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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美梦?噩梦?


  天佑八年,吏部尚书陆显府。

  陆望正在迷迷糊糊地酣睡,一双温暖有力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一个声音轻轻在他耳边叫道,“少爷,少爷,该起床喽。”陆望嘟囔了一声,翻了个身,睡得红扑扑的小脸在枕头上蹭了蹭,往更深的黑甜梦乡沉去。

  在梦里,从未见过面的娘亲出现了。娘亲坐在陆望的小摇篮边看着他,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她伸出一双温暖的手,轻轻地摸着小婴儿的胎发。小婴儿感受到这温柔地爱抚,好奇地睁开了眼,直直地瞧着望着自己的美丽妇人。

  妇人又揉了揉婴儿肉嘟嘟的小脸蛋,纤细的手指拂过他熟睡中流出口水的嘴唇,俯下身亲了一口。婴儿高兴地手舞足蹈,满足地笑了。妇人也情不自禁地笑了。忽而像想起什么事,笑容凝结在嘴边,眉头深锁,握着拳,身体也微微颤抖。绝望地看了摇篮一眼,妇人又深深地亲了一口婴儿的小脸,轻轻地说,“望儿,娘很爱你。”

  说罢,便叹了一口气,决然地起身,向门外走去。在门口,妇人停下沉重的脚步,回眸凝望了一眼,一咬牙,踏出了门槛。门外的斜阳照进了这间安静的屋子,妇人的身姿在青砖上投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这影子渐渐变短,渐渐,不见了。

  婴儿茫然望着半开的门,伸出手来,想要抓住那离开的倩影。徒劳在空中乱抓了一阵,却只有几缕游丝被搅动,庭院里的残春带着一阵暖风,拂过了他的面颊。

  这是梦吗?还是我太思念娘了?在一片沉重的黑色中,醒不过来,无力逃离。。陆望的双手在空中胡乱舞动,发出一串含糊不清的呓语,“娘,娘,你别走”一双滑腻的手抓住了他胡乱摆动的双手,有人轻轻拍着他的脸,“少爷,醒醒,该是做噩梦了!”

  满头大汗的陆望睁开眼睛,终于逃离了那个黑色的世界。这个世界让他依恋又畏惧。在那里他能见到娘亲,可正是在那里,他的娘亲被夺走了,离开了他的小摇篮,去了门外那个未知的世界,到现在还没有回来。陆望找不到她,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只能从这真实地让人恐惧的梦境中,寻找她的踪迹。

  陆望有些失神地看着头顶帐子上繁复精巧的花纹,心中想到,这个梦又来了,从记事起,这个梦就挥之不去。什么时候,娘亲能从梦境里走出来,与我相会呢?不可能了吧,真是痴心妄想。转过头,奶娘李三娘正在给他擦额头上的汉,脸上关切又担忧。丫鬟金雀正握着他的手,想来他又在梦中胡乱挥手了。

  见他醒转,三娘和金雀都松了一口气。金雀打趣说,“少爷做个梦也不老实,还是那么淘气。”三娘一边把擦汗的毛巾递给金雀,一边把扶着陆望,从被子里坐起来。陆望问道,“已经卯时了吗?”

  三娘招招手,金雀便捧着脸盆巾栉在床边候着。三娘取过簇新的脸巾,放在铜盆中铺开,用备好的温水沾湿,柔软的上好棉布吸饱了水,也散发着热气。三娘把脸巾取出,绞了一绞,用手试着温润舒适了,便轻轻地往陆望脸上擦去。一边小心给陆望擦着眼睛,三娘说,“已经寅时末,交卯初了。少爷快起吧,先醒醒脸,待会再让金雀伺候你洗漱穿衣。”

  陆望听了,有些撒娇地往三娘怀里钻去,说道,“我就知道三娘和金雀姐姐会来叫我的。这才放心地睡了。”三娘给陆望擦完脸,把脸巾放进铜盆,小心地问道,“少爷又做那个梦了?”

  陆望有些沮丧地说,“可不是呢。以前爹给请的太医院的医士,来看过这么多遭,都说是吃几味静心安神的药就好。可我吃的药渣都一大箩筐了,这梦还是断不了。索性就不要断了吧,以后我再也不吃那骗人的玩意儿了。”

  三娘听着,眼皮跳了一下,便笑道,“少爷好好的人,也不是什么大毛病,那些太医们也是混不吝的,可能是念书过于用功闹的,兴许过后慢慢就好了。”金雀扶着陆望下床,笑着接口道,“说到念书,我们少爷可是这京都里头一份的。自打少爷三年前开蒙,这什么《龙文语》《童蒙文》《字字锦》都已经倒背如流了呢。这可是我们大夏国的三大开蒙书,我们少爷念得滚瓜烂熟呢。”

  陆望一边伸开手臂,站在床前,让金雀给自己穿衣,一边不好意思地说,“金雀姐姐,你可别笑话我了。让外头的人听见,要说我不知羞呢。”

  金雀细心地给他系上腰带,吃吃笑着,露出一口细密的贝齿,说道,“这可不是我胡说,连大人千辛万苦请来的段夫子,都私下夸你来着。服侍段夫人的林二嫂说,段夫子亲口跟他夫人说,你真是个奇才呢,都会作诗了。他还说什么‘剑在匣中’的,我们下人也听不懂。他老人家可是大宗师呢,这可不是乱说吧。”

  三娘给陆望抚平背上的衣褶,说道,“林二嫂确实这么说的,我们府里的家人都说,少爷可是我们陆家的宝贝。又聪明,性子又好,将来是要给我们陆府光宗耀祖的!”

  金雀连连点头,说,“我能服侍少爷,也是前世修来的,天大的福分呢。少爷有空还教我两个字呢,林二哥可再也不敢说我是个‘不识丁’的丫鬟了。只是可惜了夫人。我妈在家老说,那么美的人物,那么慈柔的性子,可惜竟然没享着少爷的福。”三娘看了金雀一眼,金雀意识到失言,忙咂咂嘴,不敢做声了。

  陆望知道父亲的规矩,不准下人在府中谈论自己的母亲。因此金雀娘虽然是在府里几十年的老仆了,也只敢在自家对女儿谈说,更不敢对小主人谈起。

  想到这里,陆望问三娘,“三娘,你是府里服侍过娘的老人了,今儿你只大胆对我说,这话出不了这屋子。爹是不是不喜欢娘?”三娘连忙“呸呸呸”几声,说道,“哎呀,我的小少爷,夫人在的时候,大人可是可是把她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宠得不得了。他们要是不要好,这天底下还有恩爱的夫妻吗?”

  陆望茫然了,问道,“那为什么府里不但不让提娘的名字,连她的一张画像也没有?我虽说是她的儿子,却连她的长相也不知道。”更重要的是,她长得,真是梦中那幅模样吗?那样美丽端庄,慈祥可亲梦中的她,真是我的母亲吗?

  三娘和金雀都陷入了沉默。金雀转身去拿昨晚备好的书本与纸墨用具。三娘看着这个自己从婴儿时喂养的孩子,心里充满的感伤。说起来是吏部尚书的公子,何等尊贵,难得的是也像他的娘亲一样仁厚,却生不见娘面。这普通人家的天伦之乐,他又何曾拥有过呢?

  陆望看着沉默无言的三娘和金雀,喃喃自语,“阿妈,你是怎么样的人呢?”

  说起来外人也不信,在公卿世家都热衷于给历代家主诰命画像留影的夏国,三代为显宦的陆家的家族祠堂内,也供奉了历代家主及诰命夫人的画像。唯独陆望的娘亲,以御史大夫赵合章的义女身份嫁给陆显,自亡故以后,偌大的府邸之内,居然没有一张陆夫人的真容留影。

  下人们以陆府为荣,更感念慈柔的陆夫人对下人宽容仁厚的恩德,私下提起这位早亡的陆夫人,哪个不说好,可是十几年来,却无一张夫人的画像可供凭吊。八年前,陆府有个厨房的伙头,因婆娘没了,蒙夫人赠银,并以棺木厚葬发送,感恩戴德,便偷偷请人画了一张夫人画像。放在屋内,私自在忌日上香祭拜,被尚书发觉,打个半死,收了画像锁了,还差点被赶出府去。多亏管家陆宽求情,才免得被发落到府外。从此以后,陆府家人们连当着人面前不也大敢提起夫人了。

  陆望正站在那儿发怔,金雀已经把书本和纸墨用具都拿了过来。他敛了敛衣饰,金雀用铜镜给他照了照,再整了整他的领口,把挂的玉佩络子捋顺。三娘把要带的东西检查了一遍,便拍了拍陆望的后背,笑着说,“少爷,可真的该赶紧去段夫子那攻书了。先去老爷那儿请安吧。”

  陆望点头,便迈步走出了出去。父亲三年前带他四赴沧州,终于在第四次请来了段博彦。身为名动天下的大儒,段夫子学问精深,对陆望的要求更是严格。五岁以后,陆望就常常在卯时刚过,便要去业师段博彦处去受教。而在每日的功课开始之前,去父亲处请安更是必不可少的。

  想起父亲,陆望心中满是苦涩。众人瞩目的“小神童”,在父亲眼里竟似透明一般。在陆显以吏部尚书之尊,四赴沧州,请到名动天下的段博彦老夫子,为陆望的授业恩师后,陆望这个独子似乎就从他心中消失了。除了早晚晨昏定省之外,陆望很难得能见到陆尚书。偶尔下朝回家,在后花园遇见陆望,陆显只是严厉地看他一眼,捋了捋胡子,点点头走开。

  唯一与父亲待的久一点的时间,只是去母亲的坟前上香拜祭之时。奶娘李三娘总是一边抹泪,抽抽搭搭地说,“少爷长得很好呢,夫人在那边宽心。”管家陆宽拉着陆望的手,把香递给他。轻声说,“夫人在那边会看顾着少爷的。”而面对在独子出生后不久就亡故的结发妻子,陆显的眉毛轻轻抽动,面目却仍是平淡,在怀念夫人恩惠的下人们的呜咽声中,沉默不语。

  难道,得到了师恩,就得不到父爱了吗?可是这个老师,是父亲亲自为我请的啊!五岁以前,那些父子耳鬓厮磨的日子,难道是我的幻觉吗?带着沉重的心情,陆望踏出了门槛,由三娘和金雀领着,向父亲所住的西跨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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