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翌日清早，沈夫人命人搬出了几坛好酒，同夫婿一道去梁中堂府上拜会。
梁府，大公子的卧房外把守着数十名侍卫，门上大锁套小锁，加起来足足有九道，远远望去，着实令人震惊。
前一日，梁大公子被一群家丁七手八脚地摁回床上，硬是让郎中又诊了三回脉，也没探出什么异常来。
老郎中瞠目结舌，行医这么多年，像这样“起死回生”的事还是头一遭遇见。
病了数月的梁大公子身子已无大碍，只是精神失常，看上去狂躁疯癫，满口胡言。
梁夫人喜忧参半，疑心儿子是体弱之时中了邪，于是命人请了巫医回来，在梁君泽房里作了半日的法，将房间熏得烟雾缭绕，方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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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大人今日怎得闲来访?”梁中堂命人给沈家夫妇斟了茶，“前些日子听闻令爱抱恙，眼下嫣儿的身子可好些了?”
“好了好了，”沈大人忙不迭地笑道，“这孩子极少生病的，几月前听闻大公子染上寒疾，心急如焚，竟也跟着病了一场。大公子近来可好?”
梁中堂面上隐有忧色：“身子倒是好利索了，只是……还有些神智不清，偶尔说些胡话。”
沈家夫妇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道：“梁大人，如今小女身子大好，公子尚未痊愈，倒不如……把先前说过的亲事早些定下来，也好给大公子冲冲喜，如何？”
“这……”梁中堂捻着胡须，侧过头去看夫人的脸色。
梁夫人沉吟良久，半晌，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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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快接着。”琉璃紧张地四下张望，将挂着锁的寒室的门扇勉强推开一道缝，硬生生塞进去几张用纸包着的薄饼。
沈瑾颜飞快地伸手接了，轻声道：“多谢。”
琉璃不好意思地抬手蹭蹭下巴：“您跟我客气什么。”
沈瑾颜苦笑了一下：“琉璃姑娘，我……真的不是你家大小姐。”
“我知道，”琉璃对这句话已经不再大惊小怪了，“您什么都忘了。”
沈瑾颜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你快回去吧，万一被他们发现，就不好了。”
琉璃道：“小姐，您就算不记得，也先跟大夫人认个错啊，好歹让她消消气，把您放出来再说。”
沈瑾颜天生是个倔脾气，宁折不弯，更别说认这种不知所谓的错了。
小丫鬟犹豫着不肯走。
“大小姐，我方才听她们说了件事。”琉璃趴在门扇上，透过缝隙望着沈瑾颜，“今日老爷和夫人给您把亲事定下来了。”
“……什么?”
“是和梁家的大公子，”琉璃小声道，“听说他生了场大病，好像跟中了邪似的，这是要娶亲冲喜……”
她垂下眼皮，没有出声。
须得尽早离开才行。
琉璃走后，沈瑾颜在寒室里搜寻了一番，想找件趁手的东西弄开门锁，无奈一无所获。
傍晚时分，门锁却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沈瑾颜抬起头，见大夫人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进来。
“沈嫣然，起来，把这些给我好好绣完。”大夫人命小丫鬟将盛着红布和绣具的两个托盘放到沈瑾颜面前，冷声吩咐道。
沈瑾颜垂下眼睑，瞥见了盘中锈针，把冲到口边的拒绝咽了回去，不动声色地接了。
她淡淡地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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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从门缝中灌进来的风凉意袭袭。
沈瑾颜贴到门边，从缝隙中观察了片刻。
巡夜的家丁走过去了。
机会就在此刻。
她用两根手指夹住银针，从门扇中间的缝隙送出，缓缓推入锁眼之中。
轻旋须臾，门锁“咔哒”一声，开了。
沈瑾颜闪身出了寒室，又将门锁重新扣好，提身轻跃几下，点上了房檐。
夜已深，沈瑾颜望见西院之中有间屋子还点着烛火。
既然自己是被这户人家的二老爷捞上来的，或许能在这里找到念石的下落。
她伏到墙头之上，避过墙下走过的几个家丁，而后纵身跃下，直奔亮着烛光的屋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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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大人，您可知那江湖上的暗影堂？”
紧闭的门扇之内，隐隐有交谈声透出。
“有所耳闻。”
“那大人可知这暗影堂中藏着宝贝？”沈府一名门客神神秘秘道，“皇上惦念这镇堂之宝可有段时日了。”
“哦？什么宝贝？”
“念石。”
沈大人嗤笑道：“我还当什么宝贝，不就是一块石头。”
“大人，此物虽名叫’念石’，却不是普通的石头。”门客道，“具体有何用处，下官虽不甚了了，但见皇上这般急切，想必自有其可贵之处。前些日子，圣上派东厂出城搜寻的事，大人还不知道吧？”
“未曾听说。”
门客笑道：“下官今日得知此事，便赶来支会大人一声。想您在江湖上也有些门道，若能先一步寻得此石……”
沈大人会意，立刻爽朗地大笑三声：“先生这般尽心尽力，沈某都记在心里哪！他日圣上嘉赏，我自然忘不了先生的功劳。”
沈瑾颜贴在窗下听了片刻，轻手轻脚地后退几步，飞身跃上墙头，心头是喜忧参半：眼下看来，念石没有落在沈家手里，可自己又要上哪里寻觅它的下落？
她纵身跃出沈府，隐没在了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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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伩元帝登基，宁国兴修水利，开山凿渠，引水通漕，贯通南北，其中，可达京城的运河有近十道。
沈瑾颜并不知晓自己被带过来时走的是哪一道，这便有些麻烦了。
身上只有些碎银，恐怕不够在城中客栈借住一晚，她裹了裹略显单薄的外衣，向城边一家不甚起眼的小客栈走去。
破破烂烂的小客栈时常有在码头做活的脚夫歇脚。这帮人白日里体力消耗过大，甚是疲累，一到夜晚，呼噜打得震天响，纵使隔着墙，威力也丝毫不减。
沈瑾颜眉头微蹙，虽是阖着眼，却一夜未眠。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便吆五喝六地起了早，坐在紧紧巴巴的一楼正堂里，边用早饭，边操着各地的口音聊起了天。
沈瑾颜头戴斗笠，坐在不打眼的角落里抿着清茶。
“我说，咱们这一日日的在码头上等散活，能有什么出息。”一黝黑发亮的汉子盘腿坐在长条凳上，撕扯着手中的油饼，话一出口，便招来一阵哄笑。
“老六，瞧你这话说的，做脚夫还想有什么出息？要不明年去考个科举，留在京里做个什么官儿给大家开开眼？”
旁边一满面胡茬的大汉笑出了一口板牙：“六子，要是考上了，你也不用再卖这把苦力，媳妇也不愁娶——我看你他娘的直接做梦得了。”
老六：“放屁，你们一天天的除了知道闷头扛东西，还知道什么！人家有门道的跟着船跑一趟，顶咱们在这当多少日的脚夫！”
众人奇道：“怎么讲？”
“你们有阵子没见那精瘦精瘦的小子了吧？知道人家干嘛去了吗？”
老六话说到一半，客栈门外走进来一个其貌不扬的小个子，在门口一张桌子后坐了，招呼伙计道：“来二两花生米。”
众人催促道：“接着讲啊，卖个屁的关子。”
老六却不往下讲了，霍然起身走至门口，一巴掌拍到那小个子的桌子上：“行啊，跟船跑一趟赚了不少，怎么还是这个抠抠索索的样？”
那小个子讪讪笑道：“六哥，也没赚多少，跑完这趟还不知道有没有下趟呢。”
另外几个汉子也呼啦啦地围了过来，一齐起哄，非让他讲讲这一趟的见闻。
“也没什么特别新鲜的事，”那小个子捏了颗花生米丢嘴里嚼着，“非要说有什么开眼的，那就是回来的时候，旁边有艘大船，你们猜怎么着，几个人站在甲板上吭哧吭哧了半天，竟然从河里捞上来个姑娘。”
坐在角落里品茶的沈瑾颜手腕一颤。
她绷紧了神经，仔细听着那边的动静，生怕漏掉一个关键的字眼。
可惜接下来的话都是些闲散无聊的扯皮，无非是各种各样不着调的猜测。
待先前那群脚夫闹闹哄哄地离开了小客栈，那小个子才慢悠悠地站起身，向与码头相反的方向走去。
沈瑾颜跟着起了身，不远不近地坠在了他的身后。
那男人看上去很是谨慎，一路不时回头张望，绕了几个弯，最后到了一户人家的后门，与等候于此的侍卫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便随着进了门。
时辰尚早，街上行人本就不多，到了这里更是清净。
沈瑾颜毫不犹豫地飞身跃上了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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