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首座行令的战斗日常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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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消逝，万物復归，存在之轮永恆循环。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我记得，那是你借放在我书柜上的书呢。
直到世界终结的那一日，我始终没来得及问你：
在一切开始之前，到分离的最后一幕，你向我伸出的柔荑，究竟是为了摘星，或是拥我入怀？
–《神裔馆．社长日记．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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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秋分）
初秋的暮色依旧来得很迟，落霞残照，为天际染上一片橙红色的光辉。
校园外的红砖人行道上，刚下课的学生三两成群笑闹着，在这通勤的尖峰时刻，街道尽是人来人往的光景。
大部分的学生都往校门口走，唯独一个人影却往反方向飞奔。
叶峰的头发微乱，两道浓密的眉下是一双凜凜有神的凤眼。
他站在树下，第五次拿起手机看时间，神色露出一丝烦躁。
叶峰很在意自己的课馀职责，他在里世界是有“行令者”身分的，套现代的话来讲，差不多就是仙界官方登记有案的约聘公务员。
“上头说是紧急仙令耶！”
叶峰举起缠绕在腕上的攒珠宫穗，掌心的令牌发出金红色的光芒：
“其他人怎还没来？我们浪费太多时间在集合了。”
“同学，这是领导能力的问题吧？”
徐子翊悠闲的倚树而坐，叼著草叶，双手交叉掛在颈后，一点儿也不急：
“对了，书生说他出元神就好。”
“你怎不早讲？”
“反正我们还要等其他人，而且……书生刚刚才发群信息。”
徐子翊指著手机萤幕：
“喏你看，一分钟前。他搞错集合地点了。”
叶峰滑开手机群聊一看，果然忽然被洗了十条。
林奕/书生：你们死去哪了？
徐子翊： 別抢我的台词。正要问你死去哪？
林奕/书生：不是在社办集合吗？
徐子翊： 明明是在神木集合。天才术师，请你重看对话纪录。
林奕/书生：………
林奕/书生：我在社办了，懒得下楼……
林奕/书生：元神下楼陪你们就好。
林奕/书生：传送了一则贴图。（猫躺在地上Zzz）
去死啦。有时间水群没时间下楼？
叶峰一边暗自嘀咕，一边抬头对远处的大楼比中指。
几秒后就收到了回音。
林奕/书生：传送了一则动态贴图。（猫挥动短短的喵掌）
显然他有看到叶峰。
叶峰开始怀疑林奕是在装傻，假装搞错地点，实际上为了偷懒。
有鉴於3C科技发达，现代的修真者越来越少，也越来越懒了，绰号书生的林奕就是个自暴自弃的好例子。
他果断放弃修练肉身体能，反正也无用无之地，买张地铁票就能日行千里，指尖一滑就能千里斗嘴多方便，要是哪天静坐也能掛机练等就好了。
叶峰拿这死家伙没辙，正忙着寻找适合的脏话贴图，一名率性的短发少女快步朝他们走来。
“嗨，熙美学妹，你是第三名。”徐子翊轻松打招呼：
“如果上面那个跑错棚的傻逼不算的话。”
熙美来得仓促，身上还是学校的运动长裤，虽然是平常服色，套在高挑匀称的她身上，显得特別俐落。
“怎么只有你们俩？其他人咧？”她粗鲁的从叶峰手中抢过仙令，只瞄了一眼就大喊：
“唉呦，是紧急事件耶，不管了！別等了！”
◎ ◎ ◎
其实，身为全社的智力担当，林奕的偷懒总是很有智慧，他挺会看风办事。
无论在哪集合，他们要赶去办的事，最后大家还是要靠出元神。没差的。
而且只出元神对他比较轻松。
林奕身著青衣，身材清癯，侧坐在巨大的雪鹤背上，更衬那股文雅的谪仙气质。
怀里还窝著一只睡眼惺忪的虎斑猫。
叶峰周身散发大量的灵火，整个人置身彷佛於熊熊燃烧的焰云之中。
身穿银蓝色战甲的徐子翊，头上漂浮著一个云朵状的法器．沐霝殊华。
自肩甲垂下的小披风在风中狂舞，织绣的羽翼图腾翻飞，在夕照中显得光华照眼。
就这样，四名少年少女以元神之姿驻足於水泥丛林的上空，俯瞰这座熙熙攘攘的城市，馀晖照在他们身上，泛起一层薄如蝉翼的异彩。
但熙美打从心底鄙夷这个一盘散沙般的灵修团队，她毫不留情的抢走了叶峰的领导权，一马当先的带头冲锋，于是悲剧就发生了。
其实整件事是这样的：
在下午最后一堂课时，叶峰收到仙界天枢宫发来的紧急仙令，有一间千岁庙出了事，要首座行令立刻去协助善后。
那间千岁庙并不大，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向来运作良好，主神也是天枢宫掌教司的正规仙官，手握两万兵符，平常备而不用，自保绰绰有余。
整个庙宇的外围，也笼罩在仙气密布的防御阵法下，地界没什么妖鬼会没事找事，冲去太岁头上动土。
却忽然出现一只罕见的”业夜化蛇”。
听起来情况危急，叶峰四人等不及全员到齐，就以元神赶赴现场。
那间小千岁庙的防御阵破了一个大洞，边缘不规则的裂口，还冒著怵目惊心的黑气。
庙宇主神把库存的兵符全召唤了出来，才勉强守住庙内的香火能量，吸收天地精华的镇庙法鼎翻倒在地，好在没被吞食，但全体仙官都乱成一团。
大家忙着抢救全面崩毁的防御阵，怕业夜化蛇又回头攻击，更担忧有什么魔道势力趁火打劫，根本不敢拋下据点。
叶峰四人左看看右看看，好不容易排开了围观打醬油的野鬼群众，但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
访问一下灾民心得好了，记者都这样干。
“是首座行令吧？你们跑错边了！快去拦业夜化蛇！阵法我们自己会补。”
留着长须的中年主神，气急败坏的大吼：
“令应该写的很清楚啊？不是来救我们！魔物冲入市中心了！你！们！跑！错！边！了！”
………那一刻，四人全都楞住了。
大家沉默的低下头，重新检视手中的金铃仙令。
操，连打副本都跑错地图！
这公会的智商果然很有障碍！他们刚刚明明就从市中心过来的啊！
要不是仙界长官还在面前，必须把持住端庄形象，女中豪杰熙美已经悲愤得仰天长啸了。
“熙美学妹………”
“这次，是怪你吧…………”
◎ ◎ ◎
从小就通灵的熙美，向来以巾帼不让须眉的女汉子自居，晋身仙班是她修行的毕生志愿，能获选进入上清天枢宫巡教司的“首座行令”，让她很自豪。
但熙美迅速发现，这个团队颜值没问题，战斗力也高，最致命的一点，在于智商硬伤。
从担任社团领导的叶峰、绰号“太子”的徐子翊，还有身边永远黏著一只虎斑猫妖的“书生”林奕，三大干部都在彼此扯后腿。
其他今天没出席的社员就更不用说了，大家合起来就是一盘吵吵闹闹的散沙，以必杀技打中同伴的次数，永远比打中敌人的次数还多。
专使纯阳真火的叶峰、精研各式阵法的太子，灵活驾驭式神的书生、深怀无数暗器的熙美，每个人走出去都能独当一面，但组队后的表现，却离奇的不堪入目。
俗话说的好，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只怕猪一般的队友。
不幸的是，这个号称万中选一、仙界旗下最强的通灵人团体，队友们恰好结合了神一般的战斗力，和猪一般的智力，可谓强大到令人毛骨悚然。
令自家人毛骨悚然……
例如这个月，她就被社长叶峰的火焰打中了三次，熔解了十把兵刃。
而书生被太子破坏的式神超过一半以上，剩下都是叶峰焚毁的，没有任何一只亡于敌人之手！
书生今天出门前，还在抽空低头剪纸人补货，一脸风潇潇兮易水寒的哀怨。
这只是开学的第一个月！
书生和太子全都信誓旦旦，上一届社长东东总指挥时，大家水準都很高端，深受天枢宫高层器重，更荣获宫主紫源仙尊亲自召见，还被军部争相挖角，堪称强到掉渣的梦幻团队。
换成兼具脑残与手残的叶峰当领导后，才变成这样的悲剧。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无疑大家都是顶尖的灵能者，不知道为什么，聚在一起却完美的产生”正正得负”的神秘效应，堪称史上最黑暗的战队组合。
身为首座行令的他们，每日都在深切反省，到底是谁拖垮了这个高上大的团队，总之绝对不是优秀的自己。
为了揪出邪恶的内部战犯，人人都很致力检讨別人，反正党内互打免费。
到底为什么她会加入这个团队啦！？
熙美记得，供在社办神裔馆柜顶的册封旨是这样写的：
“……救人间，扶衰度厄，化邪魅，悉皈正真。扫除故炁，收捉妖邪，摄召鬼神，统摄生灵……
掌天枢行令之首座，代天巡狩，如有妖魔魍魉，幽爽猖亡妄行者，就便摄赴，考校罚灭，依律治罪，以明天宪……”
你看看，明明就很正派啊！
神裔馆平常隐身於校园内，表面是一个冷门的灵异社团，实际上，从第一届元老创社开始，就震惊了仙界十二宫。
短短数日内，仙界火速颁发了册封旨招安，将神裔馆封为天枢宫座下的官方单位，隸属于巡教司，号称首座行令，拥有代天巡狩的权限，位阶大概等同于一间正庙。
哎，抱怨归抱怨，特地从外校跑来参加的熙美，可是一点都没想退出首座行令神裔馆，这可不像外头那种不入流骗吃骗喝的道场，有了“首座行令”这段资历，要入仙班就容易多了，一堆通灵人想加入都还挤不进来呢！
先混一张党证总是没错的。
有道是英雄出少年，她决定要好好把握这高中三年，卖力斩妖除魔、积累功果，在毕业前获得仙官之位，出人头地。
不过，这群队友实在太不给力了！
书生若有似无的叹了一口气，他笃定全社的脑只长在他一人身上。
首先，他们得先回到正确的副本地图，而索敌这种差事，向来都是他的，自认倒楣。
他扬手扔出一只纸鹤，化为通体洁白无瑕的雪鹤式神，怀裡的猫妖毛毛随即蹭他一下，抬起头来。
“喵呜～”
毛毛攀附书生的颈子，又舔舔另一只喵掌，在轻盈的猫洗脸后，眯起璀璨的宝蓝眼瞳。
濡湿的猫鬚微微颤动，毛毛以风向侦测着敌人逃窜的方位。
“欸，我们要抓的这个业夜化蛇，是到底啥东西？”熙美问。
“新品种生物吧。”叶峰半身焚起耀眼的火舌，他早已蓄势待发。
熙美大翻白眼，叶峰果然没长脑，这回答有等于没有！废话啊！
熙美在未加入神裔馆之前，早就是仙界旗下的“行令者”了，以前她总是单打独斗，接一些简单的Case，从来没遇过业夜化蛇。
她只知道，这是一种罕见的突变魔物，至少是这五年内才出现的，据说会吸食人心的恶欲急速成长，相当危险。
嗯，总之仙令是这样写的，资料就只有这样啦，反正，战就对了！
为了避免灾祸扩大，四名年轻行令者按着毛毛追踪到的气息全速疾飞，绕了一圈又回到学校附近，果然在市中心的森林公园裡，找到了业夜化蛇。
居然就在他们学校的隔壁区。
刚刚绕了全市大半圈，全都白跑了，跑身体健康的......
干部们掩面一阵痛苦，唯独熙美胸有成竹：
“敢踩我们的地盘，老娘给它好看！”
这只即将倒大楣的妖物．业夜化蛇，大家还真是第一次见过。
业夜化蛇看起来似龙，却没有角，也没有爪，它被漆黑的魔气包裹着，边缘一缕一缕还散发出黑色的轻烟，倒像是长满黑色绒毛的螭。
它不攻击人类，反倒往公园深处树影浓密之处游走，到处寻找鸟蛋，连巢带蛋一起吞食。
四人同时隐气，观察了片刻，各自站定东西南北四方位，形成包夹态势。
身为社长的叶峰，还没以手势指挥突击，熙美就率先冲上前去，大喝一声：
“速速住手！我们是首座行令神裔馆，奉仙界第一宫．上清天枢宫御旨代天巡狩，前来制止你破坏生态平衡的触法行为，请配合我们执行本次仙旨。”
本回合的猪队友再度诞生，书生难过的扶额了。
熙美豪气万千报完名号，但业夜化蛇完全不理她，甚至一点都不惊慌，它悠然的沿着树干蜿蜒而下，继续找下一个鸟巢觅食。
摆明无视。
呃。熙美有点傻眼，居然不怕？
无视于首座行令的威名，真是令人太沮丧了！
“Wait，有点奇怪？”
虽然太子打从心底不认为报名号能产生什麽震摄之效，但眼前的情况很反常，正常异界动物不可能会这样。
四人的灵压和战意已现，业夜化蛇就算不逃亡，也该准备反击了。
全都没有。
这只怪不是眼瞎耳聋，就是脑袋有缺损，连生物基本的危机意识都没有，简直像活在自己的世界一样。
太子觑眼端详着业夜化蛇身上的魔气，隐约察觉异样，那跟庙宇的香火能量很近似，只是不知道为何是这种不正常的颜色。
“...........”
书生指间挟着小纸人，按兵不动。
虽然紧急仙令上宣称，这是一种极度危险的魔物，但此刻看起来没什麽威胁性，毕竟蛇吃蛋很符合生物学。
跟好基友不一样，叶峰可没什麽复杂的内心戏，斩妖除魔本来就是首座行令的职责。
他往下一跃，落地同时结印运气，数道火焰瞬间由身边延烧而出，化为数道扇形火炷向前攻去。
“神裔馆，战斗开始！”
带着高温的灵火划过地表，炽燄和灰黑焦烟一齐席捲而来，业夜化蛇终于有了反应。
受到惊吓的它一跃飞起，仓皇往熙美的方向奔逃。
“等等啦！我开场白还没完！”熙美赶紧背诵起法条：
“根据上清天枢宫第672字号都司令颁布之”突变生物犯罪防治条例”第10条规定：突变生物对人间众生施行不法侵害，致生公共安全疑虑者，是为暴动内乱罪，处死刑或流刑。现行犯如抵抗拘捕者，格杀勿论。
根据同法第3条规定，突变生物之危险等级判断如下：……
呃，等等，是第三条吗？我有点忘记。”
为了力求开场白的完美，即使大敌当前，熙美仍从怀裡掏出一本仙界刑律精华版，临危不乱，一脸正气的查阅法规，落实仙界公务员依法行政的精神。
“………”
业夜化蛇高速从她身边掠过，接着拔高而起，一飞冲天，瞬间冲入渐转昏暗的厚重云层，薄暮冥冥，立刻失去了踪影。
叶峰呆住了，他完全不可置信，熙美居然眼睁睁的让怪逃跑了：
“……它它它…它走了耶！”
“嗯，我有看到。”书生冷静点头。
“你看，你还没念完它就跑了啦。”太子哀号一声：
“不要在这时候背法条好不好？”
“这条例督律宫刚通过，我不多使用几次背不起来啊！”熙美理直气壮：
”砍人之前总要先念一下，表示我们依法行政，懂吗！奇怪耶，你们一点仙律素养都没有，怎麽有资格当首座行令官啊！”
“呃，我也不知道，我是被神木找来当的啊。”
叶峰陷入了严肃的思考。
进入神裔馆，的确是他人生中最诡异的一件事。
“我不当首座行令也可以啊，要背法条你们自己去背。”太子说。
“又来了，你这什麽态度，官二代不就好棒棒？”熙美反唇相讥。
在大家互相指责之际，唯一反应过来的，是社猫毛毛。
它从主人的怀裡跳出，快乐的追着业夜化蛇飞走了。
书生顿时悲从中来，全社的智商平均起来，竟然不如一只宠物猫！
一定是有人恶意拖低平均对吧！把那个该死的低端去掉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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