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局中

正值隆冬时节，谢家梅园中的梅花开的正热闹，挤挤挨挨的，霎一眼看过去虽漂亮，可也实在太多，不免少了几分孤芳自赏的风韵。

        秋苗将谢府中的各处都一一给苏昭昭仔细介绍过，她推着她一路走过青石板路，不可避免地，满园梅香就飘进她的鼻尖。

        寒意有些透骨，苏昭昭抿着苍白的嘴唇咳嗽了几声，视线透过隐隐绰绰的梅花枝头，落在了一道似曾相识的身影上。

        秋苗注意到她盯着那片梅花园，便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随后笑道，“姑娘可是在看任遥姑娘？”

        任遥

        倒是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如今竟然在此地再次相见，苏昭昭不可避免地想起谢览洲那时于流花楼望向她的神情她真傻，分明是他们二人的郎情妾意蜜里调油，她偏要去做横亘在他们中间的拦路石，想来那时谢览洲必定已经烦她烦到不行，可还顾及着丞相府的脸面去找她，心中定然是不甘不愿，她倒好，喝了点酒，便痴痴地将身子交了出去，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瞧不瞧得起自己。

        真是识人不清。

        不等苏昭昭否认，秋苗已经先道，“听闻任遥姑娘跟了侯爷许多个年头，如今也可算是熬出了头。只是这姑娘是个专情的，一心一意地顾着侯爷，知晓他爱吃梅花糕，从不假手于人，经常做给侯爷吃呢。”

        苏昭昭听了她的话，蓦地一怔，她抬头，轻声问，“他竟爱吃梅花糕么？”

        “是呀，”秋苗没注意到她什么模样，仍旧笑道，“他只爱吃这一样的，其他糕点总觉腻得慌。”

        谢览洲，原来你不喜欢吃桂花糕，是吗？

        我从来不是最了解你的人，我以为离你那么近，你却用实际行动告诉我，我们的心隔了那么远。

        任遥知道你的喜好，知道你爱吃什么，你愿意将最真实的一面给她，你却将最虚假的幻象骗我。

        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苏昭昭意兴阑珊，没了继续留下来的心情，她低垂着脑袋，手中不断地捻弄衣裳的布料，好减轻心中痛，可再开口时，她的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

        “秋苗，我们回去罢。我有些冷了。”

        秋苗还未曾应声好，面前就已经婷婷袅袅走过来一道倩影。她用纤长葱白的手指拨开梅花枝，手腕处挎着一篮的梅花，言笑晏晏，“姑娘才刚来，怎么就急着走呢？”

        苏昭昭瘦削的手指一下攥紧了衣料，后又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般快速将手松了开来，抬头望向任遥，勉强维持着不露出狼狈的窘态，“只是瞧着天气冷了，有些受不住，便想着快些回去”

        任遥的目光落在苏昭昭衣领遮不住的颈间，神色变得有些难看，不过还是强撑着笑道，“原来是如此，我还当着是因为姑娘不愿意瞧见我。”

        “未曾有这样的事情。”苏昭昭答着，心境已与上次同她说话的时候大不一样。

        见她姿态放低，任遥心中有些畅快，可还是未曾打算放过她，只一眼瞥见她洁白颈脖上不容忽视的红印牙痕，她便嫉妒地要发疯，于是恨生生地道，“姑娘怕不是受不住天气冷，这是昨夜受了侯爷多少的宠爱？倒是好福气，旁人修都修不来。”

        苏昭昭闻言面色一僵，她抬眼盯着任遥的神色，甚至将任遥看的心中颇不自在。直到她受不住想说话时，苏昭昭才将目光垂下来，低声道，“若是你想要侯爷的宠爱，便尽管拿去，我并未有任何想同你争的意思。”

        “你！”任遥咬牙，她怒目望着她，何曾是她不曾想争，那也要落花有意流水有情，这苏家小姐已经落魄至此，分明知道内情还敢借机暗讽，牙尖嘴利半点未褪，真当自己还是从前那个风光无限的丞相千金不成？

        “秋苗，你还愣着做什么？”苏昭昭加重了语气，“推我回去。”

        秋苗一时间被她的气势威慑住，竟真的调转了方向，推着苏昭昭往回去的方向走。

        走到一半，她醒过神来，想起苏昭昭刚才的话，连忙劝道，“姑娘怎可在任遥姑娘面前说这些话？侯爷的宠爱是有限的，若是多宠了别人一些，分到姑娘的关注便也少了些。等到任遥姑娘颇得侯爷宠爱，姑娘恐怕是要被侯爷遗忘在不知道哪儿个小角落的。”

        遗忘到哪个小角落么

        她倒巴不得是这样，巴不得他将她视若无物，让她无人问津。谁要这充满恨意的宠爱，谁要这充满冰冷的监视的粗暴的爱？

        “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苏昭昭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腿，那仍旧作痛的感觉无时不刻地提醒她，她曾经为他做过什么，又多么像一场笑话。从前听得人家讲被卖了还帮着数钱，她当时笑那人愚昧，却不知日后也将有一日重蹈故事中人的覆辙，她何曾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呢？

        苏昭昭疲累地闭上眼睛，只觉得好脏，被谢览洲触碰过的每个地方都脏，她耻辱，却又无法反抗。

        “回去放些水来，”她虚弱地说，“我想洗个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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