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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芸的下场


  “不用说得这么委屈,倒好像是我在强逼你承认!”裴诸城却不为所动,眼眸烈得像火,却又冷得像冰,“明锦死时的情形有异,显然那种毒药很罕见,章文苑又是你的亲侄女,这中间的巧合会不会太多了些?”

  “老爷,婢妾跟了你十多年。这十几年来,婢妾为您生下了两个女儿,为您操持裴府十年,对您百依百顺,处处温柔体贴,婢妾对您的心思,难道您不清楚吗?”眼见着毒药的事情已经不能否认,章芸遂转了话题,知道裴诸城素来心软,念旧情,遂楚楚可怜地道:“老爷,您可知道,从那次街头偶遇,婢妾就对您一见倾心,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什么街头偶遇?你在说什么?”裴诸城莫名其妙。

  “那是十七年前的事情了,可是,婢妾一直都记得清清楚楚。”章芸眼眸含泪,神情诚挚而柔情似水,“那时候刚刚平定宁王之乱,京城百废待兴,婢妾带着丫鬟上街去买丝线,半途却遇到惊马,眼看着就要丧生在马蹄之下,却突然有一道天神般的身影从天而降,骑在了惊马背上,左右兜转,硬生生将马蹄从她身上转开。惊马桀骜不驯,拼命地想要把他甩下去,但无论怎样的惊险百状,他却始终安安稳稳地坐在上面,直到将惊马彻底驯服,交还给马的主人。那个人就是老爷您,是您救了婢妾的性命!”

  裴诸城摇摇头,皱眉道:“我不记得有这件事。”

  平定宁王之乱后,为保京城平安,他曾经有段时间担负起京城治安敬畏,那段时间的确常带人在接到巡逻,搜寻宁王余党下落。但是,他丝毫也记不起来,曾经有过这样的事情,而且也从来没有听章芸提起过。照她的意思,在章府之前,章芸就曾经见过她……

  “老爷您救人无数,当然不会记得,可是婢妾永远都记得那个救过婢妾性命的恩人。所以,当婢妾在府内再见到老爷您,又听说父亲要算计谋害老爷您,才会毫不犹豫地舍身相救,就算因此被父亲赶出家门,流落庵庙,婢妾也不曾后悔过,因为婢妾深爱着老爷您!”泪水挂在眼睫毛上,一闪一闪,更衬得她眸若秋水,含情脉脉,章芸凄声道,“老爷,您想想,婢妾进裴府后是怎样待老爷的?无论受了夫人多少委屈,婢妾又何曾抱怨半句?那都是因为婢妾对老爷有情,所以不愿意老爷您为难。婢妾处处为老爷您着想,处处以您的感受为先,明锦姐姐能够让老爷喜欢,让老爷开心,婢妾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加害明锦姐姐?”

  她说得情真意切,委婉动人。

  听了她的话,裴诸城似乎也想起了那段时日,的确,那时候章芸温婉可人,无论舒雪玉如何地针对她,她都隐忍不语,还笑着劝慰他,说夫人只是太过在意老爷,才会如此,让他不要生舒雪玉的气。本来因为她在庵庙的落魄处境,他就心怀愧疚,见她这般善解人意,他就更加觉得对不起章芸。

  可是……

  “如果说,你对锦儿毫无怨言,章芸,你为什么要针对歌儿?”裴诸城眼眸沉郁,轻声问道。

  章芸一怔,原本完美的表情顿时僵住了:“老……老爷?”

  “静姝斋的人,原本都是锦儿和夫人的人手,后来奶娘中了跟歌儿同样的毒过世,锦儿也……她所安排的人手无缘无故中毒身亡,而夫人的人也因为涉嫌谋害歌儿,杖毙的杖毙,赶出府的赶出府,静姝斋的人手差不多都空荡起来,之后由你掌府,而歌儿只有三岁,那些丫鬟包括桂嬷嬷在内都应该都是你挑选安排的,是吗?桂嬷嬷她们那样待元歌,也是你安排的吧?”裴诸城的声音似乎很平静。

  从前是因为对章芸的信任,所以他从来没有怀疑过,以为只是桂嬷嬷和那些丫鬟起了坏心。

  但是,再完美的谎言和假相,都禁不起事实的推敲,只要出现一丝裂痕,就很容易彻底破碎。之前章芸说裴元歌是假的时,他就在隐约怀疑,但并未深究。而现在章文苑和毒药的出现,则彻底击碎了最后一点遮蔽,让所有的真相都出现在了眼前。

  “要我把桂嬷嬷找来,跟你当面对质吗?章芸,你应该清楚,桂嬷嬷当初为你保密,不是因为她有多死忠,而是因为你是裴府的掌府姨娘,捏着她们全家人的生计。但现在情形不同,你觉得,如果我在问她,她还会为你遮掩吗?”裴诸城冷声道,眼眸中充满了失望和愤怒,“章芸,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在骗我。当然,不奇怪,因为我被你骗了这么多年,却从来都没有察觉到!我”

  他忽然顿口,一时间太多情绪混杂在一起,以至于竟有些难以成句。

  “老爷!”章芸彻底地怔住了,没想到她精心演绎的言辞,这次却再没有骗过裴诸城,他居然一点都没有被她的言辞打动,依然那么清醒,甚至瞬间就把握到了事情的矛盾和关键,连找桂嬷嬷对质都能够想到,一时间心神大乱,终于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舒雪玉和裴元歌显然恨极了她,如果她连裴诸城都无法再打动,那就真的毫无指望了……

  “我问你,当初那件事,是你和你父亲兄长合谋算计我的吧?”在她心慌意乱的时候,裴诸城却又开口问道,声音十分凝滞。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听在章芸耳朵里,却宛如惊雷,吓得她面色苍白,更是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是承认,还是遮掩?不,不能再遮掩了,老爷只怕已经看穿了所有真相,她再抵赖,只会让老爷更觉得她不可救药。

  现在唯一的应对方法,就是在承认的同时,让裴诸城相信,她之所以这样做,全是出自一片深情,也许他念在她对他的情意上,还能放她一马!

  “不错,当时的事情,是我和父亲商议好的。但是,我之所以这样做,也是因为对老爷您刻骨铭心,难以忘却,这才出此下策。老爷,你想一想,我也是清清白白的官家嫡女,父母兄长待我如宝如珠,要嫁个官家子弟并不难。如果不是真的深爱着她,我又何必这样作践我自己,拿清誉和贞洁做赌注,而只是为了做你的妾室?如果不是对老爷情之所钟,我又怎么会做到这个地步?”

  她嘶声分辩着,希望裴诸城能够相信她是一片痴情。

  “这么说,后来我之所以会知道你的消息,会到你被放逐的庵庙,会正好看到你被那些地痞调戏,都不是偶然了?都是你精心安排的?”裴诸城冷眼凝视着她,定定地问道。

  若不是听说她一介弱女子,因为他的缘故,被家族抛弃,独居冷庵,生活困苦,还要被庵庙周围的地痞无赖欺负调戏,孤苦无依,他又怎么会轻易地决定给她个名分,让她进裴府,至少让她能够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也许从那个时候就埋下了祸根,以至于之后家无宁日,鸡犬不宁。

  “是,也不是!”章芸神色零落,哀声置辩,“父亲送我去庵庙的时候,就说了,我清誉贞洁都已经被毁,世所难容,他虽然是我的父亲,也不可能包容我。如果你不肯要我,我的将来就是那般模样,面对青灯古佛,无依无靠,被庵里的尼姑颐指气使,被周围的地痞流氓欺负。只不过,你看到我的时候,我使了一点心机,让这一切都呈现在你面前了而已!老爷,诸城,千错万错,但是我对你真的是一片痴心,所以才会这样做的,你要相信我。我对你的情意,只会比舒雪玉和明锦更多更深……”

  “哐当”

  裴诸城霍然起身,因为起得太猛,带得身后的椅子怦然倒地。他目眦欲裂,死死地盯着章芸,怒气冲冲地道:“一片痴心?你不觉得荒谬吗?一片痴心,所以你设计与我苟且,陷我于不义?一片痴心,所以你百般谋算,进了裴府,弄得我家宅不宁?一片痴心,所以你害死锦儿,嫁祸夫人,折磨歌儿……这就是你的一片痴心?把我当傻子一样玩弄于鼓掌之间,瞒天过海……这是一片痴心?简直是荒谬!你应该庆幸,我这辈子不打女人,否则的话”

  说着,猛地一脚,将身后的椅子踢到了墙上,摔得四分五裂,可见他这一脚的力道,以及怒气。

  然后,裴诸城咬着牙,带着浑身的恼怒气息,冲出了厅院。

  “父亲!”裴元歌喊道。

  裴诸城却连脚步都没有微停,就那么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诸城!”章芸也没想到裴诸城会有这样的反应,在她的印象里,裴诸城虽然脾气暴烈了些,但其实一直都是个很温柔和睦的人,念旧情,容易心软,尤其对待他的家人,更是难以想象的柔软。所以,她从前总是用这副温柔楚楚的模样取得他的信任和怜惜。

  为什么这次却没用了呢?

  从开头的深情诉说,街头英雄救美,一见倾心,所以在裴诸城遇到危难时,舍身相救,生死不渝……这般哀婉动人的故事和深情,即使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为之所动吧?何况,裴诸城原本就是个心肠很软的人,又念旧情,尤其对家人更加在意,他应该会被感动,就算自己犯了再严重的过错,看在这份深情上,他也应该会动容,轻易放过她的过错……

  可是,为什么这次他却是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呢?

  “母亲,父亲现在情绪一定很不好,女儿担心会出事,不如您追出去看看?”裴元歌有些放心不下,而且觉得这似乎也是个让舒雪玉和裴诸城能够解开冰冻关系的契机,当即暗示道。

  “石砚跟着他很久了,分得清轻重,如果有事,会回来禀告的!”舒雪玉身子微动,却又很快坐了下来,似乎从来都没有动过。这件事对诸城来说,也是很大的冲击,更会勾起明锦伤逝的痛楚,也许,这时候他并不想看到她,而只是需要自己好好冷静冷静。

  章芸见状,微笑道:“裴元歌,就算舒雪玉追出去了,又如何呢?她能有什么用?”

  “那你呢?章芸,你以为你说的这些,还会让诸城心软吗?”舒雪玉眸眼如刀,“你好好的官家嫡女,自然有姻缘相配,却不知道自爱自重,居然用那种卑鄙龌龊的手段!你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害人害己,难道还能怪别人吗?”

  这话如同针尖,狠狠地刺入了章芸的心。

  她这一生,最恨的两个人,一个是明锦,另一个就是舒雪玉!章芸又岂能容忍舒雪玉用这样鄙夷的语气跟她说话?当即指着舒雪玉嘶吼道:“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你运气好,正好嫁给他,他对你处处忍让,时时刻刻都挡在你的前面,为你遮风挡雨,所以你能够那么骄傲恣肆,宁王世子调戏你,你一耳光就能回过去;你婚后无子,婆婆相逼,你也能够明目张胆地不纳妾室。可是别人家的妻子是怎样过活的?寻常的官家夫人又有多少的艰难心酸,你又知道多少?寻常官家夫人,要在婆婆跟前立规矩,要在丈夫跟前敛气屏声,婚后一年,无论是否有孕,都要主动为丈夫张罗纳妾和通房,不然就会被冠上嫉妒的罪名,失爱于公婆丈夫。若是遇上好些的,夫婿还把你这个正室夫人当回事;若是遇上没有狠毒荒淫的,宠妾灭妻,一脚就能把你踢开,那时候又去跟谁哭?我娘又何尝不是官家嫡女?又何尝不是正室夫人?甚至还有我和哥哥一子一女傍身,可还没等到年来色衰,不照样被年轻貌美的妾室压下去,欲哭无泪?她只能跟我说,这是女人的命!可是,我不想认命。天地虽然浩大,可是能有几个不薄情寡义的男人?能有几个为了妻子可以豁出功名利禄,美色婵娟的男人?能遇到一个就已经是苍天垂怜!所以,当遇上了,就不能轻易错过,无论如何都要抓住,要抢过来!不过,幸运如你,一开始就遇到诸城,你又怎么可能明白这种感”

  她正大放厥词,突然触到舒雪玉幽幽的黑眸,不知为何觉得心中一震,竟然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恼怒地道:“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你真的爱着诸城吗?”舒雪玉轻轻地问道。

  章芸猛地一滞,莫名感到一阵心虚,随即又强撑道:“当然!”

  “如果你真的爱他,真的懂他,你就应该知道,诸城他最不喜欢的就是阴谋算计,尤其是在裴府。对他来说,裴府是家。家应该是个和睦温暖的地方,应该是个能够让他安心舒适放松的地方,而不是像外面的战场,朝堂,处处都是争斗算计!”舒雪玉黯然道,“这个道理,从前我也不明白,所以我也做错了很多事情,但至少我明白一点,如果你用阴谋算计,欺骗隐瞒能够抢到的东西,那么,别人也能够用更高明的阴谋算计,欺骗隐瞒从你手中抢走!”

  章芸一滞,看着这样的舒雪玉,第一次觉得无言以对。

  可是,她这一生输给舒雪玉的太多,现在已经必死无疑,她不能忍受自己在临死时还要输给舒雪玉一筹:“当然,你现在跟裴元歌联合,扳倒了我,你可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可是,舒雪玉,你以为你今天揭穿了我,洗脱了你杀害明锦的罪名,你就赢了吗?你错了!”

  章芸说着,眼眸中甚至流露出一丝妩媚嫣然:“其实,我们都是输家!”

  “是吗?”接话的人是裴元歌,幽黑的眼眸宛如魔魅,“章姨娘何时该做算命先生,能掐会算了?你自己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确是什么指望都没有了,可是母亲和父亲却都还身体康健,还有着很长的岁月,将来事情如何,却不是现在所能预料的。比如,十年前,章姨娘你害死了我娘,嫁祸给母亲时,能想到十年后的今天,还能真相大白,为母亲洗脱冤屈吗?再比如说,章姨娘在指使桂嬷嬷和白薇白芷她们,把我当做傀儡一样肆意摆布的时候,又何曾想到,会有一天,你会栽倒在我和母亲的手里呢?”

  章芸原本觉得,虽然她输得彻底,但舒雪玉同样输得一败涂地,还觉得颇为平衡。

  但现在听到裴元歌这样说,似乎她已经是尘埃落定,但舒雪玉还有着无限可能,又举出这样确实的例子,章芸顿时一阵心慌,紧接着又是一阵愤怒不甘。

  既然她输了,舒雪玉又怎么能够赢?

  定了定神,勉强笑道:“四小姐,你跟夫人现在倒是母女情深,如果明锦姐姐看到你们这般,不晓得会有多欣慰呢?要知道,当初若没有夫人相助,让明锦腹背受敌,现在也许裴府还会有位小少爷呢!若是有弟弟撑腰,四小姐这些年也不至于如履薄冰。哦,对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明锦临死前,似乎还曾经将四小姐托付给夫人,可惜,这是多年来,夫人却对四小姐你不闻不问,反而是等四小姐在老爷跟前有体面了才突然亲热起来,这倒真令人神思啊……”

  舒雪玉面色微变,那个夭折的男婴,元歌的弟弟,也是她心中的懊悔和痛。

  小少爷?这是怎么回事?

  裴元歌凝眉思索,随即又是一笑,道:“母亲放心,女儿还不至于被章姨娘这样浅薄的挑拨离间所蒙蔽。不知道能不能让我跟章姨娘私下说几句话?”

  舒雪玉一怔,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起身离开,甚至还将厅门掩上。

  见偌大的客厅,只剩她和章芸两个人,裴元歌微笑道:“章姨娘好伶俐的口齿,到这时候还不忘挑拨离间。不过,章姨娘有这样的闲暇时光,不如先替你自己打算打算?”

  “有什么好打算的?反正我必死无疑,你不用吓我。”章芸倒是满不在乎,颇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裴元歌浅浅一笑:“章姨娘倒真是视死如归,慷慨豪迈得令人心折,看起来似乎已经毫无牵挂。”她笑着,轻轻将红唇凑近章芸的耳边,低语笑道,“不知道章姨娘担心不担心三姐姐呢?万关晓万公子容貌俊美,又文武全才,实在是难得的佳婿,想必三姐姐得夫如此,会很满意吧?毕竟,那是章姨娘千辛万苦选出来的,不是吗?”

  听到裴元容和万关晓的名字,章芸顿时面色大变,随即又强自镇静下来:“四小姐不必乱我心神,容儿绝不会嫁给万关晓的!”

  “是吗?”裴元歌微笑,“那姨娘要不要跟我赌一赌?我赌三姐姐最后定会成为万夫人!”

  “裴元歌,你又要捣什么鬼?”章芸心中大急,终于失却了平静。她了解裴诸城的为人,即使她犯了大错,裴诸城也至于因此迁怒容儿和华儿,依然会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但是如果有裴元歌这头豺狼虎豹在旁边虎视眈眈,那就不同了。

  论心计论手段论在裴诸城心中的地位,容儿都没有胜算!

  “章姨娘是不是在为三姐姐担心,其实也不必。”裴元歌微笑道,“只要姨娘告诉父亲万关晓的底细,告诉他,其实万关晓是你选出来陷害我,污蔑我清誉的棋子;告诉父亲,万关晓是被人指使,曾经真的拿着绢帕到镇国候府去,说与我有私情。父亲知道这些,定然会打断万关晓早的腿,不许他在踏入裴府半步。”

  章芸心头一震,的确,先前她有顾忌,不能说出万关晓的事情,但刚才如果她说出万关晓的底细,裴诸城一定不会再允许万关晓这样的人接近裴府。

  她怎么没有想到呢?

  不过,章芸怀疑地抬起头,裴元歌她有这么好心,会来提醒她?

  “不过,真可惜……”裴元歌摇着头,啧啧叹息:“章姨娘,我给过你机会的,之前你什么话都能说,可惜,你只顾着自己的私愤,却忘了三姐姐的终身幸福。现在你虽然想起来了……不过我敢保证,从这刻开始,章姨娘你绝对不可能再见到父亲,更不可能再跟父亲说这些话,也永远不可能再向父亲传递任何消息。”

  章芸的所作所为,父亲已经全然清楚,章芸算是彻底颓败了。

  接下来,就该轮到她的报复了!

  章芸怒目瞪着裴元歌,她是故意的!

  故意在这个时候提醒她万关晓的事情,故意说起容儿,就是想要乱她的心神,让她死都死得不安心!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怎么存心这样恶毒?对容儿这样残忍?眼见四下无人,章芸眸光一闪,恶念突起,扬手就朝着裴元歌打去,她早就看这张酷似明锦的脸不舒服了,正好趁这个机会出口恶气。

  而且,如果能够再把裴诸城引来更好,或许还能够揭穿万关晓的真面目,为容儿除掉这个祸患!

  然而,她的手还未触及裴元歌,鼻间就忽然闻到一股异香,然后只觉得浑身瘫软无力,正惊愕时,却又察觉到嘴唇被人掀开,将一粒药丸塞了进来。药丸入口即化,变成一种火辣辣的疼,直冲咽喉。突然猜到这是什么药物,章芸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裴元歌,眼眸中几乎喷出怒火来。

  “没错,是哑药,这样至少能保证章姨娘就算有机会再见到父亲,也不可能再说些什么。”裴元歌微微笑道,“原本,我是想着,在姨娘说出万关晓的事情前,想办法把这颗药喂给姨娘的,没想到姨娘这么配合,居然一个字都没有提,差点没派上用场!”

  章芸挑衅地看着裴元歌,眼神怨毒。

  “姨娘是在提醒我,你还有手指可以写字,以此来告诉父亲,是吗?”裴元歌浅浅一笑,“忘了告诉姨娘了,刚才你闻到的迷香,不但能让你身体瘫软无力,还能够彻底麻痹你的双手,别的不敢说,想写字是绝对不可能的。听紫苑说,这种症状,跟小中风很相似,所以就算父亲知道了,大概也会以为真相被揭穿,你一时气急,就得了小中风,绝对不会疑心是我做了什么手脚,所以姨娘也不必为我担心!”

  裴元歌这样苦心筹谋,弄出这样的药物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章芸心中疑惑,因为想不出来,所以心中更觉得畏惧。眼前这个眼眸漆黑的少女,似乎从地狱来着的使者,只见她轻轻地靠近她耳边,声音温柔甜蜜:“姨娘放心,我既然耗费这些心血,把你弄成小中风的症状,就暂时不会杀你。虽然说父亲那里,你不可能传到什么消息,但是,我知道姨娘心系三姐姐,所以我一定会把三姐姐的事情巨细无靡地告诉姨娘,尤其是三姐姐跟万公子成亲时,如果允许的话,我甚至会想办法让姨娘来观礼,好好看看三姐姐出嫁的模样!”

  章芸突然明白了,裴元歌毒哑了她的喉咙,废掉了她的双手,却让她保持清醒的神智。还说要把容儿事情告诉她,让她清清楚楚地知道容儿前面是刀山火海,却又无力拦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容儿跳进去受苦受难,尤其,这刀山火海,还是她亲手安排的,结果却害了容儿!

  裴元歌她就是要这样折磨她,让她为容儿牵肠挂肚,心痛滴血,却又无计可施。

  这女孩好狠毒的心思!

  果然,裴元歌嫣然轻笑:“姨娘,我不会轻易让你死的,那不是太便宜你了吗?”

  从再次睁开眼睛开始,她就在等着这一天,等着章芸彻底失势,然后完完全全地落在她的手心里。她在心里发过誓的,她要亲手送那些害她的人下地狱,不止是死后的地狱,还有活生生的地狱!她要让她肝肠寸断,受尽苦楚之后,带着深深的不甘和痛楚离去,死不瞑目!

  章芸谋害明锦,妾室谋害平妻,于公于私,都不可能活命。

  按照裴诸城的意思,原本想赐死章芸,但却被裴元歌拦阻,分析说,如今因为赵婕妤遇害一事,章府才刚被抄家,章芸原本是章府的女儿,如果在这时候赐死她,容易让人怀疑章芸是否参与此事,对裴府不利;同时,蒹葭院才解封不久,舒雪玉刚刚出来,前面已经有两位姨娘过世,如今再多了章芸,也容易引起非议,有损舒雪玉的名声。

  在她的劝说下,裴诸城改了初衷,按照裴元歌的建议,将章芸送到了清心庵。

  清心庵坐落在京城荒郊,十分偏僻清苦,说是尼姑庵,实际上根本就是大户人家用来惩罚女眷的所在,凡事被送到这里的女子,都是犯了重错却又不便立时处死的,因此养就了一帮穷凶极恶的尼姑,宛如监工狱卒般,毫无怜悯之心。因此,被送到这里的女子每日都要劳作,起早探身地做重活,少有不如意都可能是一顿好打,生活困苦不堪言。

  “啪”

  长长的鞭子扬起,在身着粗布缁衣的女子背上勾起一道鲜红的血痕,女子的双手原本就不甚灵活,被这鞭子一打,手中无力,顿时将水桶跌落在地,洒了满地的水。

  旁边腰圆膀粗的尼姑见状更加恼怒,鞭子没头没脑地朝着她身上打去,边打便骂道:“我让你提水,你半天才提了两桶,现在还洒了一桶,装什么娇贵?还以为你是大户人家里的妾室,每天什么都不用做,只管装扮得娇滴滴得等着伺候男人?快把水桶给我扶起来,再去打水!今天如果不能把庵里的水缸都填满,晚饭就别想吃了!”

  说着,又是一鞭子挥过去,这才骂骂咧咧地走了。

  边走还边道:“老娘平日里最讨厌那些妖妖娆娆的小妖精了,想当初要不是那没良心的薄情寡义,被那些小妖精勾了魂,宠妾灭妻,老娘好好的正头夫人,又怎么会被逼得来做尼姑?一群狐狸精,就知道勾引男人,被老娘打死都是活该……”随着声音渐渐远去了。

  女子费力地从地上拿起水桶,正要再去打水,却突然看到一双水红的绣鞋出现在眼前。

  章芸心蓦然抽紧,猛地抬起头,果然看到裴元歌笑吟吟的脸:“原本想着,这里山清水秀,空气也好,景致也好,姨娘在这里静心养神再好不过。不过现在看起来,姨娘好像过得不太好,消瘦了许多呢!如果三姐姐看到了,定然会心疼,只怕会跟父亲闹得更厉害,大概就不止挨戒尺这么简单了……”

  听到裴元容被罚,章芸眼眸中流露出痛惜的神色,眼眸圆睁地看着裴元歌,却是说不出话来。

  “姨娘别看我,这可不是我撺掇的,是三姐姐心疼姨娘,所以想跟父亲求情,父亲当然不会理会,于是三姐姐就大吵大闹,惹恼了父亲,结果就……那手掌肿的呀,啧啧,真是可怜!”裴元歌耸耸肩,看着章芸神色中的痛楚,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姨娘在清心庵呆了这些日子,心眼居然这样实诚,连这样的话都信。三姐姐虽然知道姨娘被送到这里来,也许会有些心疼,可是她还不至于蠢到去触怒父亲,我逗姨娘玩呢!”

  章芸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如果说她现在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话,那就只有容儿!

  “其实,三姐姐最近跟万公子正情热了,哪有功夫理会姨娘的事情?”裴元歌笑盈盈地道,“对了,科举已经过了,听说万公子文试中了同进士,武举则中了第五名进士,可谓文武双全。姨娘也知道,父亲素来欣赏他,高兴之下,就像干脆让万公子双喜临门,所以就把三姐姐许配给万公子。当然,长幼有序,不算大姐姐,父亲原本是想定二姐姐的,可是大姐姐却禀明父亲,说三姐姐跟万公子两情相悦,请父亲成全,于是父亲就越过了二姐姐,订下了三姐姐。姨娘这样疼爱三姐姐,现在听到她终生有托,一定十分开心吧?”

  章芸原本觉得裴诸城不可能越过裴元巧就订下裴元容,但听到有裴元华从中捣鬼,想起那天与裴元华相见的情形,难道是裴元华见她已经被困在清心庵,不可能再要挟她,就把所有的怨愤发泄到容儿身上,故意害了容儿的终身?

  想到这里,章芸顿时心如火燎。她亲生的两个女儿,居然反目成仇,自相残杀?

  看着她的模样,裴元歌故意跟她说着裴元容婚事的筹备,说得头头是道,眼见她越来越心痛紧张,忽然又笑道:“姨娘真是越来越实心眼儿了,我说什么你都信。大姐姐的婚事还没定,哪里就轮到三姐姐了?我只是见姨娘这般关心三姐姐,忍不住开个玩笑。现在三姐姐跟大姐姐十分融洽,亲亲热热的,不过也不奇怪,她们原本就是亲姐妹,比别人亲热些也是正常的,姨娘说是不是?”

  如果裴元歌还像先前,一口咬定裴元容有多么水深火热,章芸在担心之余,还会疑心这是裴元歌故意说给她听,其实是骗她的。但现在裴元歌却故意往好处说,反而更让她疑心容儿出事了……华儿怎么可能跟容儿亲热融洽?那天,她用那件事做把柄,威胁华儿解决万关晓,那一刻,她分明从华儿眼睛里看到了浓切的恨意,不止针对她,还有容儿!

  华儿根本就恨透了容儿,定然会想办法报复折腾容儿的!

  “姨娘好奇怪,我说三姐姐不好,姨娘不相信,我说三姐姐好,姨娘也不相信。我倒是巴巴地来跟姨娘说三姐姐的事情,免得姨娘思女心切,结果姨娘却一点儿都不领情!既然如此,那我还不如走了算了!”裴元歌起身,走到院门口,忽然转身,微笑道,“姨娘,其实我前面都是骗你的,事实上,三姐姐和万关晓的事情被父亲发现了,父亲勃然大怒,说三姐姐有辱门风,将她逐出裴府。如果姨娘真的很想见三姐姐的话,其实我也可以安排三姐姐来看姨娘的!”

  说着,巧笑如银铃,渐渐地消失在远方。

  前世的她,活在章芸为她编织的谎言之中,一夕之间天翻地覆,那么现在就让章芸也尝尝这种蚀骨噬心,日日夜夜无法安眠的滋味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章芸双手捂住耳朵,神情近乎疯狂。

  每次都是这样,突然来看她,然后说些真假难辨的消息给她,一会儿说容儿花团锦绣,一会儿又说容儿凄惨得不忍猝闻,一会儿又说一切如同寻常……她被困在这清心庵里,尼姑看她看得极严,她又口不能语,手不能写,完全无法和外界通消息,也分辨不出来裴元歌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

  但在疑惑之中,却又忍不住把事情往最坏处想,想得她柔肠百结,肝肠寸断,却又置身黑暗之中,难以解脱。

  在清心庵虽然用度极差,吃的咸菜馒头,穿的粗布麻鞋,还常常被尼姑打骂欺辱,常常被罚不能吃饭,要饿着肚子干活。但是身体上的痛苦,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心中的痛。没有了她这个娘亲在旁边护着,容儿又是那样的个性,如何能够斗得过裴元歌?而裴元歌……裴元歌分明恨透了她和容儿,绝不会轻易放过容儿,定然会想尽办法折磨她……

  还有万关晓……她亲手挑出来的万关晓,最后却成为她的容儿的梦魇!

  因此,名知道裴元歌是故意这样说,故意要折磨她,但想到容儿的重重危机,章芸就忍不住心痛如绞。裴元歌当真好手段,好狠毒,不曾加诸她身上一指,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让她如同置身地狱之中,被各种酷刑煎熬。而每次,当她好不容易要平静下来,走出裴元歌的言语陷阱时,她就会再度出现,继续用那些真假难辨的话,刺她的心,激发她各种想象,再次置身地狱之中……

  裴元歌,这是要生生地将她逼疯逼死吗?

  想着裴元歌,想着裴元容,章芸忽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

  在清心庵中本就备受虐待,又被裴元歌这样连番刺激,章芸终于支撑不住,病了起来。更凑巧的是,就在这时,章芸前世得过的那种恶疮也被诱发出来,前世在裴府之中,有裴元歌精心照顾,没有留下任何后患。但这次,章芸却是在清心庵中,庵里的尼姑哪里会理会她的死活,连汤药也没有为她炖一碗,任由她自生自灭。

  因为恶疮中满是脓水,即使在昏沉之中,也觉得浑身犹如火燎,极为疼痛难受。

  章芸下意识地翻了个身,却因为压到背部的恶疮,甚至还挤出脓水,痛得更加清晰剧烈。被这样的痛意惊醒,章芸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夜色深沉,只有一盏油灯,如黄豆般大小,发出昏黄昏黄的光,却照不亮多少地方。章芸只觉得浑身疼痛,嘴唇更是干裂疼痛,却无法行动,正觉得凄然时,忽然察觉到一道冰冷的眸光,挣扎着转头望去,顿时一怔。

  昏暗的烛火下,那张脸艳丽如牡丹,芳华盛艳,正是裴元舞。

  她就那样冷静地看着她,幽幽的眸光在烛火下,仿佛幽冥鬼火,忽然淡淡一笑:“醒了?听说你快要死了,我终究觉得不放心,所以特意来看看你。怎么?看到是我,觉得很失望?是不是在想,为什么不是容儿呢?”

  华儿,是华儿也好,至少她能知道容儿的情况,而不必再被裴元歌的言语逼得发疯。章芸眼眸中突然绽放出光彩来,眸带祈求。

  “是不是想问我,华儿的近况如何?”裴元舞幽幽地道,神情淡漠而冰冷,“我听说了,裴元歌常常来看你,是吗?是不是跟你说了容儿的事情,让你很担忧很担忧?所以,你想问问我,容儿到底怎么样了?你放心,”她的眼眸冰冷,声音却很温柔,“我不会告诉你的,你就慢慢地想吧!”

  章芸愕然,望向裴元歌的目光里充满了千言万语。

  “刚才不是说了吗?听说你要死了,我终究觉得不安心,所以才要来看看你。知道我为什么觉得不安心吗?”裴元舞慢慢走近,眼眸中的幽幽的冷光越来越浓烈,“其实根本没有所谓的知道那个秘密的人吧?如果能知道你这样的秘密,一定是你很信任的人。那你现在落到这种地步,那人就应该会来看你。既然没有人来,那就是除了你没人知道。所以,如果没有亲眼看到你死,我真的很不放心,担心你会把那件事再告诉别人,因此,我一定要亲眼看着你断气!至于裴元容,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地照看她的!”

  最后一句话,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听得章芸寒毛直竖。

  那是你的亲妹妹啊!章芸想要嘶喊,却喊不出来。

  裴元舞竟然读懂了她的眸光,浅浅一笑,容光照人:“是啊,她是我的妹妹,亲妹妹,就像你是生我的姨娘!所以,我一定会好好地照顾她的!”说着,突然拿起旁边的枕头,蒙在章芸的脸上,狠狠地按了下去,感觉到手下章芸的挣扎,明亮生辉的美眸中慢慢有眼泪溢出,却不带丝毫的软弱犹疑,依然死死地按着,直到被褥下面再也没有动静,又过了许久才放开。

  “虽然说,你病得快要死了,原本不用我动手的,可是,我说了,我不放心,要亲眼看着你断气才行,我说到做到!就像我跟你说,我会好好照顾裴元容一样,就一定会做到!”

  从今往后,你再也不能威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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