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小金乌忆上线ing
圣殿上所有的细碎的纹路都亮了起来，它们本身已经被压抑的太久太久，重新唤起的时便闪耀出夺目的金色亮光，将整个空间照得透亮，完全睁不开眼。
等到眼睛能再次睁开，眼前已经多了一个金发长袍的人。
这个人仿佛是投射的影子，她本身就是一个光源体，身侧璀璨的亮光几乎将她的身体淹没，完全分不清是男是女，但落倾在看到她的一刻，心中的崇敬之感如同海浪般汹涌澎湃起来。
她手里抱着血刀，血刀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一些，还有些干瘦，没有之前那番恐怖模样，但她的眼睛已经完完全全的合上了。
风约幽却看清了金发人模样，他观察到了她灿金色长发和微微蜷缩的长手指，低声道：“乌金鸟？”
谁知，乌金竟回答了风约幽，垂眸道：“我是。”
不难听出她的声音是高雅华丽的女声，可语气却温和过头，甚至下意识的低沉，好像很怯弱一般，显得极其古怪。
乌金静静抱着她的身体，突然抬头道：“她没有死，只是作了代价，忘记了前尘的事罢了。”
风约幽张了张嘴，看着眼前默默悲伤的人，竟不知如何继续进行对话。
乌金道：“谢谢你们，强行保持前尘记忆的人会受因果牵连，多灾多难，她……解脱了。”
说完，她戳破了自己的指尖，一滴金红色的鲜血坠了下来，她托着鲜血将它压缩成一颗内部会流动的小珠子。
风约幽愣了一下，郑重道：“谢谢。”
正当落倾同风约幽一起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乌金像是发现了什么，突然上前，道：“等一下，”
落倾来不及转身，便被一道白光击中，眼皮受不住睡神的挑逗，沉沉地睡了过去。
…
冷冰冰的墙，冷冰冰的地板，冷冰冰的床，整个世界都是冷冰冰的。
幼小的乌金展开稚嫩的羽翼，茫然地看着这个灰色的世界。
而血脉里涌动的自由的向往，它一次又一次企图用着幼稚到的方式逃脱。
结果自然是一样的，毫无波澜，不留半点回音。
细嫩的嗓子发出了沙哑哀鸣，柔软的羽翼沾染了空气的尘土。
门偶尔会张开，因为不懂喂食数量，前几次丢下食物看上去多却只能吊着口气，小乌金有时候会饿的发抖。
但没有人会关心这个小小的问题。
因为，这是恶意囚困它的灰色牢笼。
不知过了多久，小乌金终于在某一天化成了人身。
乌金是上古大能，传下的后代自然不会多弱。
但妖的成长都是极为缓慢的，能在出生几个月后便化为人身可见它定为不凡。
无论多么强悍，它依然遵从天地规律，自然是没有什么能力，只有低压在心内的婉转低唉。
因为长期没有太阳的补充，柔顺的长发变得干枯，喉咙做成了摆设，即便出声也是难听而又沙哑的。
小金乌有眼，有心，有音的，可她身边什么都没有。
小金乌整天便蹲在封闭的屋子里面，一动不动，用自己的羽毛盖着自己，汲取着一点点自己的温暖。
又过了不知多久，紧锁如装饰物物般的窗口终于打开了。
那是一个清晨，第一次，一种叫做阳光的东西洒了进来。
零碎的光散落着，在角落里蜷缩的少女，在不安的与期望的下伸出了手指，轻轻的触上了。
真温暖，她想。
小金乌轻轻踮起脚尖。
她的脚瘦得只剩薄皮包骨，脚骨不是很大，形状的锋锐更胜男子几分。
可她踮起的一刻却将锐角轻轻地抚平了，如同她唇瓣那样，弯弯的。
小金乌从不知什么是美丑，但她知道，她喜欢阳光散落在身上的感觉，她喜欢多变的天空，她更喜欢外边的时间。
她的世界只有她的屋子，她的窗子和她自己。
她在窗口渡过了数个春秋冬夏，就在她沉迷于自己的小小世界时，她在那片不断变化的绿地上看到了新的。
那是与她见过所有东西的不同的人，那个人说，她叫卡米尔。
卡米尔，是她的称呼吗，真好听。小金乌想道。
卡米尔也给了她的称呼，她说，你叫金乌。
小金乌看着卡米尔，卡米尔笑着看着她。
卡米尔的眼睛真好看，虽然像是一眼看得见底部，内里却是深邃的，透着点光，就像夜晚时天空缀着星星，小金乌想。
卡米尔每天都来，她给小金乌好看的鲜花，给小金乌美味的果实，给小金乌写有趣的故事，还给小金乌带来笑容。
两个人只能隔着很远看着，物品也是依靠着饭篮子交换。
小金乌没有什么好的东西送给她，就把自己最好看的尾羽送给她。
传承不多的记忆告诉她，这是她最珍贵最好的东西了。
所以她想要把自己所能给的全部给卡米尔。
卡米尔说：喜欢就是想要一直看着，就像金乌想看着空一样。
小金乌说，卡米尔比天空还想看，所以她最喜欢喜欢卡米尔。
卡米尔微不可闻地笑了。
小金乌从未如此渴望出去。
而锁在她脚腕的铁链声音依旧清脆响声，无时不刻提示着她——不可能。
小金乌在某一天突然对卡米尔道:“我想出去。”
卡米尔的裙子晃了晃，她用着温和的声音问道：“你喜欢我吗？”
小金乌说，当然喜欢。
那就不要出去，她轻声道。
小金乌认真地看着她，毫不犹豫说，好，我哪儿也不去。
卡米尔那永远干净整洁的裙子在一瞬间皱了。
小金乌踮起紧紧蜷缩的脚，目送着卡米尔离开。
两个人什么都没发生，就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小小的循环里。
一个冬天的早上，突然刮起了大风，卡米尔依旧带着她的篮子，披着一身白袍。
寒风凌冽，那是金乌最不喜欢也最难受的天气，但她依然把窗户开得很大很大，因为这样就能把世界看得更大一点，能在卡米尔来之前一点看见她。
今天卡米尔带来了吃的，那东西散发着极其不安的感觉，但卡米尔依旧把它放进篮子里。
你吃吧，卡米尔微笑着。
小金乌看着她半晌，轻轻踮起了冰冷的无法动弹，蜷缩一团的脚尖，用手勾住了篮子，就像以前那样。
她睁看着卡米尔，连同咽下时也不眨眼，微挑起的凤眼带着平静。
两人的寒冬总好过独身冷冰冰的屋子，小金乌想。
当黑暗笼罩，烈火将身体熬煎的体弱的身躯痛苦不堪之时，小金乌才缓缓起来。
旁边有很多人，和卡米尔一样，却又不一样。
小金乌看着他们忙碌的运输着，工作着，他们勾了一个红色的法阵圈住她，却没有一个人正眼看着她。
卡米尔呢？她等了很久很久，终于拉住了一个人的袖子。
那人眼神冷冰冰的，小金乌想着，如果比喻，定是寒冬的夜晚，冷得透彻抵骨，冷得让自己蜷缩一团，冷得冻透心脏。
小金乌害怕也不害怕，只是用长长的指甲紧紧的勾住对方，再次问道，卡米尔呢？
因为小金乌的爪子太锐利，那人怕麻烦，又心烦地得，不屑一笑，用着尖酸的语气道：“就是回她自个家去了呗，谁陪着你这个鸟人。”
家？
卡米尔说冷冰冰的屋子就是她的家。
小金乌的全世界是卡米尔，但小金鹏不是卡米尔的全世界。
卡米尔有自己的家。
她懂了，松开了手。
那人厌恶地拍了拍衣袖，昂着脑袋走了。
小金乌等了很久，看到很多人，却没有见到卡米尔。
小金乌抵着墙壁，就像她在她的家那样，让背后寒意一点点渗透全身。
她还在等，等到啊等，一直等到人们将小金乌抬上一个小红炉口。
里面是橘红色的，蒸腾的热浪将小金鹏遮了大半，在她即将进入炉子的刹那，小金乌最后一次看向下方。
她看见了穿着一身旧皱褐色衣的卡米尔。
卡米尔正在看着自己。
尽管不穿白裙卡米尔也很好看呢。
小金乌很高兴地笑了，就像她踮起的脚尖，弯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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