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断尾之痛（一更）
莫子依闻言，双手不由得环得更紧了些，小脸紧紧的贴在他那结实的胸膛之上，突然感觉一阵暖流在心中悄然流动，让她觉得无比的安心。
她突然觉得自己是无比的幸运，在她遇到无助痛苦的时候，还可以有这么一个人能够让她依赖着，真的很好。她静静的靠在他的怀里，闻着那淡淡的兰花香气，感受着他身上不断传来的温热，心中的情绪也逐渐平复了下来。
楚君陌的大手轻抚着她的长发，五指成梳，一下又一下的缓慢的帮她梳理着，墨眸却变得越来越幽深，嘴角的笑意也慢慢的消失不见。
雪宝从自己蜷缩的身子中微微探出了小脑袋，看向楚君陌的眸光充满了担忧，小脸也微微皱了起来。
它迟疑的张了张嘴，但是还是没有出声，小脸顿时皱成了一团，心中一气，便用尾巴将自己裹成了一个小球，伴随着一阵浅浅的蓝光，缓缓消失在了空中。
后来，莫子依独自坐在了楚君陌的书房里。
楚君陌说他要去做一些施术前的准备，让她暂且先在这里等他回来，莫子依不想给他添麻烦，便答应了下来。
她环顾了四周，发现他的书房的四面墙壁都是由嵌入的书架所组成，里面摆满了各种书籍。
她有些好奇，便不由得走过去看了看，发现这里的书大多都是语言和历史的，其中也有一部分是计算机的。
手指轻轻触碰着那些书籍，看到它们破旧的书页，脑海中仿佛浮现了他认真翻看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有些触动。
很难想象，他初次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样的心情。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文化，陌生的文字，他到底是如何一步步的走过来的？
她曾经以为他是商界天才，仅仅花费五年的时间便创立了名霆，一个顶尖的电脑科技公司。
但是，知道他的身份之后，她真的觉得完全的可不思议。
看到这满室的藏书之后，她似乎明白了许多。
想要融入一个陌生的世界，便先要了解它的语言，利用语言去了解它的历史，知道它的由来，明白它的发展，逐渐将自己与所处的环境进行同化。
在真正熟悉这里的生活之后，再去提升自己。
虽然莫子依并不清楚楚君陌的计算机方面的能力，但是，作为一个电脑科技公司的总裁，显然，他对这一方面还是有较多的了解，这一大片的计算机语言的书籍便证明了这一点。
莫子依可以确定楚君陌之前的世界中并没有计算机这种东西，因为易嘉诺有稍稍和她提过那个世界的事情，据说那边的科技落后于这里，但是各种法术比较盛行。
如此想来，楚君陌为了适应这里的世界，为了成为名霆的总裁，后面到底付出了多少的艰辛与努力。
只要稍稍一想，莫子依都会觉得对这个男人忍不住有些心疼。
莫子依捧着一本厚厚的历史书籍，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那泛黄的书页，仿佛忽然间与那个男人当时的心境重叠了似的，使得她的心中不仅泛起了一阵感伤。
恰在这时，书页里悄然浮起了一缕浅蓝色的光芒，一个小小的水蓝色身影缓缓出现在她的眼前。
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小身影，莫子依不由得讶异出声，“雪宝？”
雪宝坐在那本书的中央，缓缓抬头看向莫子依，神情苦恼，低低的唤了一声，“娘亲。”
莫子依点了点头，复而又疑惑道，“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她记得刚才雪宝一直在旁边，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它便不见了。
如今突然从这书中变幻出来，着实让她讶异了一番。
雪宝缓缓垂下了脑袋，声音似乎有些低落，“因为，雪宝想要单独和娘亲说说话。”
莫子依不明所以，雪宝在她的印象中一直是那般精力十足，总是面带笑容，如今看到它这般低沉的模样，不由得想要出言安慰它，虽然她的情绪也很低落就是了。
她勉力从嘴角扯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柔了柔声音，“雪宝想要和娘亲说什么吗？”
“雪宝想要问娘亲一个问题。”雪宝仍然垂着脑袋出声。
“嗯？雪宝想要问什么呢？”莫子依保持着嘴角的淡淡笑意。
雪宝缓缓抬起了脑袋，一双宛若葡萄一般的大眼睛直直的盯着她，认真的问道，“娘亲，对你来说，朋友和爹爹哪个更重要？”
莫子依蓦地一怔，嘴角的笑容也跟着一僵。
她看着自己面前那一脸认真的雪宝，微微一愣，很快便又回过神来，对它微微一笑，“这两个都很重要，不能相互比较。”
雪宝似乎并不满意莫子依的回答，直直的看着她，“娘亲，倘若只能选其一呢？”
莫子依的脑海中突然跳出了那个在现代社会中总是会经常被女友提及的问题，“我和你妈同时掉入水里，你会先救谁？”
眼下，她似乎就被问了一个差不多的问题，一时竟有些语塞。
她在脑中思索着，面对这种问题，大家是怎么回答来着的？
第一种，先救妈妈，会被指责为不珍惜女友。
第二种，先救女友，会被指责为没有孝心。
莫子依想了想，似乎都不对，索性便直接将两种答案都抛弃了。
她对着雪宝笑了笑，手指轻抚了抚它的脑袋，缓声道，“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可是，如果现在已经发生了呢？”雪宝抬起脑袋看她，圆溜溜的大眼睛紧紧的盯着她，似乎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莫子依轻抚它的脑袋的动作不由得立即顿住，继而，便缓缓移开了自己的手。
她的视线直直的落在了雪宝的身上，秀眉轻轻蹙起，“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雪宝闻言，便缓缓垂下了脑袋，轻摇了摇头，“雪宝不知道，雪宝也不明白。”
莫子依的脑中忽而想起了之前雪宝那欲言又止的模样，秀眉不由得紧紧蹙起，神情也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雪宝，好孩子是不会撒谎的。”
雪宝的小身子轻轻一震，继而便缓缓抬眸看向了莫子依，圆圆的大眼睛上似乎覆上了一层湿意，就像是浸入水中的葡萄一般，晶莹透亮，它的声音隐隐带着一丝哭腔，“娘亲，不要让爹爹救你的朋友好不好，爹爹会很痛苦的，会很痛很痛的。”
莫子依猛然一怔，愣愣的看着它，“什么意思？楚君陌会怎样？”
雪宝微微吸了吸鼻子，扁巴着小嘴道，“娘亲知道爹爹会用什么方法救你的朋友吗？”
“不是术法吗？”莫子依的秀眉越蹙越紧，心中慢慢的浮起了一丝不安。
雪宝缓缓摇了摇脑袋，“不是的，术法只有辅助的作用。如果只是一般的伤痛的话，爹爹只要略施法术便可以修复了。但是，人类的身体十分脆弱，心脏又是人类身体最重要的部分，一旦破损，单单使用术法根本就没有任何效果。”
莫子依怔了怔，“所以，楚君陌想要怎么做？”
雪宝缓缓抬眸看向莫子依，“娘亲，你可能不清楚，妖界的历届妖王大多都是九尾狐族，而爹爹曾经也是妖王。”
莫子依面露惊讶，“楚君陌曾经是妖王？”
她从来没有听他说过，他对之前那个世界的事情好像不愿提起，她也从不多问，却不曾想，他原来竟是一族之主，整个妖界的君王。
难怪他的身上总是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即便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都让人感觉无法轻易的靠近。
她原以为这是因为他是名霆总裁的缘故，所以身上自然而然便培养出了身居高位者的气质，没想到，他本就处于高位，从一开始就是。
雪宝点了点头，继而便低垂着脑袋，缓缓开口道，“老凤凰说过，九尾狐一族天生便是妖王。这不仅是因为他们的实力强大，还因为他们具有妖界各族都没有的快速恢复的能力。这种恢复力便来源于他们的尾巴，每一条尾巴都蕴含了无限的生机和灵力。只要妖魂不灭，九尾狐便不会死，即便身躯破损不堪，只要有一条尾巴尚存，他们就能够恢复原状。所以，也有传闻说，九尾狐的尾巴可以活死人，肉白骨。”
莫子依的眸中快速的滑过了一抹惊诧，“你的意思是，楚君陌想要断尾救芷萱？”
雪宝轻点了点头，复而又抬眸看向莫子依，“但是，娘亲，你知道吗？断尾并非易事，九尾狐族宁死都不愿意舍弃自己的尾巴。一方面是因为九尾狐族天性高傲，断尾于他们来说，是一种巨大的耻辱。另一方面是因为失去一尾，他们的灵力就会下降一阶，倘若失去了所有尾巴，他们便也会失去所有灵力，与废人无异。但是，这都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断尾之痛，无人能够承受。”
莫子依满脸震惊，看着雪宝，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传闻，九尾狐族断尾之痛就好比万针入身，好似千蚁啃噬，比切肤之痛更加痛苦，比剜心之痛更甚，痛入骨髓，没有百日的时间，断尾的伤口便不会愈合，痛苦也不会停止。这就意味着，失去尾巴的九尾狐需要忍受百日疼痛的煎熬。即便挺过那最难熬的百日，伤口也会经常反复作痛。因此也有很多九尾狐因不堪忍受这种痛苦而选择震碎自己的妖魂。”
雪宝的眼中已经积聚了泪水，声音已然带着一丝哭腔，满脸祈求的看向莫子依，“娘亲，爹爹为了你，肯定会自断狐尾。雪宝求求你，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好不好？不要让爹爹断尾，那种痛感真的是生不如死。”
雪宝的话音刚落，莫子依的双手便不由得一松，伴随着啪嗒一声，手中的书本也应声掉落在地上。
她原以为楚君陌只是略微施加一些术法，便可以轻松的将芷萱救过来，却不曾想，这背后竟然要让他做这么的大的牺牲。
比切肤之痛更痛，比剜心之痛更甚，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
光是想想，她便觉得心痛无比。
雪宝哭着扑到了莫子依的怀里，“娘亲，雪宝喜欢娘亲，但是雪宝也很喜欢爹爹。爹爹曾经断过一尾，又受过重伤，即便过去了千年，他的伤势也未完全恢复，直到现在他还会时不时作痛。虽然雪宝不知道他断尾之时是如何的痛苦，但是雪宝待在爹爹身边百年，仅仅是看过他旧伤复发的样子，雪宝便觉得浑身都痛。虽然爹爹不许雪宝说出来，但是，雪宝好害怕，好害怕看到爹爹痛苦不堪的样子，好害怕再也见不到爹爹。”
晶莹的冰凌顺着雪宝的眼角不停的向下滑落，掉落在地板上，碎裂成一朵又一朵透明的冰花。
莫子依只觉得自己的怀中一片冰凉，那凉意似乎不断渗透进她的身体，沿着她的血液不断的传递，传到了她的心脏处，使得她的心又冷又痛。
他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答应了自己的请求？
他到底做了如何的心理准备，才能够这样去安然的承受着断尾之痛？
他到底是下定了怎样的决心，才能够做到自断狐尾？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为什么能够对他自己这么狠心，却独独待她这般好？
莫子依的眼眶中渐渐浮起了一层湿意，一双清澈的眸子已然变得红通通的。
为什么都要待她这般好？她又该怎么去偿还？
她又如何能够接受这般让她心痛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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