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回 饭可不是白吃的

　　

　　李小诺的一记暴扣，让人惊艳尖叫。可是他却没有留下来享受观众们的喝彩。反而是一个人无比落寞的离开了。

　　为什么？

　　苏溪晴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心道这小子口是心非。因为在李小诺“发疯”之前，她有听到他身边的两个学生在对话。两个人谈论的是即将涯海市即将举办的赛车比赛。听到这两人谈论这件事情之后，李小诺便开始了暴走。

　　“不是说了现在对于比赛不是很看重吗？骗谁呢？”苏溪晴看着他的背影，暗暗说道。

　　“小诺，你怎么了？”李小然看到弟弟的样子，不由喊了一声。

　　“小子，你去哪？不训练了吗？”李小龙也喊了一声。

　　李小诺仍旧是往前走，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直到训练结束，回到家之后李小然和高思雨才发现李小诺居然在高家。

　　李正锋夫妇，外公外婆还有李小小都去了乡下老家那边，都不在家。高拯说他们要到晚上九点过后才会回来，让李小诺和李小然在自己家吃饭。

　　跟在学校“发疯”的时候不同，才几个小时不见，李小诺前后判若两人。他一个人坐在那边，高拯和刘晓敏跟他说话他只是偶尔应上一两句，然后就一直在那偷笑。就好像是一个小男孩捡到了什么宝贝一样。

　　高拯忍不住问道：“小诺，你小子怎么搞的啊？看你这样子这么开心，难道是换了新形象之后交到了女朋友？”刘晓敏听了这话也是一笑，李小诺自顾自发笑的样子，的确像是初尝恋爱滋味的男孩。

　　李小然也是忍不住问道：“小诺，你到底怎么搞的？难道真的是交到女朋友了吗？放心好了，我不会告诉爸妈。”

　　高思雨脸色有些古怪，说道：“你最好不要说出来，我爸妈跟小然不会告诉叔叔和兰姨，我就说不定了。”

　　李小诺笑道：“没错，我的确是找了个女朋友。”

　　他回答得这么肯定果断，李小然是不相信的。高拯夫妇自然也是不会信的。他们家是比较开明不假，可是李小诺这小子再怎么也不敢这样光明正大的承认。他这么大胆承认，只能说明其中有诈。

　　可是兵法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这虚虚实实的，到底谁弄得清楚呢？

　　只有高思雨，她听了这话之后，不由一颗心往下一沉。她今天表面上不怎么理李小诺，可是实际上她的心思全在李小诺身上。看得出来，李小诺下午离开学校之后，再次回到家见到他，他真的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感觉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天黑了，开饭了。

　　饭菜端上了桌，香气四溢。高家一家三口加上李家兄弟俩俱都已经坐好。

　　李小诺赞道：“哇！好香啊。晓敏姨，你厨艺比我妈还厉害。真的是色香味俱全啊。唉哟，我可是早就饿了。”

　　“谢谢小诺夸奖。我们家小雨可还从来都没有夸奖过我的厨艺呢。小诺啊，饿了你就赶紧吃吧。”刘晓敏笑道。

　　高拯道：“我怎么感觉你小子的嘴巴比你晓敏姨的厨艺还要厉害啊？”

　　“就是，马屁精。”高思雨忍不住说了一句。可是看她的表情，听她的语气并不像是在跟李小诺开玩笑，好像是发自内心的有些厌恶李小诺的嘴脸。

　　李小诺听了这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笑道：“高叔，小雨，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啊。难道你们觉得晓敏姨的厨艺不行吗？”

　　刘晓敏道：“高大法官，丫头，怎么着？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的厨艺不行啊？你们自己从来不夸奖一下我的厨艺也就算了，难得人家小诺识货，爱说真话，就不能让我舒舒服服听听别人的赞扬吗？”

　　“刘律师，开个玩笑而已。你这么当真干嘛呢？”高拯有些尴尬地说道。他在单位，那是铁面无私的大法官，谁都不怕。无论是领导还是下属，没有不敬畏他的。可是没人知道他在家里，是十分地敬畏老婆孩子的。

　　李小然见了高拯的反应，不由低头偷笑。

　　高思雨却是轻轻哼了一声，低头吃饭。她有些“鄙视”自己父亲。一个男人，应该是敢作敢当，既然说了，那就不要怕。居然这么怕老婆，有没有点出息啊？

　　“来，小诺，吃菜。别客气，多吃点啊。”刘晓敏笑吟吟地说道，顺便给他夹了几筷子的菜。

　　“谢谢晓敏姨。”李小诺笑道。

　　高拯有些羡慕地看了一眼李小诺，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了。

　　何止是他，连高思雨也很久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了。她看了一眼李小诺身前被菜堆得满满的饭碗，不由轻声说道：“吃那么多干什么？就知道吃，又不干正事。成天到处乱玩，上课也不好好学习，天天睡觉。参加个篮球比赛，训练也不积极一点，半途逃跑。”

　　有句话叫做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何况这一次，言者并非无意，听者更是有心呢？

　　李小诺听了高思雨的话，夹着菜的筷子才送到嘴边便硬生生地停住了。

　　“来，小然，你多吃点。你训练了一下午，辛苦了。多吃点好吃的，补一补。”高思雨一脸关切地笑容，嘴里说着话，手上也不闲着，夹了好多菜到李小然碗里。

　　李小然除了受宠若惊之外，更是浑身不自在。他看着弟弟李小诺那副模样，心中有些不忍。

　　高拯是最郁闷的人，怎么老婆女儿胳膊肘都是往外拐啊？我才是一家之主好吧！你们就不知道给你们的顶梁柱夹点菜吗？

　　刘晓敏与丈夫对视一眼，夫妻俩都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这三个孩子确实是到了有些微妙和尴尬的年纪，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事情。父母的眼睛自然是雪亮的，可是有些事情他们不好管，有些话他们也不好说。

　　李小诺只觉得胸口有些闷，似乎被人迎面砸了一锤。喉头有些发堵，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那个，我也不是很饿。我先回家了，你们慢慢吃吧。”

　　这一番话说出来，费了他好大的力气。他站起身来，尽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知道相由心生，心里的那种酸涩是很难掩藏太久的。

　　李小诺转身，开始向门边走去。他的每一步都很轻，也都很慢，唯恐露出了什么痕迹。

　　“小诺，你不吃完再走吗？小雨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李小然有些坐不住了，他站了起来，冲着正在离开的弟弟说道。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不是很饿而已。老哥你慢慢吃吧，我先回家了。”李小诺回头冲哥哥挤出一个笑容，让他安心，然后走到门边轻轻拉开了高家的大门。

　　没一会儿，他便离开了。

　　“小雨，你怎么说话的？”高拯脸色一沉，声音语气罕见的严肃认真。

　　“就是，你这么说话，让小诺怎么好意思坐在这里吃饭呢？”刘晓敏也是面色不悦。

　　“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嘛。谁知道这家伙这么小器，脸皮那么薄。”高思雨小声嘀咕道。

　　“小雨，你又不是不知道，小诺他本来就是这个样子。什么事情都装作无所谓，可其实心里很敏感的。”李小然缓缓道。

　　高思雨没有说话，继续闷头吃饭。其实，看到李小诺那个样子，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她心里比他们更不好过。

　　为什么自己要这么说呢？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对他？我是怎么了？“小诺他对我那么好，我明明就是希望他留在这里的，为什么我要让一切变成这个样子？”高思雨扪心自问，似乎发觉了什么。

　　出了高家的院门之后，李小诺忽然发现夜风其实有点凉。“我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忽然间一点精神都没有？为什么会觉得这么难受呢？小雨，她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啊。李小诺啊李小诺，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小气了？你脸皮不是一直都很厚吗”

　　他在问自己，这个问题也只有他自己能回答。

　　“李小诺！”一个很好听的女孩子的声音在他背后喊她。

　　李小诺正处在自己的内心世界之中，有些恍惚，回头一看，才发现喊他的这个女孩子是任若雪，并不是高思雨。他还以为是高思雨追了出来呢。

　　路灯下，她一个人在走着，看起来跟自己同样落寞。

　　“若雪，你一个人在外面干嘛呢？这几天怎么不见任叔叔啊？”李小诺问道。

　　“我一个人在外面走走，家里面有点闷。我爸他还在忙，他调回国内之后，比以前在国外的时候感觉还要忙一些。”任若雪有些无奈地说道。

　　李小诺知道一个人在家的那种感觉，忽然问道：“吃过饭了吗？”

　　任若雪摇了摇头，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正想去你们家吃饭呢。我只跟你们家人比较熟，不好意思去小雨家。”她笑起来的时候，一双黑眼睛变成了两轮弯月，煞是可爱。

　　李小诺倒还是第一次见她笑，被她的笑容给感染，也不禁笑了起来，说道：“那去我家吧，我也还没吃饭呢。”

　　“这怎么好意思呢？”

　　“走吧。”李小诺浅浅的笑容一如天上闪烁的星光。

　　到了李家之后，任若雪这才发现他家没人，于是说道：“你们家没人啊。”

　　“嗯，我哥在小雨家吃饭。我外公外婆我爸妈还有小小都去了乡下的老家，要晚一些才会回来。不过不用担心，我来烧饭，你想吃什么？西餐还是中餐？等等，我还是先看看冰箱和厨房里有什么菜吧。”李小诺说着话已经熟练地系起了围裙，开始打开冰箱。

　　“我比较想吃西餐，因为在国外吃习惯了，不过既然回国了还是开始吃中餐，慢慢习惯吧。其实我不挑食的。可是，你真的会烧饭吗？”任若雪表示不太相信。

　　“这话说的。我承认我这厨艺不算太好，可烧出来的东西还能吃得下去。你要是渴了就自己倒东西喝，家里没人你不用太拘束的。”李小诺说着话就已经开始忙活起来了。

　　由于家里已经没有米饭了，现煮的话也来不及了，李小诺问她是否吃水饺。任若雪问道：“你吃什么？”“我想吃炸酱面。”李小诺答道。

　　“我也想吃。”任若雪道，“在外面这么多年，老听老外说中国的炸酱面，可是还没吃过几次呢。不过，涯海市属于南方，应该是米饭为主。你为什么想要吃炸酱面呢？”

　　“就是想吃呗。”

　　没过一会儿，桌上便端了两份炸酱面上来，还有几个小菜。

　　“吃吧，不用客气。我手艺一般，你多多包涵啊。”李小诺说着话，筷子已经开动了。他将菜码炸酱等放好拌好，才发现坐在自己对面的任若雪拿着筷子，盯着那一碗面不知该如何下手。

　　“你吃我这份吧，我还没吃，刚刚拌好。你那份我来吧。”李小诺说着便将自己拌好的那一份面送到她跟前，又将她那一份拿了过来。

　　任若雪看着李小诺，嘴角掠过一丝微笑。她觉得这个李小诺，其实还不错。回国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是一个邋遢不修边幅的大胡子，而且脸皮很厚，看到姑娘会犯猪头。可是后来他换了形象，变得清秀干净，令人耳目一新。这只是外形上的。在跟他有限的接触中了解到，这家伙其实很随和，没什么架子，人还很温暖。

　　关键是他很有眼光，每次都能看出自己肚子饿了没有吃饭。

　　李小诺跟一些特别熟的人可以好久都不说一句话，可是刚刚认识不久待在一块，不说说话，总觉得有些别扭。于是他开始不停的说了起来。本以为任若雪这种性格应该很反感自己这种话特别多的人，可是一说起来他才发现无论自己说什么，任若雪都听的津津有味的。偶尔还会问他一些什么，或者是回他一两句话。

　　两人正说着话，门开了，只见高拯进了屋子。他看了一眼李小诺和任若雪，神色微变，说道：“小子，正吃着呢。若雪也在啊。”

　　李小诺并未注意到高拯脸上的神情变化，只是问道：“若雪没吃饭，任叔叔不在家，所以来我家了。我这会有点饿了，所以做了两份面条。怎么了高叔，有什么事情吗？”

　　高拯道：“没事，你们慢慢吃吧。怕你在家饿了，谁想到你这都吃上了。行，我回去了啊。”

　　“好，那高叔你慢走啊。”李小诺道。

　　高拯走后，任若雪问道：“李小诺，你好像很怕小雨她爸爸啊。你们都这么熟了，也太客气了吧？”

　　李小诺苦笑道：“我也不想啊。关键是他看着我长大的。他这个人是法官，一向严肃得很，皮肤又黑。我小时候淘气，他常常训我，我心里留下阴影了。”

　　任若雪道：“如果我小时候我爸留在这里，没有带我去美国，我想我这些年应该会过得很有意思，很温暖吧。”

　　“怎么，在国外的生活不开心吗？”李小诺问道。

　　任若雪道：“倒并不是不开心，只是很无聊，常常一个人。你也看见了，我爸根本不着家。在美国的时候，他也这样。我常常是一个人在家。在学校，他经常家长会都没时间参加。我在美国，由于文化差异，还有习俗不同，很少跟美国人打交道，在学校里也没什么朋友。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个人待着的。”

　　“会好的，你现在已经回国了。我，还有我哥，还有小雨，都会是你的朋友的。”李小诺有些意外。跟任若雪接触不多，觉得她是一个很对人很淡泊甚至有些冷漠的人。家里人包括小雨对她都很热情，可是她很少会跟别人主动说些什么，总是有些冷冰冰的。本以为她生性如此，现在才发现跟她的生活经历有关。她只是有些内向而已，对于陌生人既期待又有些不知所措。

　　“不好意思啊，我不该一下子跟你说这么多的。我很少跟人打交道，不知道该怎么跟别人相处，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别人聊天才好。希望你别介意。”任若雪歉然道。

　　李小诺笑了笑，说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是你的朋友啊，你只要不打我，不骂我，说什么都无所谓的。其实，咱们很早就是好朋友啊。只是这么多年不见，有些陌生了而已。”

　　说着吃着，一碗面好长时间还没解决完。

　　李小然回家之后，见到任若雪，跟她打了个招呼就去书房了。刚吃完炸酱面，李正锋夫妇，外公外婆和小小也都回来了。

　　众人看到任若雪在这里，都是十分意外，更多的则是高兴。因为任长行跟他们打过招呼，说若雪比较内向，性子有些孤僻，他自己没什么时间，让大伙帮忙照顾照顾。看到任若雪和李小诺有说有笑的，都是很开心。

　　李正锋在侯馨兰耳畔轻声道：“夫人啊，咱们小诺还真是有魅力啊。”

　　侯馨兰道：“那是当然，我的儿子能不优秀吗？不过说真的，若雪回来了也好，不然兄弟两天天围着一个小雨，那也不太好啊。”

　　李正锋笑了笑，说道：“没那么夸张啊。你还真不担心你儿子早恋啊？他可正是那个年纪。”

　　侯馨兰道：“你都不担心，我还担心什么啊？最好是有一个人能管得住他就好了。”

　　“爸，妈，你们在说什么呢？”李小诺不由问了一句。

　　侯馨兰道：“没什么。若雪啊，你吃好了吗？没吃好的话阿姨给你再烧点东西吃。”

　　“阿姨，我吃好了。您不用麻烦了，小诺的厨艺挺好的。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任若雪说着跟众人打了招呼，就要离开了。

　　李正锋道：“外面下雨了，小诺你送送若雪吧。“说着，他便将手里的雨伞递给了李小诺。

　　外面果然在下着蒙蒙细雨。

　　李小诺送任若雪回到了家，忽然发现了一个好地方，正好派得上用场。

　　任若雪看着李小诺，说道：“李小诺，今晚谢谢你。炸酱面味道很棒。”

　　李小诺道：“不客气。以后到饭点你要饿了的话，就直接去我家吧。不好意思的话，你就找我好了。”

　　“嗯。”

　　“不过，饭可不是白吃的。”

　　任若雪听了这话神情一变，问道：“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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