“承缘”的谐音，吸引了不少情窦初开的世家少爷，来这里挑选首饰送给心上人。
士贤到了夏阳巷便直奔珵瑗阁，一看就不是他说的“随便逛逛”。士彦抿着嘴笑了笑，也不点破他。两人一起进了店里，掌柜的认出是司令家的少爷来了，十分殷勤地亲自出来接待。
“欢迎两位少爷大驾光临。不知是给自己选的，还是要送人呢？老朽不才，可以帮忙推荐。”掌柜的满面笑容，热情地招呼着。
士贤无意再掩饰，爽快地回答，“送人的。”
“是送给年轻姑娘的吧？”掌柜的很有眼色，特意给他找了些年轻俏丽的款式介绍：“这些，是刚刚才摆出来的，我敢跟您二位保证，整个江城就我珵瑗阁独一份的。不管哪家的姑娘，看见了准保喜欢。”掌柜的顺手拉开了抽屉，拿出了一些让士贤看个仔细。
摆出的珠宝闪闪夺目，士贤看得眼花缭乱，目光最终停在了一个嵌着红宝石的胸针上。就是它了！他记得，乐敏有一套米白色的洋装，穿起来非常地漂亮，就是有点太素净，配上这胸针一定好看。
“就这个吧，你给我包起来。”士贤拿起这枚胸针，放到了掌柜的手中。好像生怕下一秒就被别人抢了去。
“好嘞。”掌柜拿在手中，立刻有善于察言观色的伙计递过来一个锦盒，细细地包装好后，稳稳地放到了士贤的手里。
掌柜的满意地点点头，转向了士彦， “二少爷可有看得上眼的？”
“我是想选一个送给我家小妹，你这里的款式都不太适合小孩子……”士彦看了一圈，有些遗憾。
“媛婍小姐还是个孩子，这里的首饰确实不合适。”掌柜从柜子的隔层里拿出一个通身绿得发亮的翡翠小兔子，压低了声音说，“二少爷看这个可好？这翡翠兔子虽不便随身带着，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宝贝。前些时日有位世外高人托我转交给有缘人。放眼全城，还有谁能比司令大人家的千金更配得上这样的缘份呢。”
士彦看了一眼，也觉得这翡翠小兔子很是精致可爱。
掌柜的又神神秘秘地说，“这可是一件灵物，放在枕边可以安眠保平安呢！”
“这个好，媛婍一定喜欢！我就要这个了。”士彦一听此物还有这妙用，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拿起翡翠小兔走到店门口，阳光下的小兔子周身通透翠绿，一眼就能看出，料子做工都是一级的。
“老板，这小兔子不便宜吧。”士贤以前就喜欢入手这些小玩意，看出了一点门道。这物件虽小，用料却很扎实。他猜，该是整件翡翠雕成的。
“赵家大少爷，您可别打趣我了，再怎么贵重的东西，对咱们司令府来说，也不过九牛一毛嘛。难得入了二少爷的眼，这就是缘分。”掌柜的伸出三根手指比划了一下，“这个数，怎么样？两位少爷懂的，它确实值这个价钱。要不，我这就给您二位包起来？”
“值，确实值！” 想着媛婍拿到小兔子后的欣喜，士彦就美滋滋的，他根本不在乎花了多少钱，“只是我现在身上没带那么多钱，要不我先付个定金给你，回头就让家里的伙计赶紧把钱送来。最迟不过晚饭时间，你可一定得给我留着。”
掌柜的脸上堆满了笑容，连话里都藏不住笑，“二少爷，您这是什么话。我还能信不过您吗？宝贝，您拿走，回头您得空让下人跑一趟就是，定金不定金的，也没关系。”看了看四周，他又神秘兮兮道：“我跟您说，这可真是个有灵性的宝贝，不过它认主人，可千万别让不相干的人随便乱动啊。”
士贤和士彦各自拿着自己精心挑选的礼物，心满意足地走在青石板街道上。兄弟俩一个英武风姿，一个眉清儒雅，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也格外地引人注目。
“大哥买给乐敏的？”平日里清淡少言的士彦也开起大哥的玩笑来。
“是啊，我收了她的心意，总该回个礼才是。”在士贤心里，乐敏一直喜欢华丽明艳的衣裳，不知为何，那次来家里聚会后转身就买了一套跟媛婍一样的洋装。他总觉得，这光彩照人的红宝石才更能衬得出乐敏的美貌。
他敷衍地看了士彦一眼，“你怎么无缘无故给媛婍买这么贵重的东西，这样下去要把她宠坏了。”
“怎么会呢，她又不知道这东西贵重，只当是个普通的小玩意罢了。那掌柜的说，这翡翠小兔可以安眠保平安，是个吉祥的宝贝。只要媛婍喜欢，多少钱有什么关系呢。我是想着，媛婍渐渐长大了，我也不好每天晚上去她房里，她夜里再睡不踏实的话，这个宝贝不就派上用场了吗？再说，爹马上就要让媛婍上学了，就当是我送给她的上学礼物吧。”
“你想的可真周到，虽然我不信这些，不过当是哄她开心也好。但愿这丫头上了学，能学着像乐敏一样听话懂事。”士贤看起来心情不错，心思却飘到了远处。
“咱家媛婍，本来就很乖啊！”士彦说得理直气壮，让大哥都无可奈何。
士彦继续请求大哥道，“礼物的事儿，咱们先不告诉媛婍。等寻个合适的机会，我想给她个惊喜。”
士贤心领神会地笑了。“彼此彼此，我们都要保密。”
靶场比试之后，赵慕开始重新规划两个儿子的未来。
他们的骑射本领既已练到家，日后应更注重军事理论知识培养。一个合格的将军要打胜仗，心里想的，可不只是一对一的单打独斗，更要懂得调兵遣将的谋略。
士贤高中就要毕业，去讲武堂系统学习些军事知识和技能再合适不过。
自从向沈千帆透露此意后，没过两天，他已经传来消息，士贤今年秋季就可以入学。赵慕想要答谢他，他却只说自家幼女与士彦同校，以后有事还要二少爷多多照顾。
媛婍呢，也到了上学的年龄。
赵家千金自然要送到江城最好的学校，士彦和乐敏又在这所学校的中学部，家人也更放心些。
开学前一天晚上，士彦亲自给媛婍收拾上学要用的东西，又替她仔细检查好书本和铅笔是不是都准备妥当。确定没有遗漏之后，他转身来找媛婍，才发现小丫头已经像往常一样，早就爬上床等着他讲睡前故事。
“媛婍，咱们今天不讲故事了，哥想跟你说说话。”士彦习惯性的坐在床沿，替媛婍挡着灯火，免得晃她眼睛。
“好呀，我也喜欢跟彦哥哥说话。”媛婍咕噜噜地从床里面滚了出来，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格外吸引她，让她有一种莫名的安心。
士彦摸着媛婍的脑袋柔声道，“媛婍也要上学了，哥真高兴。以后媛婍就是大孩子了，跟哥在一块儿读书。那媛婍在家的时候是不是也要做个大孩子呢？”
“彦哥哥，你以后是不是都不陪我了……”媛婍的眼中一下子有了泪，那泪水中只有那一人的倒影。
这个小人精立马听懂了士彦的话，想起那天乐敏说的更让她害怕。如果长大是要和彦哥哥分开，那她宁愿不要长大。媛婍不再吭声，只是牢牢地抓紧了士彦的手。
“哥永远都在媛婍身边，陪着你一起长大。可是媛婍都上学了还要哥哄你睡觉，别人知道了会笑话你的。”士彦揉着媛婍的头发，耐心地安慰她。
“彦哥哥……”媛婍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彦哥哥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在她面前了。她的眼睛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媛婍不许哭，你哭了哥也会难过的。”士彦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了那天买的翡翠小兔，放在媛婍手心里，“你看，这是什么？以后晚上哥就不过来了，就让小兔子代替我陪着你好不好？媛婍可以给小兔子讲故事，让她陪着你睡觉。”
“那白天呢？” 媛婍撇着小嘴，强忍着眼里的泪水。
“白天哥和媛婍都要去学校呀，学校里有很多的新同学，媛婍可以和他们做好朋友。而且哥每天都会送媛婍去，晚上再接上媛婍一起回家。平时只要哥在家，就还像以前一样陪着你。哥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爹已经同意让哥带媛婍去骑马了，高不高兴？”
“太好了！我现在就想去骑马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彦哥哥？”说起出去玩，媛婍如士彦所愿地忘记了眼前的伤心事，开心得一骨碌坐起来。
“等入了秋，你穿得再厚实些了，不怕磕着碰着的时候，我们就去。现在媛婍该睡了，明天可是你的第一天上学哦，我们可不能迟到。”
“那现在……彦哥哥可以最后一次看我睡了再走么……”媛婍咬着嘴唇，满怀期待的看着士彦。
“好，”士彦给媛婍理了理被子，看她躺好了，才灭了内室的灯。“快睡吧，哥看着你睡着了再走。”
绵绵夏夜，疏星朗月。
借着月光，士彦看到，媛婍睡熟了还不忘手里拿着的翡翠小兔，仿佛连梦里都记得，小兔子是代表彦哥哥的。
士彦心里，释然了。
总要长大，总要放手，总是舍不得却总归要离开。
“媛婍，哥走了。”士彦把小兔子从她手里拿出来放在枕边，临走时忍不住俯下身亲了亲她的额头。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媛婍就被心急火燎的母亲叫醒了。
兰灵儿一晚上都没睡好，梦里一会儿是媛婍在学校里被欺负、一会儿又是她欺负别人的画面。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她忍耐不住地一直叮嘱媛婍上学要懂礼貌守规矩，话头一转，又唠叨着有事千万记得去找哥哥。连士彦的耳朵，也一字不落地塞满了她的患得患失。
“娘，你放心吧，有士彦看着她，跟在家里一样。再说学校里就是老师和同学，没有坏人，这个小淘气包不会受欺负的。”士贤安慰着母亲。
“我，我这不是觉得，咱家媛婍还小嘛……这转眼就长成大姑娘了，也要背着书包离开我了……”有一瞬间，兰灵儿真希望媛婍也像自己那时候一样，女孩嘛，在家里学好三从四德，平安快乐的长大就行了。
“媛婍长大了娘该高兴才是呀，爹已经嘱咐过了，我一定会照看好媛婍，每天把她送到教室门口，晚上去接她一起回来。”士彦也开口请母亲放心。
“小姐从一出生，就没有离开过夫人的身边。夫人只是不舍得小姐，等慢慢习惯了就好了。”兰心站在桌前，又给士彦盛了一碗粥，“小姐早晚都跟二少爷待在一处，有你这哥哥照应着，夫人怎么会不放心呢。这些年，你是怎么护着媛婍的，夫人都看在眼里呢。到了外面，二少爷也要多照顾小姐。”
“兰心，还是你懂得我的心。当初这俩小子第一天上学，我就只顾着高兴了，想着儿子终于长大了去学本事了，到了媛婍这儿，心里就是舍不得……”兰灵儿陪坐在桌前，一面给媛婍夹菜，一会儿想哭，一会儿又想笑。
“娘，我也长大了，也要去学本事，你不要难过，等媛婍学好了本事，也像爹一样买很多首饰衣服送你。”媛婍笨手笨脚地剥了个鸡蛋放在娘亲碗里，“娘要多吃点，身体才好。”
兰灵儿开始还只是红了眼眶，可看到女儿懂事了知道照顾自己，还是忍不住背过身去偷偷抹眼泪。兰心明白夫人心里舍不得，又怕媛婍小孩子心性也跟着闹情绪，就先照顾着孩子们吃饱了饭，一个个的送出门去。
整个司令府，似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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