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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剖白


  “那后来呢?”晋王忍不住问道。


  “后来?”谢九郎放下茶盏,说道:“十年后,幼女长成,夺了国君王位,自立为女皇。自此天下太平,再无兵戈。”她讲古用意无非是想告诉龙鳞博士,赵矜回来了。目的达到,故事就应该完结了。


  田贞父子俩刚刚听的入迷,谢九郎寥寥数语带过,故事戛然而止,他二人顿生意犹未尽之感。奈何他们是奴婢,没有权利向谢九郎兴师问罪,只得在心里默默补足故事下半段。以小田的好文采,怕且比谢九郎的故事尤为惊心动魄。


  “再无兵戈?”晋王颦了颦眉,“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有贪念,有纷扰,怎么可能再无兵戈?”


  晋王的疑问源自他对俗世的剖判。在他眼中,天下之大,熙来攘往,皆为利益驱动,欲念役使,净土无存。


  这一点,谢九郎也颇为认同。


  “故事的结局,就该完满,不是吗?倘若残缺,还听讲古作甚?”谢九郎牵起唇角,露出一抹顽皮的笑容。


  晋王也不再深究,勉强勾起唇角,向谢九郎笑道:“嗯,你说是就是吧。”他不愿与谢九郎为小事争辩。


  谢九郎强词夺理的神态与赵矜相像极了。龙鳞博士隐在袍袖下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微微颤抖着。


  他真想跑到上通衢大喊,“赵娘子回来了,赵娘子回来了!”


  可惜,他只能暗自欢喜。


  “谢郎君所言极是。”龙鳞博士像是在为谢郎君所言做注脚,含笑言道:“叹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1】故事里的人生,就是要完满。”


  “博士活的通透。”谢九郎对龙鳞博士微微颌首,称赞道。


  “谢郎君亦是。”龙鳞博士像是在与谢九郎互戴高帽,惹得田贞眉头皱了皱。他忽然觉得龙鳞博士与谢九郎说的话似乎另有深意,但又搞不清楚究竟有何深意。


  田贞纳闷的当儿,谢九郎一撩衣袍,站起身,对龙鳞博士言道:“博士,我住在靖善坊,您若空闲可否来我府中做客,我们研讨棋艺?”


  龙鳞博士浅浅笑了,语带欢声,说道:“当然可以。不过今儿个谢郎君的故事着实敷衍,我若去了,有香茗弥补否?”


  闻言,谢九郎大笑,边笑边说:“博士诙谐!”笑够了,问道:“上好蒙顶,能入了博士的眼吗?”


  龙鳞博士被谢九郎这一调侃,眼角皱纹堆垒,像个孩子似得笑嘻嘻的说:“只有蒙顶怕是辜负肠胃,须得备些时令小食才行啊!”说罢,他与谢九郎会心一笑。


  谢九郎与龙鳞博士下过一盘棋以后,宛如故友旧交。这令小田跟晋王都有些懵懂。


  谢郎君与龙鳞博士依依作别,与晋王往皇宫门口方向走去。田贞强自压下心头迷惑,离开集贤殿。


  此时正值初春,万物复苏,气象回暖。晴空无云,偶有一群白鸽飞过,留下淡淡烟波。


  皇宫甬道比来时更加静谧,一行人除了徐徐靴声以及衣料摩挲发出的沙沙微鸣,就只有头顶忽远忽近,五音具备的鸽铃声声。谢九郎望向天际,长长吐了口浊气,说道:“琉璃,你看,鸟儿本就应该属于天空,而不是用金环束住,绑在紫金架上。”


  晋王晓得她是在说宁淑妃的小葵。转念又想,或者是在说他这个返归皇宫,被权势牵绊的小和尚。晋王轻叹一声,言道:


  “绑与不绑,全在心境。若然胸襟广博,即便身处夹缝,依然能够历经天高海阔,万千美景。有时金环绑缚,仅仅是一种形式。谢郎君若不信,摘掉小葵足上金环,它也不会离开紫金架。因为它,惯了。”晋王偏头看向谢九郎,认真问道。


  他是在说宫中生活,没能磨灭他拳拳初心。谢九郎明了他话中意味,沉默良久。两人并肩前行,小田与田内侍离开他俩一段距离,躬身跟随。


  白鸽从谢九郎头顶飞过,鸽铃恍若钧天妙乐,似是自天边而来,遥远空明,撞的谢九郎心尖儿丝丝抽痛。思懿宫精心喂养的小葵与空中自由飞翔的白鸽,两相比较,究竟哪个更快乐,更畅意,更愉悦?


  谢九郎觑起眼睛,望着渐渐飞离视线的鸽群,容色清正,轻声问道:“琉璃,你身在皇宫,心在何处?”


  谢九郎突如其来的问话,令晋王措手不及。他低声反问一句,“心在何处?”他的心早就留在凉州城真泉寺中,常伴波若大师座下。


  京都皇宫里的晋王赵尧,只有在与谢九郎会面时,才是鲜活的,灵动的。尤其,她唤他琉璃时,他欢喜极了。碧琉璃滑净无尘,是波若大师赠与他的谶语箴言,片刻都不敢忘。


  虽然晋王察觉出谢九郎对他的质疑与猜忌,但他不怪,也不怨她。


  因为,她的痛楚,唯有他才明了。


  “是啊,你的心在何处?”谢九郎不依不饶,非得从晋王口中得到答案似得。


  “那么,你的心呢?”晋王不愿直面她的问话,反将一军。


  话音落地,晋王的心扑通扑通剧烈跳动着。他怕她恼怒或是不悦。晋王目光紧紧锁住她的莹亮黑眸,一瞬不瞬,不想放过她每一丝细微神态变化。


  晋王不知道的是,他的不回答,全在谢九郎思虑范畴之内。更何况,她不需要晋王的亲口应和,她只需要一对能够容纳她所有言辞的耳朵。


  “我的心,留在母亲那儿了。我想她,想见她。却又怕见她。我怕她不认得而今的我,也怕她记得从前的我。琉璃,我的痛,你懂吗?”


  谢九郎突如其来的剖白心迹,使得晋王错愕不已,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想说,他懂。话刚到嘴边,谢九郎又再说道:


  “琉璃,其实,真正令我惊惶不安的,是你的改变。”


  并非不信,而是惊惶,是不安?


  晋王难以置信的与谢九郎对视,从她眼中,晋王分明看到惴惴然。


  “谢……”晋王略一忖量,再次唤道:“玉姝,我还是那个在豆腐铺门前向老板娘化缘的小和尚,没有分毫变化。即便我身为晋王,可那都是外在加诸于我身上的,我无力抗争,只能承受。”


  “无力抗争?”谢九郎喃喃自语顿住脚步,对晋王对视,不解问道:“富贵荣华,权倾天下与你来讲,是负累?”


  晋王抿了抿嘴唇,言道:“是的。我自小学的都是深奥佛经。有的我能明白,有的不能。然则,可以肯定的是,我想要心境澄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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