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路遇与相见
还没走到那城楼脚下，程晚秋远远的就听到了市集的喧哗人声。
作为阜阳南部地区的一座修建时间不过百年的大城，祺山城显现出盎然的生机。城墙很厚，是青黑色的，历经过三十多年前，那些从沧海河里上岸的妖兽冲击的洗礼，它已经证明了本身的坚固和稳定。
这是一座建立在大河河畔的城 ，是守卫阜阳南部地区安全的可靠力量。
庞大的飞舟从后方升空，然后向着西边飞去。程晚秋知道，那艘载着他们来到这里的飞舟已经回去了。而来自祺山辖三个乡镇的一百五十多个入学新生，已经开始思考怎么样才能回家了。对于其中乡镇规模最小，人数也是最少的七里乡人而言，这个问题就显得简单许多。
程晚秋五人连同新二的同乡学长一共十二人，在飞舟上已经碰过了面，打算一起返回七里乡。不过，对于程晚秋而言，他并不希望马上就回去。
此刻，和同班的同学告了别，说着“一个月后再见”的话语，他们就率先向着西城门走去。
终于来到了西城门的城楼底下，朱红色的城门高大而威严，城门有卫兵把守在两旁。他们中有人看了程晚秋一行人一眼，就又转过头去。
“我们大家逛一逛吧！”张威武建议到。
“好啊好啊！”女孩王若伊率先表示了同意。
“好。”新二的学长也开了口，“正好我们也有些东西需要采购。”
走在街道上，摊主的吆喝声、客人的询问声，相识的行人互相的谈论声，让得程晚秋觉得应接不暇。
“软丝，买软丝！”
“烤鹿肉了，香喷喷的鹿肉！”
”白菜便宜点！”
这条街一直向前绵延开去，街道两旁都开着小店，有草药房，有典当铺子，也有二层小酒楼。
程晚秋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大致看了一下它们的标价，顿时就发现父亲寄留给他的银币根本买不了什么东西。
只能看不能买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啊。他一边看着，一边这样想着。
而小女孩王若伊和新二的一名学姐已经俨然成为了这十二人小团体的中心了。程晚秋和季汐两人紧紧跟在队伍后头，偶尔才同其他人交谈几句。
“这是，金戈草！”
街道前头有人惊呼了一声，程晚秋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而那里早就有一堆人围在一旁了，程晚秋等人根本看不到里面是个什么情形。
“走，去看看！”他们迅速走了过去。好不容易终于挤到了身材高大的大人中间，程晚秋才看清楚了这金戈草长什么样子。
它的外观有点像普通的兰花，只是它的叶片要小一些，其长长的叶片上，有着些淡金色的斑点夹杂在深绿色的脉络中间。叶柄也是淡黄色的，不注意看，还以为这草是长在金子里的一样。
“叔，你这草怎么卖啊？”有大人在一旁发问。被人围在中间的那个老人一直默默不语，这时终于开口说话了：“换一石米。”
“一石米？老叔你怎得需来换米？”那男子很是奇怪，不禁发问到。闻言，那老人却沉默了，没有再说什么。
问话男子得不到答案，又自顾自说到：“这米都是同盟下发用来抵作部分劳资的，平民百姓谁家也没可能有这么多余粮啊！老叔，你这也太为难人了吧。”
老人沉默着，那男子知晓这草是换不到了，就退出了人群。
这时，在人群里有人发了话：“老叔，你这草我要了。”众人给那发话的中年男人让开了路。坐在地上的老人闻言，有些激动的准备站起身来，对着那人说：“你愿意拿一石米和我换？”
那男子点头，上前想要搀扶起那老人，却被他拿手轻轻挡开。老人也不觉扫了别人的面子，只是有些激动的又问了他一次：“你当真拿一石米与我换？”
中年男人微笑一下，示意他并没有说谎。老人得到的肯定，连忙弯下身来，捡起那株金戈草就塞给了那中年男子，说着：“好，这草给你了。”
男子推了推老人的手，并没有接过去，笑着说：“老叔不急，你还不知道我能不能拿出这一石米呢。”那老人脾气有些急躁，似乎有什么急事，说：“别绕弯弯，老汉我信你！”
男子见老者有些涨红了脸，正了正脸色，说到：“老叔莫急，我这就领你去米行。”说完，带着老人就走出了人群围成的圈子。
两人很快就消失在街道人群里，围观的人们看完了热闹，正准备动身离开，就有人突然喊出一句“他是李显昀”，纷乱的人群这才恍然大悟，纷纷喃喃到：“原来是李家二兄啊，怪不得！”
李陈元冯，祺山城四家，在祺山辖称得上是望族，他们要么拥有雄厚的财力，要么拥有深厚的家族底蕴，这才被人们称作望族。其中，元家和冯家都是为人久闻的东洲大家族，祺山城里的不过是两家的分支罢了。
而李家和陈家，则是本土发展起来的家族，不仅拥有雄厚的财力和资源，还拥有诸多具有修炼资质的家族子弟，其都在祺山城内的祺山习练院中学习进修。所谓底蕴，不过此类。
人族在与妖族几千年的斗争中，粮食特别是大米，已经成为了一种必须贮备的战略资源。用米抵作劳资是普通人获得大米的主要途经。想要获取多余的大米，尤其是当大米重量超过了五斗时，就必须有具有相当资格和地位的人来做担保，不然，同盟治理下的米行是不会卖给你的。
那李显昀，便是当今祺山李家家主的二弟。
物资从来都是战争的第一要义。所以同属阜阳的位于祺山辖以南的尧南辖和云松辖才会大力种植水稻、小麦之类的作物。这两辖分布在江南平原的北部，称得上是阜阳地区的粮仓，而祺山城则坐落在祺山山脉绵延的山脚下，是为江南平原阻挡敌人的第一道防线。
这些东西程晚秋并不知道，他只是在看完热闹后，跟着人还在街道上闲逛而已。
逛了有一会儿了，有人已经买了好些东西，而程晚秋却什么也没买。眼看着午时已进，程晚秋和季汐商量好，这个时候就要与其余人分开了。
季汐要去他家开的四季酒楼，而程晚秋要去他爹所工作的同盟医舍。讲明情况后，程晚秋和季汐与其余人简单的告了别，就与他们分开了。
程晚秋是找不到去往医舍的路的，所以季汐需要把他先带到医舍。在城中大大小小的街道里，程晚秋跟着季汐左拐右拐，走了快有三刻钟了，才来到祺山城的南角，同盟医舍的招牌旗帜飘扬在医舍那三层楼房的顶上。
“就是这里了，接下来你自己进去吧。”季汐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此刻已经午时，太阳开始烤灼大地了。
程晚秋点点头，说：“谢谢你了，季汐。”季汐撇撇嘴，说了一句：“跟我还这么客气。”程晚秋腼腆地笑了笑。
“行了，你赶紧进去吧，我也得走了。”季汐正了正神色，不再开他的玩笑。程晚秋“嗯”了一声，说：“一个月后再见，季汐。”
“一个月后再见。”季汐说完，摆了摆手，转过身就离开了。
程晚秋目送着季汐走远了。告别了这几个月来最亲密的伙伴，程晚秋心里有些难过，不过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父亲了，他也就压下不快，并且有些期待起来。程晚秋迈开步子，向着医舍走去。
“小朋友，你找谁？”门口有侍者问到，程晚秋莫名觉得有些紧张，说：“我来找程林医长，我是他儿子。”
“程林医长的儿子？”侍者打量了程晚秋几眼，好似是看出了他们模样有些相像之处，这才说到：“你在这等一下。”然后就跑进门去。程晚秋等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听到有下楼的脚步声门里边传来。
“小秋！”终于，一个异常熟悉的声音传来，程林穿着一身天蓝色的工作制服走到了门口。
“爹爹！”程晚秋猛地就向着程林扑了过去。
……
刚好是午餐时间，程林带着程晚秋走进了医舍的食堂。吃过了午饭，程林陪着程晚秋说着话，在医舍的小院里随意逛了逛。可惜，不过一小会儿，程林就不得不又要工作了。
“程大哥，快来！有新病人！”有人向着程林喊到。
程林有些歉意地向程晚秋投来一个眼神，说：“爹现在有事情，不能陪你了。这把钥匙给你，你可以去爹的休息室玩会儿。”说完，程林掏出一把钥匙，然后就走出小院，随着那人离开了。
程晚秋心里满是不舍，却只能一如往昔的顺从了程林的安排。没了父亲的陪伴，程晚秋也没有心思再逛下去，循着路来到程林的休息室。
这是一间大概五米见方的屋子，坐落在中央小院的东北角。屋子里摆了一张床，一张不大的桌子和一个放满了医书的木柜。闲着无聊，程晚秋拿起了一本医书随意翻了翻。
这是一本介绍草本药物的书籍，名字叫作《易见本草略记》。好在学会了好多以往不曾识得的生字，程晚秋勉勉强强的能够理解书里的文字。
“灵药目……金戈草，一级灵草，含金灵气，用于伤口愈合、体弱骨病。注：多用于修炼、炼丹之用。”程晚秋看到这里，就又想到了那个在街上，用它换米不换钱的老人。
待到下午，程林穿着天蓝色的长袍敲开了休息室的门。把刚刚睡醒的程晚秋拉着去食堂吃了晚饭，然后来不及多待一会儿，就急急离开工作去了，留下程晚秋一人百无聊赖，只能看看书打发时间。
程晚秋还是没能等到程林回来，不知不觉间就在床上睡着了。等到程林回到休息室时，已经是深夜了。他终于褪下了那身天蓝色的长袍，稍微洗漱了下就上了床。他轻轻挪动身子，环抱着程晚秋，睡意就立马涌上来。
而程晚秋，隐隐间觉得自己像是被拥入了一个温暖而厚实的港湾，舒服的扭了扭身子。
这是个疲惫而温和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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