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烟火
冬季来临，自东洲大陆东北方吹来的寒风一路南下，翻越巍峨的摩古尔山脉，进入妖族控制的苍戈大草原，掠过一波湛蓝的湖水——天息潭，所过之处冰封千里，唯有从摩古尔山脉发源的沧海河一路奔腾，越加壮大，丝毫没有要冰冻的痕迹。最后被亚尔米高原和祺山山脉所阻隔，凌厉的寒风才减缓了威力，形成了祺山山脉一半白洁、一半绿意盎然的奇特景观。
即便如此，居住在祺山山脉脚边的程晚秋依旧感觉寒冷。
而没有受到寒风侵袭的江南腹地在步入了深冬后才显现出了冬季的严寒，将岸边柳树上的柳叶尽数脱落。水田里堆放着的晚稻稻草已经早早地发黄，从中生出些耐寒的杂草。小街道路旁，每户人家里，人们开始为迎接新的一年忙碌起来。
而程晚秋一家也在为新年做着准备。爷爷程正岳栽种的许多蔬菜都已成熟，常见的如白菜、青菜等等，家里也养了些鸡和鸭，但是对于迎接新年这件家家户户的大事来说，还远远不够。
农历十二月廿三，这一天的早上，程正岳带着程晚秋来到了市集上。新春的欢乐气息似乎提前感染了这里的人们，集市上一改往常的平淡，变得热闹起来。
“新鲜的野猪肉嘞！”
“卖扣肉，梅菜、红薯扣肉！”
道路两旁的摊位摆放着红烛、红灯笼、红色外壳的鞭炮，也不用卖家吆喝，自然有人来到摊位前自己挑选。程正岳首先要买些装饰品例如红蜡烛、红灯笼之类，要是迟了，说不定就没有了。
这些红烛、红灯笼都是卖家自己的手艺制作的，每家都有每家的造型和特色。而这么多年来，程正岳买这些东西早就有了固定的商铺。
“老陈，买点灯烛。”程正岳笑着说到。
“程老哥啊，好久不见咯，你自己随便挑，还是老价格！”被程正岳称作“老陈”的，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年人，看起来身子还很硬朗，整个人显得精神奕奕。
“嗬嗬，好。”程正岳也不客气，自顾自地挑选起来。
……
等到所有准备东西都买好了，程晚秋和程正岳一大一小两手都提得满满当当的。根据习俗，距离过新年还有五天的时间，而今天下午时分，程林就可以回到家中，得到两周的休假。
夜幕降临，气温变得寒冷，山上的树和高大的灌木丛都附上了一层冰霜。程晚秋一家三口，加上那只可爱的大黄狗，在欢声笑语中度过了美好的一晚。月色冷清，爬上山岭，月光淡淡地洒在程晚秋的窗前。
那是一面雕花的窗户，雕刻着梅花和羚鹿之类的图案，因为有些日子没擦过的原因，已经挂有几根细微剔透的蜘蛛丝。
程晚秋望着月光，望着山岭，望着在空中飘动的蛛丝，此刻窗外没有鸟虫的叫声，只余他和这片宁静的世界独处。
“呲……啪！呲……”
上空，五彩缤纷的烟花在漆黑夜幕中炸响，越来越多，有红的，黄的，绿的，还有各种颜色混杂在一起的，像是盛开的花朵，久久不歇，空气中隐约传来一阵“花香”——淡淡的硝烟的气息。
程晚秋从床上坐起来，打开后门，仰头望着天空中此起彼伏的烟火。
“小秋。”
虽是夜深，这番动静仍然将程林和程正岳两人吵醒，两人纷纷来到后院，就见程晚秋站在那里。于是三人披着单薄的睡衣，相互簇拥着，开始一起欣赏这美丽的烟火。
烟火落幕，一切归于平静。
……
程晚秋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到了自己站在一棵巨大的树的枝干上，俯身看到脚底下漂浮的白云，然后稍不留神，就要滑下去一般。随后有绿光从树干上渗出，包裹了程晚秋，让他越升越高，越升越高，吓得程晚秋惊悚间睁开了眼。
窗外的天色刚蒙蒙亮，程晚秋此时是彻底没了睡意，索性就起了床，为程林和程正岳做早饭去。这次回来，父亲程林为家里带回了新年的米粮，所以现在的米缸里有满满的一缸米。想了一下，程晚秋决定出门去弄些蔬菜回来。
轻轻的关上门，程晚秋从小院一边的路上走去，上了个小斜坡，就是他家的小菜地了。这片菜地不大，只种了些葱、大蒜和香菜之类。他要去的是更远的那块菜地。
走了一会儿，道路两旁的露水和着冰渣，将程晚秋的裤脚打湿透了。好在程晚秋穿了防水的靴子——由一种似木非木，似石非石的材料做成，虽然比较重，但是总比连脚里也打湿了好。
放眼望去，这片地半亩大小，种着有白菜、菠菜和萝卜。程晚秋下了地，然后弯下腰就扯起来。冬天的白菜尤其甜，叶片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将叶片连带叶柄都冻伤了一样。三个人的早饭要的不多，这一颗白菜就足够了。不需要多余的调味，将白菜煮好，伴一碗辣人的辣椒水，就是很好的下饭菜。
吃过早饭，一家人将红灯笼挂上屋檐，将红蜡烛点燃，然后拿出院子，把麻纸做成的冥币点燃，插上点着的三支香，算是祭奠先人，告知他们快是新的一年了。
“小秋，随我一起去拜年吧。”程林起身拍了拍手，对程晚秋说到。
“好。”
七里乡建乡不过五十多年，乡镇规模比起其他乡镇小了许多，人数也同样如此。程晚秋的曾祖父在逃难中来到这里并且定居下来，据程晚秋的爷爷说来，他家祖上是阜阳城的一介武都头，曾经与筑基期的妖兽厮杀，统领一百多号士兵，领俸禄十石，在阜阳城的士官阶级中都算得上是中上层。
只可惜后来到了程晚秋曾祖父一辈，家道中落，又逢妖兽肆虐，不得不迁移出阜阳城，转而来到了当初正值初建的七里乡。
这也就导致了在这七里乡中，程晚秋没有一个父系血缘的亲属。倒是程晚秋的爷爷程正岳的夫人，程晚秋早已逝去的奶奶一脉算得上是他们唯一的亲人了。只是到了程晚秋这一辈，两边的交往也逐渐淡下来，只剩下程晚秋的表叔一家与他们要亲近些。
程晚秋表叔在镇子里有份石瓦匠的生意，无事时利用土地种些时节蔬菜，然后背到乡镇上卖掉，用以供养在西场进习场进习的两个儿子。偶尔他还会上山去打打猎，带些野味回来，顺便就会给程晚秋家带些去。
“表叔！”
进了门，程晚秋很是乖巧的喊了一声面前的这个身材魁梧的男子。程晚秋表叔大概八尺高，比一旁的程林要高出小半个头。
“晚秋，呀，长怎么高了！”程晚秋的表叔很是高兴的拍了拍程晚秋的肩膀。
“程大哥，来，都别站着，进来坐。”男子客气地将程林和程晚秋迎进门来。
“表叔，彭黎和彭明表哥回来了吗？”程晚秋进了门，没有看到他的两个表哥。
“他们在后院的，也不知道在干嘛，你去看看吧。”彭劲一边端来一盘瓜子，一边说着。
“晚秋，长得真快啊，还变胖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正在厨房劳动着。
“表叔娘！”
“去吧，你两个哥哥在后面摘柑橘呢。”
“好的！”
……
客厅，彭劲给程林沏上一杯茶，两人唠起家常。
“程大哥，又是好久没见了啊，你看，小秋都长怎么高了。”
“是啊，一转眼一年就没了，彭黎和彭明今年也是进习两年了吧？”
“嗯，还有一年就毕业了。”
“有想过给他们找些什么差事吗？”
“还能有什么差事，都是学武的，自然是去参军了！”
“参军吗？弟妹……”程林欲言又止。
“甭理她，她不同意也没办法，黎、明儿自己已经打算好了。我还是支持他们。”
“也好……”
“程哥，你家晚秋要不要学医？一家两医者，多长面子！”
“看他自己吧，我做不了主。”
……
程晚秋在后院陪着两个表哥打了一篮子的柑橘，然后三人说着笑着，走进门来。
“表叔！”两兄弟是双胞胎，不仅长得很相像，声音也很相似。
“诶。”程林和善的答应一声。
“表叔，来吃点柑橘，才打的，甜得很。”
“嗬，那我可得尝尝！”程林笑着，说话间伸手拿了两个，分了一个给彭劲，“来，你也来一个。”
彭黎、彭明两兄弟比程晚秋大了两岁，可是个头已经比他高上好多，与成年人一样。这两人身材都壮实，显然是日复一日锻炼来的，长相和彭劲很是相似，都是一张国字脸，眉毛浓密，显得雷厉风行，看上去除却脸蛋还显得稚嫩外，其余已经与大人无异了。
而身材显得矮小的程晚秋亦步亦趋的跟在他们身后，看起来像是两人的随从小弟一般。
一堆人坐到了火炉旁，炉子里的木炭发出“滋滋”的声响。他们说着聊着这一年中发生的好些事情，有好笑好玩的，也有让人无奈和气愤的。不知不觉间，程晚秋的表叔娘，也就是彭劲的妻子做好了饭菜，连连吆喝着让众人帮忙来拿碗筷。
一锅鲜香四溢的鹿肉火锅摆放在火炉上，周围还有几个热腾腾的炒菜。屋子里香气弥漫，程晚秋早已按耐不住扰动的舌头，在一干人的欢笑中开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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