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悬棺
“有鬼啊，有鬼！”一个士兵大叫起来，他近乎哀嚎的声音在午夜的深山里分外凄惨。瞬间就在队伍里引起了恐慌，“弟兄们，这座山是被诅/咒过的！是被下了诅/咒的！”他发疯一般的大叫着，吓得左右乱窜，想拔腿就跑。
但是忽然他就不动了，因为刚刚赶到的李达用黝黑的枪/口指着他的脑门。
“真对不起，督军大人，我没有管教好属下，让您受惊了！”李达十分愤怒地看了那个士兵一眼。他走过来扶住崔世华的手臂，随后又退后一步微微鞠了个躬。由于脚下都是乱石，他矮胖的身躯立得不是太平稳，发福的身材让他的军装勒得很紧，一把擦得雪亮的短/枪在腰间别着。
现在崔世华身边都是李达的人，由于李达的到来，士兵们虽然还沉浸在刚才的恐慌里，但此刻都平静了下来。没有人再妖言惑众，也没有谁想要逃跑了。
“或许是视角的问题，大家不要紧张。”崔世华在安抚军心，“一会我们就过去看看。”
“哟，大伙儿怎么都戴着口罩呢？”李达似乎没有搞清楚状况，他有些调侃似的问道。
但是一脸冰冷的崔世华却没有和他解释。而是也给他递了一个口罩。“你也戴上吧。”崔世华说。
李达有些狐疑，但接过口罩后还是犹犹豫豫地戴上了。
就在这个时候，陈家印带着人手也已经赶到了。在忽明忽暗的火光里，他扶着一截树桩，纵身一跃就跳上了一块岩石。他似乎很着急，三步并作两步就来到了崔世华身边。看着他身轻如燕的样子，李达“哼”了一声就别过脸去。
但一脸焦急的陈家印却无暇在意这些细节。他急忙向崔世华打听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崔世华说完后，他略有所思的点点头，眉头深锁，也是一脸的不解和忧虑。
“我说镇守使陈大人，你怎么现在才来呀？你平时不都是咱都督府里最积极的人吗？”李达把双手放在凸起的油肚上，似乎在审问陈家印，“我们的督军大人可是险些就出事了，要是那样，你担待得起吗？”他带着责骂的语气，对着陈家印吹胡子瞪眼睛。
“我可是一得到消息就赶来了。”陈家印也有点气急败坏地说。
“哟，是吗，我也是一得到消息就赶来，可你怎么比我晚到这么久？”李达还在不依不饶，“要从距离上说，我的道尹府可比你的镇守使大院远多了！”
听到这句话，队伍里有个人紧张地看了一眼崔世华。虽然士兵们都穿着同样的服装，还都戴着口罩，但是从那灵敏的眼神很容易辨认，此人就是在督军府给崔世华送汤，又和崔世华一起率先来到梨花峰的那个年轻人。看到崔世华似乎还在沉思着亭子的事，没有理会李达和陈家印的对话，那个年轻人从崔世华身上收回了眼光。
“李达，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的官阶只是道尹，你这样和我说话，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后果！”面对李达的得寸进尺，陈家印似乎有些发火了，他压低了声音，但却铿锵有力地反驳着李达。
“崔大人，现在就进山吗？”李达白了陈家印一眼，他似乎在转移话题。
“先到那个亭子看看。”崔世华说。于是他们一行人上了山路，浩浩荡荡地往那个亭子赶去。手电筒的光线和火把的亮光把这个深夜的山谷照得灯火通明，远远望去，就像一条闪动的银蛇。
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了亭子，借着灯火的光，只见亭子周围的土地上有厚厚的灰尘，除了刚才来点火把那人的脚印，显然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接近过这个亭子了。而刚才上来点火的那个士兵，此刻还拿着火把依旧站在亭子外面。嚎叫一般的山风毫无方向，呜呜作响，他手中擎着的火焰也随着风向左右摇摆，分外鬼魅，火光映红了每一个人的脸。
崔世华询问，他说他压根没有走进亭子过。这又让大伙们一惊。“您瞧瞧，这也没法进去呀！”他指着亭子说道。
崔世华走近一看，只见亭子四面都是封闭的，从脚底的石阶到头顶的亭盖，都用厚实的石料严密地封死了。别说是人，恐怕连蚂蚁都很难爬进去一只。再看看亭子周围，确实多年来都没有人和动物活动过的痕迹。
那封闭亭子是何人所为？要把如此厚实巨大的石料从城中运到城郊，除了政/府，普通百姓不会有这么大的能耐。即使有，这么大的动静又岂是政/府不能觉察的？再说刚才大家都看到了那个士兵举着火把站在四面镂空的亭子中央，难道这真的是幻觉吗？有可能这么多人同时产生幻觉吗？想到这，崔世华只觉得毛骨悚然，头皮一阵发麻。
“这该怎么办？”崔世华转头问身边的陈家印。
“要我说，干脆直接砸开来看看好了，我就从来不相信什么诅咒之类的说法。”李达抢先答话了。他绕着亭子走了一圈，用手拍着亭子上厚厚的石料，随后开始对着眼前自己的军队发威了，“什么神啊，鬼啊，他都是人编出来吓人的！”他说话的时候椭圆形的脸上明显凸起的下巴显得很小，和撇成两边的胡渣一起往上翘着。
陈家印看了他一眼，依旧没有回答崔世华的问话。就在崔世华左右为难的时候，陈家印说很快就要天亮了，如果还要顾及今晚的主题，那就应该按照字条的提示，迅速进入梨花峰才对，毕竟进山后爬到黄岩洞，还有一段距离。
崔世华想想很有道理，觉得确实时间仓促，还是先不要管这个诡异的亭子。就下令众人撤回，先进入梨花峰。
李达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走之前他还不忘狠狠地踢了那亭子一脚。“哼，胆小怕事。”他远远望着队伍前面那两个正在交谈的身影，恶狠狠地吐出一句。
“众人担心脚下，把石头挪开就好！”崔世华指挥着士兵把堵在梨花峰入口处的巨石移开。这块题着“禁止入山”四个红字的巨石，还是当年他亲自下令放在此处用于封山的。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堵在梨花峰入口的大石块被移开了。头顶不时有碎石落下，铺天盖地的尘土呛得众人连声咳嗽，一股腐败的气味也铺面而来。
“快点上火把，这样进去后才能知道氧气的含量。”崔世华下着命令，众人逐渐深入了梨花峰的内部。黑暗中他们穿过了一些岩石、洞穴，大家都屏气凝神慢慢前进着，头顶不时有滴答的水声，打破死一般的沉静。
“真是对不起各位，害得大家深更半夜不能好好睡觉，陪我到这个鬼地方折腾。”或许是为了振奋大家的士气，崔世华率先打破了沉寂。他的话虽然简短，但却一石激起千层浪，为了缓解这阴森恐怖的气氛，大家一边行路，一边你一言我一语的闲扯了起来。
“嗨，别说什么鬼不鬼的，我李达这一辈子最不怕的就是鬼！如果有鬼就让他们来找我好了！”李达粗犷豪爽的声音引得弟兄们一阵哄笑。
“折腾点不要紧，”沉默了好久的陈家印也发话了，“关键是这个折腾不能是瞎折腾。”他说，“很快就要天亮了，我们得快些赶到黄岩洞。”
“对啊对啊，大家说待会黄岩洞里究竟会有什么惊喜呢？”一个弟兄扯开了话头，大伙便叽叽喳喳的讨论了起来。
“崔大人，该不会是藏宝图吧！”一个弟兄说。
“不不不，藏宝图多没意思，还要自己去找宝藏，哪能叫做惊喜呢。”另一个士兵马上否决了这个的观点，“依我看呀，应该是整个山洞都装满了金银珠宝，这才够得上叫惊喜呢。”
“哈哈哈，如果是那样，今晚不仅崔大人，镇守使陈大人可都要跟着升官发财啰！”李达笑得很爽快。
“升官发财，我可不需要。”陈家印说话的语气很冷，瞬间就让气氛再度变得尴尬起来。
“陈大人，你这是何苦呢。”一个士兵不明事理，只是想当然地说着。“都这么多年了，凭您的功绩，早就该荣升帮办了。督军大人都向上面反应过好几次，上头也都答应了，可您为啥总是不接受呢。”
“就是就是，帮办可是一省的二把手呢。”其他几个士兵也跟着起哄。谁都没有留意到李达在黑暗中对着陈家印哼了一声。
“就是啊，家印，都十年了。”崔世华叹了一口气，“哪个当官的不想升官发财？”崔世华反问到，“你究竟有什么苦衷呢？”
“别提了。”陈家印冷冷的吐出三个字，“快赶路吧，马上天亮了。”
气氛有点尴尬，于是大家也都不说话了。前行中的队伍瞬间安静了下来。
此时虽然已经入春，但半夜的深山还是让大家感到彻骨的冰冷。山路越来越崎岖陡峭，前行也越来越困难，大家手中的火把，也越来越微弱。好在终于抵达了黄岩洞。
“大人快看，那是什么？”走在队伍前面的李达大叫一声，他仰着头，用手指着高处的黄岩洞。
随着他的呼声，众人也急忙抬头看，一些胆子小的几乎要吓尿了。
只见高处的黄岩洞里赫然平躺着一副巨大的棺材。
“是悬棺。”陈家印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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