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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62章


  “他已经付出代价了,”尹蔓想到邵江当众吃瘪,堪称治愈发烧的强力剂,“我猜他现在指不定想杀了我。”

  “他敢,”姜鹤远怫然凌厉,“这算什么代价?”

  酒吧里,他轻蔑地问她:“这就是你挣钱吃饭的本事?”

  尹蔓在恍恍射灯下穿梭,他看低她,认定她是游戏人间的花花蝴蝶,贪财,虚荣,诡辩,浮夸。

  她是以怎样的心情接收到那些话?

  当误解加诸于身成为二次伤害,她甚至没有辩驳,在淤泥的蹉跎中,她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将这些遍体鳞伤百炼成钢。

  事发时,她和周如如差不多大。

  他知道尹蔓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经历,可谜底的揭开仍然超出了他的想象,姜鹤远胸闷气短,心里发堵,省视着自己言行间的傲慢,有多惭愧心疼,对邵江就有多深恶痛绝

  尹蔓想尽量把过往描述得轻松些,然而姜鹤远不为所动,冷硬如磐石,她只得说道:“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但你别去理他。”她斟酌着,“虽然这话讲了你又要不高兴,不过我还是觉得这是我的事,我和他总会有个了断,我希望自己处理。”

  姜鹤远与他们天壤之别,不应该被邵江这种人缠上,以邵江誓不罢休的德性,她不想因为自己,把他好好的生活搅得鸡犬不宁。

  更遑论她还对他有了非分之想。

  这感情动得小心翼翼,姜鹤远不嫌弃已是万幸,她怎么能容许自己再给他惹事添乱。

  “力量不对等,你怎么处理?”姜鹤远看透她的想法,“从我把你带出来开始,这就不止是你的事了。”

  尹蔓一怔。

  这话说得没错,邵江已经知道她在云市,这次被她跑掉,只怕会比上次更加盛怒,等他找到了她,姜鹤远的暴露几乎是必然。

  “我查过他,不过如此。”姜鹤远不避讳地说,“一切我会处理,你该做什么做什么,重心放在学习上,其它事不必你来操心。”

  尹蔓还想开口,他严正警告道:“除非你想再耽搁一年。”

  姜鹤远不容她多言,让她躺下盖好:“再休息会儿。”

  尹蔓迟疑地说:“等我病好了就走。”

  那些失常的依赖果然是生病带来的错觉,现下才刚恢复,她就迫不及待要与他划清界限。

  姜鹤远没有依她,果断道:“不行。”

  邵江的事悬而未决,他绝不可能放任她去到自己看不见的地方。

  尹蔓当初信誓旦旦地要搬走,实则不太确定他是否还愿意自己留在他家,本就带了些试探,见他拒绝,倒正好给了个台阶下。既然他不同意,那就谈不上是自己赖着不走了,好不容易能与他再度同行,其实她也不想离开。

  “宋雪涵的手机还在我这儿,我得还给她。”

  只可惜让她白等一场,又得去找新的室友。

  他给她掖着被子:“我明天带过去,顺便把你的东西收回来。”

  翌日尹蔓抱歉地给宋雪涵打电话解释了一番,宋雪涵倒没怪她,反而很是关心,要不是姜鹤远拦着,估计立马奔上门就要来探病。他将尹蔓的东西原封不动地搬回家,递给她一个新手机,尹蔓不想收,姜鹤远告诉她是闲置的才作罢。

  他再三叮嘱:“不能拉黑,不能不接电话,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尹蔓叹了口气,如他所料,越欠越多。

  成年人不比小孩,轻易不发烧,一旦高热得养上个好几天,尹蔓走路脚步虚浮,稍稍缓过来了便主动提出要去学校。

  入学前晚,姜鹤远进屋时,尹蔓正抱着本书在落地灯下看,懒懒地坐在客厅里等他。

  他平素不知何为浪漫,可当看到她时,浪漫心念而逢,等待被她赋予成一个象征符号,归宿感将所有的风尘契阔一洗而空。

  姜鹤远在她身旁坐下,尹蔓合上书:“累吗,给你按按肩。”

  他没有推辞,她绕到身后,手指由上自下揉着他的颈椎,从穴位向肩颈两旁推动,拿捏得很有劲道。

  姜鹤远被她按得舒坦,奇道:“今天那么殷勤?”

  尹蔓没说话,不一会儿,后背抵上一个热热的脑袋,她的额头靠在他宽阔的背脊上,闷闷的声音响起:“要是别人问我怎么二十岁还在读高三,我怎么讲?”

  “说你读书迟,入学晚。”姜鹤远说,“编瞎话难不倒你。”

  尹蔓捶了他背一下。

  姜鹤远忍不住笑意,将她拉到旁边:“怎么回事?”

  “怕进度跟不上。”

  “还没开学你就知道跟不上?”姜鹤远数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尹蔓辩解:“我这是有自知之明,”她抿抿唇,“而且……我怕我融不进去。”

  铺垫了这么久,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为什么要融进去?”

  “这是一个集体,我不可能像之前那样……”

  “你又在预设前提——同学注定理解不了你,你也不想朝他们打开心扉,对不对?”姜鹤远赫然成了青少年心理教育学家。

  尹蔓渴望能有一个正常的生活,又害怕在潜移默化中自己早就变得不正常,她经历了别人一辈子都不会经历的磨难,与那些顺风顺水长大的孩子泾渭分明。

  “试试吧。”姜鹤远鼓励道,“做你自己,会有人喜欢你的。”

  尹蔓倒不在意别人喜不喜欢她,只怕自己跨不过那条线。听到他这么说,她很想问,你也喜欢我吗,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样?

  “实在没人喜欢就算了。”姜鹤远无所谓。

  “……”

  “集体在非危难情况下,大多都会演变为虚张声势的欺压,组在一起是复杂难解的函数,拆开后不过是二十六个字母之一,”他说,“怯弱的人才需要找寻集体认同感,如果你足够坚定强大,不需要勉强自己对他们逢迎。”

  尹蔓细想着他的话,每次和姜鹤远聊天,他散发出的笃定从容都会让人心中松快许多,烦恼总能被他四两拨千斤地打消,贴切地应着那句话:

  天空飘过五个字,那都不是事。

  “还有,”他秋后算账,“我看见你抽烟了。”

  还以为他忘了。

  姜鹤远点到为止:“以后别抽了,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们靠得很近,尹蔓低下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他的手指:“嗯。”

  他的手是她见过的男人里最好看的,指节犹如青竹,和他的人一样隽逸。

  他哪里都好看。

  她的指尖勾在他的尾指上,姜鹤远心跳漏了一拍,脑中却浮现出李钧摸她的手时,她也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他知道她见惯了风月,对男女之防的界限或许并不很在意,可尹蔓是不是觉得这些亲昵的举止都没什么?

  涌出的焦躁无从谈起,姜鹤远不着痕迹地抽开手:“明天还要上学,早点休息吧。”

  尹蔓望着空落落的掌心,陷入沉思。

  *

  H大附中的高三班主任姓赵,大约四十来岁,见他们来到办公室,眼角的鱼尾纹平添几分和蔼:“早就说你们要来了,一直不见人影,”她笑着迎道,“这就是苏忆初?真秀气。” 

  尹蔓鞠了个躬:“老师好。”

  礼貌是最轻松的敲门砖,她很乐意给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赵老师拿出一张表让她填基本资料,填到家庭那栏时,她一笔一划地写下姜鹤远的名字,然而写到关系,笔却停了停,看向姜鹤远。

  “如实写就行了,”赵老师说,“你们什么关系?”

  基于前车之鉴,姜鹤远貌似对称呼这件事耿耿于怀……

  尹蔓答道:“哥哥。”

  姜鹤远:“叔叔。”

  声音同时响起,两人再次对视一眼:“……”

  赵老师带着探究,场面尴尬得不行,尹蔓干笑着打了个哈哈:“我叔叔太年轻了,我心里老觉得是哥哥,顺嘴乱讲的。”

  赵老师十分赞同:“是挺年轻的。”

  尹蔓瞟他,真是够了。

  姜鹤远原本怕口径不一致,才忍气吞声地认下这个“叔叔”,听见她那声亲密的“哥哥”,心里突然有点泛痒。

  高三的学生们在上早读,尹蔓领了书和资料,随着赵老师来到教室,看着她缓缓把那扇门打开。

  这个动作仿佛被无限拉长变慢,门缝的空隙里射出一道白光,犹如演出的帷幕徐徐揭开,新的人生开天辟地,光华夺目。

  同学们探头探脑地朝她看过来,尹蔓愣在原地,姜鹤远拍拍她的肩:“进去吧。”

  他在为她打气,她轻轻捏了下他的手。

  事隔经年,终于重新站上教室的讲台。

  高三的时间争分夺秒,极少有人再转学插班。大家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汇过来,纷纷发出“哇~”的一声,有消息灵通的早就得知会来个转校生,跟前后左右的炫耀道:“我跟你说了嘛,你还不信!”

  一张张脸庞青涩稚气,天真未泯,来不及染上风霜。尹蔓百感交集,霎那间心中酸涩,竟有泪意。

  她等了太久,这一刻来之不易。

  赵老师敲了敲讲台:“安静!让新同学介绍一下自己。”

  尹蔓接过粉笔,在黑板上认真写下自己的名字,努力维持着平稳的语调:“我叫苏忆初,希望和大家相处愉快。”

  同学们窃窃私语,高三的生活枯燥,屁大点事也能大惊小怪半天,姜鹤远听见里面闹成一片,夹杂着诸如“好漂亮”之类聒噪的起哄。

  赵老师指指最后一排的男生:“秦岩,把你那摊杂货铺收一收,给新同学腾个地方。”

  秦岩是班里的话唠之王,享受着VIP的特殊待遇,独自霸占了一整张桌子。他手臂一伸,简单粗暴地把旁边座位上摆着的凌乱物件往自己这边扫去。

  赵老师嘱咐他们要多多照顾新同学,大家七零八落地应着声,还在好奇地打量尹蔓。

  尹蔓把书放到秦岩旁边,笑了笑:“你好。”

  秦岩不太习惯她那么正式地打招呼,拍拍旁边的凳子:“坐呀。”

  “听说你是从昭市转来的?”秦岩兴致勃勃地打听。

  “嗯。”

  “昭市哪个学校啊,不会是普立吧。”

  他没话找话,随意一蒙,毕竟也不知道其它学校。然而面前的女孩猛地抬起头,看得他心慌,秦岩摸摸脑袋:“你看我干嘛。”

  “不是。”尹蔓发觉自己反应过激,理着手上的书,随便扯了个不起眼的中学。

  “哦哦,那你能转到附中也是很厉害了。”附中是名校,要进来可有难度,“你学习成绩很好吗?”

  “一般。”上次姜鹤远给她摸底的成绩排在中游,这段时间一耽搁,估计还得往后退。

  秦岩健谈,和她闲扯了几句,自信满满地说:“反正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班里没什么事儿是我不知道的……当然,学习就算了。”

  姜鹤远和所有不放心的家长一样,站在后门窗口留意着她的动态,旁边的男生一直兴奋地找她说话,两人似乎很是投机。她愿意与人交流,按理说他应当高兴,心中却止不住别扭,尤其是那个男生看上去还很俊朗活泼,更是令人滋味复杂。

  简直影响学习。

  姜鹤远又去了趟办公室,找到赵老师,提出换位的建议:“位置太靠后了,我怕她听不清老师讲课。”

  他憋回了那句,最好能是个女同桌。

  赵老师想,现在老师都带着扩音器,怎么会听不清?不过还是理解道:“座位目前不是固定的,只是暂时坐在那儿,到时候会根据班里的排名情况适当调整,放心吧,我会尽量让她靠前坐的。”

  “好的,”姜鹤远道谢,“劳烦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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