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狭路
萧琇莹摇摇头，“这样一来，皇后只怕更加怀疑，左右我说的那些都是事实，而她当然有辨别是非的本事的！耐心的等待几日吧，至少等到卫家和赵家的事情搬到明面上来说的时候再看，若是不成咱们再想法子！”
说罢，萧琇莹抬头看向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而不远处的那些在春日里开的十分灿烂的春花已经在今日的暴雨之下，香消玉殒，泥土上铺就了厚厚的一层花瓣，零落成泥，连香气都不再了！
收回视线，她低头浅浅的说了句，“咱们回寿康宫吧！”
而立政殿中，姑姑端了一盏新茶奉给歪歪靠在软枕上的皇后道“娘娘，县主说的那些······”
皇后一脸的疲惫之色，懒懒的伸出手接过茶喝了一口，这才积蓄了些许的精神，“有一句她说很对，我和侯爷并不是血脉兄妹，若是今日坐在这里的不是我而是赵妃，只怕是早就发现了皇上前朝的变化！”
“奴婢即刻就去查！”姑姑默然片刻后道，“娘娘，威远候是一心向着您和五皇子的！至于老侯夫人，不过是人老糊涂了，您不用在意！”
皇后挥挥手，“我在意什么，四公主不过是因为那个生的，她就这样看护，否则四公主也不在勇王府和太后的打击下，活到现在！从前是觉得一个女孩子，来日里一副花团景簇的嫁妆打发了就是，亲自动手没得脏了本宫的手，也难免留下些痕迹。如今么，你去将当年的那些事情，一字一句的传给老夫人知道，最好将安歇证据毫无破绽的露在她面前！”
姑姑微微点头，“娘娘放心，四公主宫殿遣散的那些人，奴婢都将他们安排到了行宫，会一五一十的替老侯夫人找全乎的！”
皇后这才点头，一双如水的眼眸微微晃动，眼中似有波澜掠过，“卫家那边，你早些时候将赵妃和赵家的行径告知他们，免得他们想岔了，做了错事。既然太后年纪大了，不愿插手，那么本宫身为中宫皇后，如何能坐试不理呢！至于当年的时候，这个时候突然被提及，本宫还没有想到，赵家原来那么早就开始谋划了，这个不急，等着赵妃身怀皇子的事情传出去的时候，三皇子就不足为俱了！”
“是，娘娘英明，奴婢这就去办！”姑姑适时的恭维两声，皇后脸上的讥讽慢慢散去，朝她挥挥手。
姑姑退出了立政殿，殿前的那尊龙蛇缠绕的香炉中升腾而起的香烟，散在空气中的屡屡清香。是皇后惯用的积水沉香，含蓄而浅淡且不张扬的香气，在这雨水纷纷扬扬，殿内寂静的环境里，十分的合宜，皇后瞧着这座她住了快二十年的大殿，心里沉浮几许，良久之后才合目沉睡。
天色越晚，时近黄昏的时候，下了一天的雨，终于停了。雨过天晴，天空如洗，渺万里云。阵阵鸟鸣声，从远处传来，为这绚丽的晚景增添了一丝活泼之意。
萧琇莹被太后留在宫里歇息，祖孙二人坐在寿康宫正殿前的太师椅上，一摇一晃的看着疏疏朗朗的黄昏，一茬一茬的说着话。
“神思不属，是在担心家里的小东西？”太后瞧了一眼看着不远处落败的牡丹花的萧琇莹浅笑道，“到底是做了母亲的人，任凭从前如何的懒散的丫头，也是有了牵挂！”
廊下时不时的有清风穿过，十分的凉爽。只是太后这几日身子越发的不好，这个时候时不时的咳嗽一声，让人很是担心，伺候了太后喝了药，萧琇莹回头让丫头取了一件披风来给太后盖上，“金玉很乖，明明才丁点大就知道认人。不过又奶娘和柳妈妈在在，儿臣倒不是担心她，而是担心您的身子！”
太后微微叹息一声，“你知道了？”
萧琇莹不避讳的点点头，脸上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但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却积蓄了泪水，明明湿了眼眶，眼泪含灾眼中，说不出的委屈心疼，“才知道的！”
“既然知道了，也好。有些话，同你说，将来，你转告给你的父兄也是一样的！”太后略微苍老的声音在殿前响起，听得萧琇莹心里一阵心酸。
太后转头看到了萧琇莹，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擦了擦萧琇莹的脸颊，“阿莹，皇祖母去世之后，你们一定要小心谨慎！皇上的心思越发的难猜，皇后虽然早些时候与你母妃叫好，可是她那个人，心思难测的紧。去年，五丫头出事，她就干下旨杀你，难保不会为了其他的时候为难王府！”
“皇祖母，儿臣知道该怎么办！”萧琇莹哽咽着不敢当着太后的面哭出来，唯恐让太后瞧了心酸，“五皇兄到底是皇后娘娘的亲子，皇后娘娘为了五皇兄敢将一双女儿舍出去保全五皇兄，足矣见皇后娘娘的决心！”
太后微不可见的点点头，如此也好，五皇子当真是皇后唯一的软肋和命脉，只要把握住了五皇子，皇后那边虽然难点，但是她也不敢当真五皇子的卖弄，将事情闹大明言上去！
“皇上年前有意将五皇子立为皇太子，但是因为皇后不愿息事宁人的缘故，那道旨意就作罢了！”太后忽然说起了这件事情。
萧琇莹心头一跳，太后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起这样的事，若是能被太后提及，那么必定那道旨意就在太后手中，甚至太后有意将圣旨交给萧琇莹。
才抬眸，就对上了太后幽深的目光，“许是我这几日空闲多思的缘故，我总觉得，皇上这样犹豫不决，似乎并不想立五皇子为储君！”
不立五皇子？那又会是谁？萧琇莹心头警铃大作，其实皇上可供选择的人选实在不多，大皇子是一早就没了可能的，四皇子被赐死之后，全家都被变为庶民逐出京城了。那么就只有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三皇子一直都是储君的热门人选，只是三皇子生母早逝，赵妃如今自己又有亲子，难免动了心思，而且皇后一定会不遗余力的打压三皇子。那么只剩下二皇子，从前二皇子不显山，不露水的。从未仔细的盘算过他有什么！
“二皇子出生的时候，先帝很是喜欢，说他天庭饱满，有帝王之象。这也是为何先帝将皇位传给皇上的一个重要原因！只是不知道二皇子大些之后，越发的平庸，读书不算好，也不算坏，早早的娶妻生子，府上的女眷出身也还说得过去，二皇子妃是丞相的继室的次女，模样和性情都是中等，几个侧妃都是世家出身，也是伯府或者侯府的小姐多！”太后低声说道，“而丽贵嫔的娘家，似有也有意从杭州迁徙过来，一旦过来，少不得要进朝堂做堂官。既然是堂官，只怕朝堂之上的人事又要调动一番了！如今兵部尚书因为丁忧至少要一年，正好为丽贵嫔的娘家人腾出位置来！”
萧琇莹默然，而心里像是狂风过境一样的慌乱！京城里的人，都习惯了三皇子和五皇子之间的争斗，而且朝堂之上，也多是这两派的人在争斗。只是所有人的忽略了，二皇子的存在，就如同忽略了大皇子的存在一样！
“阿莹，上次之后，皇上虽然将侍卫撤走，可是哀家这些年经营的消息通道却被皇上折损了大半。如今哀家病入膏肓，能这样凝神想事情的时候不多了，也不愿意将人生中仅存的时间浪费在这些无所谓的争斗上面。所以，这副重担，终究还是要你们自己去抗起来！”太后目光悠远，远处的夕阳终于落下了山，即便她是这样的不情不愿，但却无可奈何！
一夜无话，萧琇莹早膳之后，就准备出宫回长乐府。才离开了寿康宫，在上林苑的甬道上就看到了正往这个方向来的四公主主仆。
她有多久没有见到了四公主了么？似乎并不是很久，可是四公主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萧琇莹几乎认不出来的，一身粉色的宫装，头上是素净的不能再素净的钗饰，而且瘦弱的一阵风似乎就能带走。而跟在她身边的那位嬷嬷，面无表情，虽然是低头跟在四公主身后，可是时不时抬头的时候，虽然脸上是宫人们常有的恭敬之意，可是眼中带着的眼神却很是轻蔑。
待走进了，萧琇莹率先行礼问好，“这一早，四公主是去给皇祖母请安么？”
自发现萧琇莹的存在之后，四公主打量的目光就没有停止过，萧琇莹似乎过得二爷不算好，脸色病态的白皙，也瘦弱的很。一身鹅黄的长裙，头上倒是不可多见的东珠，这是她一贯喜欢的珠宝。看东珠的大小一样，颗颗饱满圆润，一看就知道是上供的好东西。而这样的好东西，自然不是太后就是皇上赏赐的！
明明她才是天之贵女，可是与萧琇莹相交，过得连个县主都不如，当真是叫人可恨！在嫉妒和怨恨涌上心头的时候，她垂眸遮掩去了，只浅浅的回应了一句，“孝顺长辈，是本宫该做的，不止在宫里孝顺长辈，就算出嫁之后，礼敬公婆也是应该的！”
四公主话里的讥讽之意，萧琇莹如何听不明白，“自然，公主说的是，若是沈家的老爷和夫人知道公主如此贤良淑德，只怕是等不及五月就要将四公主娶回家了！”
这话说的委实有些刻薄，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指四公主恨嫁！四公主脸色一沉，本就瘦弱的一张脸，木着脸色之后，倒是有了几分狰狞的味道。
萧琇莹浅浅一笑，“臣妹不比四公主有福气，能被皇叔和皇后娘娘留在身边享受天伦之乐，多做几日女儿家的安逸平和的时光。臣妹身子不好，即便早早出嫁，但如今为着不扰夫家安宁，只好别府而居！听说四公主的驸马很是博采，舒乐对他做出来的诗词也好，谱的曲子也好，都是赞不绝口，想来四公主和驸马以后的生活一定会和乐幸福的！”
说完，萧琇莹带着如沐春风一样的和煦笑意，扬长而去，只留下四公主面目狰狞的样子在原地恼怒不已。
上了马车之后，千萍这才对着萧琇莹道，“县主，四公主怎么瘦的那么厉害，而且她身边伺候的人，少得可怜！”
萧琇莹浅浅一笑，“皇后娘娘到底是四公主的嫡母，四公主又是记在皇后名下的。嫡母出手管教自己的女儿，名正言顺，谁能说出半个不字来么？说起来，四公主也算是倒霉，本以为巴着皇叔就能与皇后对上，加上赵妃和三皇子，就能拉皇后下马。且不说皇后自己的本事如何，单单是威远候府就不会让她这样做，即便威远候老夫人迷了心智，可是威远候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全赖皇后母子的匡扶！”
“您是说，皇后苛待四公主？”千萍不可置信的眨巴眨巴眼睛，脑子里想起之前见到四公主的时候，跟在身后伺候的嬷嬷，还有四公主身上明显旧的衣裳。一时间很是不能接受，也确实如此，因为在所有人的眼中，皇后十分的宽容大度，对待皇子皇女更是视如亲生，吃喝不缺，伺候的宫人也是时常打压。这样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还是第一次见皇后使用，不止千萍就连萧琇莹也有几分难以置信！
“偏偏是这样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才能给人意想不到的效果！”萧琇莹曼声道，声调轻柔，恍如在说什么愉悦的事情一样，“而且，我猜，皇叔是一定知道的，可偏偏没有出手制止。要么是皇后手段高超，逼得四公主如此，要么是皇叔根本不愿意在搭理四公主的缘故。不论是那样，都无一不说明，四公主在皇叔还有宫中的地位大不如前！毕竟，能让她在出嫁前都受到这样的苛待，可见是真的被厌弃了！”
千萍恍然，跃跃预试道，“县主，既然是落水狗，不如我们也欺负一二？”
闻言，萧琇莹挑了挑眉，鲜少见到千萍这样怨恨一人，“为何？”
“因为谷冬！”千萍咬着唇道，“您瞒着奴婢，可是奴婢清楚，谷冬的死和五公主有关。而四公主明显参与其中的！”
萧琇莹恍然叹息一声，原来是因为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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