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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5 了断


  话音落下,张氏摇摇头,揽过玉姝的单薄的肩头,下巴抵在她额上,“我们母女相依为命十多年,即使相隔千岩万壑,阿娘的心还是跟玉儿在一起的。”


  玉姝吸了吸鼻子,竭力将泪珠逼回眼眶,轻轻唤声:“阿娘……”她松开阿豹的尾巴尖儿,阿豹反倒有点不乐意了,扭头瞅瞅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两母女,阿豹惊讶的瞪大眼睛。


  怎么一眼没看见就哭了?阿豹拱进玉姝臂弯,打起了震天响的呼噜。


  张氏反手抹了把脸,捏捏玉姝娇嫩的面颊,“傻孩子,要是你不得空来镖局,阿娘就回来看你。过两年你回东谷,阿娘肯定舍不得,也能难受些日子。可只要你开开心心,顺顺当当的,阿娘就安心了。”


  玉姝点点头,“阿娘,你也是。”


  张氏凝望玉姝揪成一团的小脸,破涕为笑,“瞧你,又不是明儿个就启程回东谷了,愁什么呢?!”


  “兴许是为师父送行,心里的难受劲儿没过呢。”玉姝拢紧阿豹,继续说道:“从十里亭回来的时候,我脑子里全是师父的音容言谈。有那么一瞬间,我忽然很怕没机会与师父再相聚……”


  玉姝的恐惧,源于柳媞对她的伤害。她从鹿鸣山被带走的那天很是匆忙,甚至没来得及向虞是是道别。一入宫门,便和虞是是人鬼殊途。


  玉姝纵然有机会和拙翁话别,但总觉得不够。回程时,玉姝想的是,如果她遭逢意外不幸身故,拙翁会否感到遗憾终生。玉姝由拙翁又想到张氏,想到虞是是及三位兄长,还有秦王夫妇。


  悲伤的情绪好似潮涌,一波接一波的将玉姝淹没。


  时至今日,玉姝依然不愿面对生离死别。


  张氏误会了玉姝的话意,嗔怪道:“你这孩子净说傻话,拙翁他老人家身体康健,以后多得是机会见面。”


  玉姝无奈的摇摇头,“阿娘,我是怕自己有个三长两短,不能与师父再相见。”


  而今,东谷面临变局,华香璩与明宗皇帝表面相安无事,实则波涛暗涌。再加上她掌中菩提被天弥女换走,未来如何不可预计。万一秦王举事不成,玉姝也得受其牵累。这一切的一切,玉姝不能向张氏吐露半个字。


  闻言,张氏紧张的攥紧玉姝的手,摸摸她细嫩的面颊,担忧的问道:“玉儿身子不舒服?还是太后为难你了?”


  玉姝忙扯了扯唇角,安抚道:“都不是。我就是忽然间想起入狱那会儿差点被人毒死,有感而发罢了。”


  张氏心疼的把玉姝搂紧怀里,“我的玉儿受苦了。过些天,柳氏等一众犯上作乱的逆贼就要被斩首了,他们终是自食恶果。”


  玉姝倚在张氏肩头,小声叨念:“是啊,很快就能有个了断了。”


  柳维风的覆没昭示着定远侯卫擒虎等一众忠臣良将的崛起。柳媞给玉姝带来的所有伤痛,仿佛是一场遥不可及的噩梦。梦醒了,玉姝却无法从那股莫名的恐惧中挣脱出来。


  张氏下颌抵在玉姝头顶,“玉儿以后莫再说那些不吉利的话儿,你才多大点儿的孩子,有的是好日子过呢。”


  玉姝无声的笑了,缓声道:“阿娘也是。”


  张氏和玉姝又说了会儿话,见她乏了,便回镖局去了。


  玉姝搂着阿豹斜倚在正房的床上,曲起手指,百无聊赖的给它挠肚子。美得小猫眼儿眯眯,四仰八叉乖乖躺着不动。


  天色逐渐暗下,玉姝似睡非睡的当儿,荣浩蹑手蹑脚进来,小声回禀,“娘子,卫小将军的信送到了。”


  卫瑫确实没有失言,每隔三天就送封信来。今儿这封还提前了提日。


  玉姝眼皮都没抬一下,懒洋洋的吩咐,“放书房吧。”上头那点儿只言片语,她看一遍就能倒背如流了,无趣得紧。


  荣浩心尖打了个突儿。卫小将军送了三封信来,娘子别说回信,就连看信都是意兴阑珊的。


  这可怎么好?


  荣浩眼珠儿一转,计上心头。


  “是。奴婢遵命。”荣浩应承的当儿,托着信的手猛地一坠,信封随之掉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动。


  玉姝张开眼,瞅了瞅弯腰捡信的荣浩没做声。


  荣浩摆上讨好的笑脸,半是打趣半是自嘲的说:“卫小将军的信有些重,奴婢拿不动。”


  玉姝噗嗤一声乐了,“加上信封拢共两张纸,你可真会说笑。”


  “娘子,奴婢摸着足足三大张纸呢。”荣浩趋步来到玉姝近前,把信封放在她眼底,“不信您打开看看。”


  玉姝接过信,张了张嘴刚要说话。荣浩知机的向她躬了躬身,“奴婢这就为娘子掌灯。”


  说罢,趋步出去速速回返,点亮屋中烛火。


  玉姝两指摩挲着信封,貌似真的有三大张纸呢。


  荣浩见玉姝迟迟未动,暗自着急,但又不能催促。


  屋里一亮,阿豹就醒了,它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冲着玉姝喵喵直叫唤。


  荣浩忙抱起阿豹,道:“奴婢带它回屋喝水吃饭。”


  玉姝嗯了声,从信封里取出信笺。


  荣浩转身的刹那,唇角弯了弯。


  阿豹一走,房里瞬间静了下来。


  玉姝展开信笺,卫瑫遒劲有力的字迹跃然纸上。写信时,恰是中秋前夜。每逢佳节倍思亲,卫瑫眼望明月,心中记挂家乡亲朋。


  他在信中写道:“……人生无奈别离何。但使情亲千里近,须信:无情对面是山河。【1】”


  卫瑫所言,恰能抚平玉姝被离愁困扰的心田。


  玉姝倾了倾身凑近烛火往下细看,卫瑫讲述了这些天赶路的间隙,与兵将们摔角比箭的趣事,以及途经洛阳时,路过官金陵旧居却不能进去讨碗茶喝,颇为遗憾。卫瑫知道玉姝酷爱官金陵的诗,又详细说了说官金陵旧居门前梧桐繁茂,好像真能引来凤凰一般。


  玉姝情不自禁的也想去洛阳走一走,看一看。


  信末,同样写着:一切安好,勿念。


  玉姝合上信笺,心中百味杂陈。


  远离家园的卫瑫,一定十分寂寞吧。也不知他吃了月饼没有……


  玉姝忖量片刻,噌的坐起身,趿拉上丝履就朝门外走去。


  荣浩将阿豹送回屋交给茯苓照看就一直在正房门外支应。玉姝风风火火的拽开门,唬了他一跳,“娘子……”荣浩目光瞟向玉姝手里的信笺,问道:“娘子,摆饭吗?”


  “摆到书房。”玉姝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卫瑫前一封信都写了些什么。撂下话,匆匆朝书房走去。


  荣浩两眼弯成月牙,亦步亦趋跟在玉姝身后。


  张氏出嫁之后,玉姝的晚饭就变得非常简单。胡麻粥配茄子鲊或是鱼鲊,要不就是茶泡饭。


  今儿个大喜就做的茶泡饭,但不是神泉小团,而是用的上好蒙顶,饭尖儿上放少许切碎的昆布吊味。


  玉姝边吃边赞,将这碗简简单单的茶泡饭夸的天上有地下无。


  荣浩是个明白人,晓得玉姝心情好才会吃的如此香甜。但他并不点破,在旁边小心伺候着。


  玉姝吃到一半,将桌上的信封打开,抽出信笺的当儿,星星点点的桂花落在桌上。


  “真是的!”玉姝蹙起眉头,怨怪道:“总在信里夹东西,差点掉我碗里!”


  荣浩知趣的没说话,缩着脖子,大气都不敢出,唯恐玉姝发现他的存在。


  玉姝小心翼翼的将桂花拢做一团,展开信笺细看。花儿在信封里放了些日子,早就蔫了,信笺背面留下微黄的印记和淡淡的香味。


  写信时,卫瑫正走在去往洛阳的路上。途中遇到特别热情的乡民,送来许多桂花圆子。卫瑫说,那是他吃过的最甜最香的桂花圆子。遗憾的是,不能与玉姝分享,便随信附上一捧桂花供她品赏。


  信末,仍是雷打不动的写着,一切安好,勿念。


  “小气鬼!”玉姝咒骂着丢下信笺,恨恨的继续吃饭。


  玉姝刚吃完饭,茯苓便端来葡萄和石榴,正当季的鲜果,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娘子,今儿这石榴甜呢,您尝尝。”茯苓一面说,一面用银匙将红玉般剔透晶莹的石榴籽儿拨在小碗里。


  玉姝嗯了声,吩咐道:“我想吃桂花圆子,赶明儿让大喜做点。”


  张氏不在府里,玉姝饭量都减了,难得听她说有想吃东西。茯苓高兴的连声应是。


  荣浩瞟了眼桌上那一小撮黄黄的桂花,抿嘴笑了。


  东谷


  中秋夜宴那晚,明宗皇帝宠幸了江雪。打那以后,明宗皇帝处理完政事,就会去江雪居住的天舞阁。两人好似民间夫妇,同饮同食。


  宫中人人都道不久的将来,江雪定能取代鱼灼灼,宠冠后宫。


  江雪得蒙盛宠,连带为她伴奏的季乐师也受到封赏,一跃成为东谷皇宫最炙手可热的当红乐师。


  尤蜜的父亲尤采萍虽心有不甘,却也莫可奈何。再则,他在宫里首要的目的是做秦王的耳目,非是争名逐利。他从尤蜜那里得知在熙熙楼时,季乐师教过尤蜜羯鼓。后来不知是何原因,季乐师突然离开了熙熙楼。尤蜜与他再见,恰是鱼灼灼在从民间网罗讲唱艺人时。季乐师以一曲箜篌顺利入宫,尤蜜与他不期而遇,两人都不多不少的有些尴尬。季乐师不愿多谈为何离开熙熙楼,以及离开熙熙楼之后去往何处,尤蜜也不多问。


  尤采萍见惯形形色色的各类人物,直觉告诉他,季乐师不是好相与的。是以,尤采萍父子俩尽量与季乐师维持着表面上的和睦。


  身处芳华宫的鱼灼灼,独对孤灯,形单影只。环顾周遭散发着耀目光彩的奇珍异宝,鱼灼灼心生悲凉。遥想当日,明宗皇帝宠她爱她,恨不能将全天下的宝贝都捧给她。


  到在而今,物是人非。


  鱼灼灼轻叹一声,喃喃道:“皇恩盛宠不过就是镜花水月,海市蜃楼罢了。”


  侍立在侧的贾内侍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


  晴云默不作声,为鱼灼灼奉上热气腾腾的牛乳。


  鱼灼灼轻挥广袖,自嘲一笑,酸溜溜的说道:“现如今,世道变了。舞姬都能住在天舞阁陪王伴驾了。”


  “夫人,小心隔墙有耳。”贾内侍低声提醒。


  鱼灼灼哈哈两声,眸中却无半分笑意,骤然拔高音调,向窗外喊道:“有耳又能把我怎样?我的儿子没了,什么都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说着,鱼灼灼愤而起身,几步到在铜镜前,镜中映出她那瘦削的肩头。鱼灼灼视线上移,凹陷的双颊以及盛满妒火的眸子。


  鱼灼灼目不转睛盯紧镜中人,恨恨言道:“除了所谓芳华夫人的虚衔,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她想要,就拿去!”说着,扬起下巴挑衅的遥指天舞阁。


  晴云眉头紧锁,将牛乳捧到鱼灼灼面前,柔声道:“夫人,吃些牛乳吧。”


  鱼灼灼反手将晴云掌上玉碗打落在地,稀里哗啦摔个粉碎。


  “你们一个个的巴不得我失了圣心,巴不得我死!”鱼灼灼五官狰狞,歇斯底里的嚎叫声响彻整座芳华宫,宛如地狱厉鬼一般。


  晴云吓的连连后退,“夫人,不是,不是啊……”


  鱼灼灼没了孩子,明宗皇帝将涉事宫人全部杖毙,状似严惩不贷,实则是在为华香璩遮掩。鱼灼灼由此对明宗皇帝失望透顶,但又不能把话说在明处,只能打掉牙和血吞。是以,鱼灼灼心中怒火无处宣泄,性情日渐暴躁,对宫婢动辄打骂。


  “不是?你敢说不是?”鱼灼灼手指掐住晴云耳朵,狠狠一拧,“你再说不是?”


  晴云吃痛,鼻涕眼泪一齐流。她忙跪倒在鱼灼灼面前,“夫人大人有大量,饶了婢子吧。”


  虽说鱼灼灼失了宠,可芳华宫仍受各宫瞩目。贾内侍吐了口浊气,趋步到在鱼灼灼身畔,小声言道:“夫人,气大伤身。”


  “伤身?我这副残破之躯,还有什么可伤?”


  鱼灼灼眉宇间盈满忧伤,双目无神,颓然的滑坐在镜前鼓凳上,低声喃喃:“没了,什么都没了。”


  鱼灼灼忧伤难过,天舞阁却是灯火通明。江雪巧笑嫣然偎在明宗皇帝怀里,娇声道:“陛下,芳华夫人痛失爱子,您该多陪陪她才是呢。”


  明宗皇帝颇感意外的挑了挑眉梢,道:“想不到你居然十分大度。”


  江雪悠悠太息,“同为女郎,自是明了芳华夫人的艰难。奴向来直爽,有话从不藏着掖着,若是陛下不喜,奴以后不说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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