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 48 章
“多谢二位特来告知。”小红蛇从一根冰柱上爬下来吐着信子说道。
“若是小青肯见我一面，我便可安心回妖界去照看我的母亲了，少主可愿帮我一帮？”
苍蓝默然，不知小青现在又是什么心境，劝人这事儿她可不太擅长。
“她在哪儿？”苍蓝问。
“岩洞里。”
苍蓝反手抓着冥邪便往岩洞走去。
小青确实已恢复了正常模样，一身打扮与在白山村时无异，却还是一脸晦暗。
苍蓝挠了挠额头，一时无措。
“姐姐你要来看记忆么？”小青虽背着身，却先开了口。
苍蓝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可否再等几天？我现在术法还不太成熟。”
默了好一会儿苍蓝才想起来，非卿同她说过，那个老前辈已经变成了彼岸花的叶子，看记忆这事儿由小青来代替完成。
“这事儿不急，你为何不见那红蛇？”
小青闻言默默地低下了头，“我不知他想见的，到底是不是我。”
苍蓝在背后一时语塞，勿忘之与堇青以及那个王的事，本就是一个死局，旁人劝不得，更是解不得。
“你…现在先见他一面吧，他忧心于你，又忧心于危难之中的母亲，你让他看一看你，他才可放心回去照顾他的母亲。”
“不知他忧心的，到底是不是我？”
“……”
苍蓝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如此执念…
“你不妨先见他一面，这个问题，大可稍后再议。”冥邪说道。
小青回过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是满眼的哀伤，见她没有回话，冥邪出去把红蛇叫了进来。
“小青，小青。”红蛇刚一进来就急切地叫道，“你看看我好吗？你为何一眼都不愿意看我？”
小青闭了闭眼，浓浓的哀伤化为两滴泪水自脸颊旁流下，她苦笑着回过身，“你快回去照看你的母亲吧，这一次莫要再六亲不认了。”
红蛇努力地化出一个虚影，不知所措地看着小青，谁知他化出虚影之后小青眼里的哀伤更浓了。
“小青……”
“你已经看到我了，快走吧。”小青说完便再次背过身去。
红蛇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拜托苍蓝和冥邪后独自离开了鬼界。
她走后小青呆呆地坐在岩洞里，一句话也不说。苍蓝也想了满肚子劝解的话，却到了嘴边又咽下。
“姐姐，你说我该不该给他看看他的前世记忆呢？你说他知道了前世的点点滴滴还会如此吗？”
“我好想让他知道，我也好想知道，他心里的半生花，究竟是阿之还是我。”
苍蓝被问得一愣一愣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姐姐你真幸运啊，他只爱你一个人，他愿意为了你付出那么多。”
……
苍蓝不再听小青的哀叹，转身出了岩洞。冥邪在后面紧跟着她，直到她走出冰瀑，顾自停在小道边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地面。
她每每一到安慰别人的时候就无比词穷，她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完全是白费口舌，可什么都不说又好像太无情无义。
冥邪自身后环抱住她，“在想什么？”
苍蓝又沉默了很久。
终于，她握住冥邪的手开了口：“我知道小青受了太多超乎常人的痛苦，我也知道换做是别人也不一定会做的更好，看得更开。可她这样自怨自艾地沉迷着，我还是有些生气。”
“嗯，我晓得，你忧心她。”
“冥邪……”
“嗯。”
一阵没来由的烦躁席卷了苍蓝的内心，“我们先出去吧。”
他们刚一回到往生殿就看到嫣然抱着一只灰白的小猫冲了过来。
“姐姐！冥邪哥哥！可找着你们了！”
“小嫣然抱的什么？”
“哎呀，这就是小雪啊！死书生派了个鬼差去专门守着呢，终于等着小雪的转世了，可是妖界对姐姐做出了这样的坏事，这小雪…到底是不想给他们送过去了！哼！……”
嫣然一脸义愤填膺的模样，让苍蓝心里暖了一暖，她伸手接过灰白的小猫，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小猫十分温顺。
“小嫣然莫气了，姐姐因祸得福，白白得了妖主妖后的许多修为。”苍蓝轻笑着不以为意地说。
“再多的修为也比不上姐姐受过的苦！”嫣然生气地说着，眼里又藏了一包泪水，“你们还瞒了我那样久！”
苍蓝上前拍了拍嫣然的肩膀，正要说些什么时嫣然傲气地抬起了头，“姐姐不必安慰我！我早已长大了，不会哭鼻子的！”
“好。”苍蓝再次拍了拍嫣然的肩膀，没再说话。
往生殿暖黄的灯光晃晃悠悠的，大家一时静默无言。
“哎哟，可好几天没见你们了。”非卿适时大踏步地从门口走进来，依旧是灰头土脸的模样，看见憋了一包眼泪的嫣然，心疼得厉害。他走近揽过嫣然，也没多说什么，他晓得她的倔强…
嫣然嫌弃地推他进内殿去换衣服，冥邪和苍蓝相视一笑，出门往妖界行去。
……
妖界的神山…哦不……望仙山也是一如既往地颓靡，那坍塌了的半壁山岩还是旧模样，大殿依然岌岌可危地在山顶立着。
“二位来了。”妖王早在大殿前等候，他脸上是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沧桑。
妖王轻笑一声，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往前走了去，苍蓝和冥邪在后头跟上。
大殿的底下藏了一间精致的屋子，各类陈设一应俱全，不用想也知道，这定是先前妖王夫妇藏小公主露儿的地方。
有一条路通往了那坍塌的半壁山岩，想想当初苍蓝住在妖界的那间屋子早已暗藏玄机，就让人忍不住地想笑。
强烈的熟悉之感向苍蓝袭来，她轻轻拍了拍胸口，继续跟着妖王往前走，很快便走到了一宽敞的大床跟前。一名侍女跪下行礼，“禀妖王，娘娘在蓝花楹林子里。”
妖王默了默，对着苍蓝和冥邪又做了个请的手势，把他们往另一个方向引去。
曲径通幽的尽头，是一片洋洋洒洒的蓝花楹林子。
蓝花楹林子美得惊心动魄，树下的人却白了头发。妖后静坐于树下，愣愣地发着呆，像一个木偶不说话也不理人，小皇子在一旁竭力地与她交流，却得不到回应。
听到动静的小皇子回过头来，在看到苍蓝怀里的小猫时，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喜是悲。他缓缓站起走了过来，看着小猫却无动作。
盼你千百回，你来时却让我不知所措。
“小皇子，人我给你带来了。姐姐送佛送到西，这以后的事儿就全看你自己了，你痴心也好，负心也罢，对小雪来说都没有什么影响，她现在不过是一什么也不懂的动物罢了。你现在身负重担，一切的一切，没人再帮得了你。”
小猫从苍蓝怀里跳下去，轻轻地“喵”了一声，蹲坐在地上好奇地看着小皇子，小皇子眼睛一酸，把小猫抱在怀里，说了声“多谢”便离开了蓝花楹林子。
妖王和冥邪不知什么时候也消失在了林子里，只留下苍蓝与妖后无声地对峙着。
苍蓝环视四周，这地方她好似来过了千百回，也确实来过了千百回。错落有致的棵棵大树，遮天蔽日的连叶羽片，透过的斑驳日光轻易地就迷了人双眼。
此情此景竟叫她觉出一丝物是人非来。
良久，苍蓝打破了沉默：“妖后，你如此心狠手辣，我本该比你还心狠手辣地将你千刀万剐才对。”
“可是露儿托我，替她叫你一声娘亲。”
苍蓝话音刚落，妖后的背影便狠狠一震，随即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她啜泣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终于对着粗壮的蓝花楹树干，放声大哭……
一阵风吹过，抖落了一地的蓝紫，苍蓝轻轻俯下身子，抓了一把揣进怀里，转身离开了这里。
苍蓝想过指责她，也想过安慰她，可是再纠结下去有什么意义呢？虽说她也不奉行以德报怨那一套，有仇就报有恩就报才是她的风格。可是这一趟阴差阳错，缘起缘灭，也说不清楚谁对谁错。爱与怨的交织，喜与忧的掺合，已经分不清楚，只好让一切一笔勾销。
路过站在蓝花楹背后的妖王旁边时，苍蓝停下来微微侧了侧头：“也替露儿，叫你一声父亲。”
苍蓝牵着冥邪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妖界，“这妖界以后我再不想来了，一来就觉着自己拖泥带水的，纠缠没个尽头。”
冥邪在后头轻笑。
穷奇还未曾起飞，后头一阵急促的叫唤截住了他们的步伐。
“少主留步！少主留步！”一名侍女连飞带跑上气不接下气地冲到他们面前，“少主！请少主笑纳！”
她双手颤抖，打开一方洁白的巾帕，内里堆着几颗闪着光的种子。
“妖后让我追上少主，替她把这个东西送给少主。这是已经有灵的蓝花楹种子，落地生根，无需人照料，少主闲了差人将它随意撒在土地上，它自会成林。妖后也愿，也愿少主，安好……”侍女说完这话，一颗泪水自她脸颊滑落。
苍蓝面无表情地接过种子塞到冥邪手里，粗暴地踹了一脚穷奇，飞快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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