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破晓黎明
时间慢慢流逝，客栈外虫鸣莺啼，客栈内却静如死水。
章牧之与杜文修等人躲在厨房门缝后朝外看去，只见那黑熊精宛如一座巨大的雕塑矗立在厅堂之中，四周弥漫着一阵古怪而焦臭的味道，明明是霜寒露重的秋夜，几人浑身却如置身酷夏一般冷汗岑岑。
一滴水珠砸落在地，声音在这死寂中尤显突出。
章牧之低目往那黑熊精左腋下的空隙下瞥去，果然看见那灰尘覆盖的地砖上多了一小圈水渍。
那是……血？
他立即抬眼欲往那血渍源头看去，但却被黑熊精庞大的身躯挡住了视线。
而他目光未所及处，沈梦鱼紧绷着右臂，皮肤上细密的青鳞在不断抖动，鳞片光泽已经暗淡，但她咬着牙仍旧还在往外输送妖力，有血自青鳞下的皮肤中渗出，顺着指尖没入尘土之中。
而黑熊精则站在原地好似被困入了某种幻境之中，脸上神情忽喜忽怒，又险些暴动，数次被沈梦鱼又拼力拉了回去。
“马上就要天亮了。”不苦看着窗外渐灰的天色喜不自胜。
这两晚过的心惊肉跳，他属实是不想再体会第二遭，迫不及待希望这害人的妖怪立即被那太阳烤成一堆黑灰。
“不对，黑熊精好像动了。”
这时候曾有福忽然惊骇道，他颤着手指向那缝隙中黑熊精的后背，眼睛睁的铃铛大。
众人立即凑上去看，只见那黑熊精肥硕的后背忽而开始剧烈的颤动，焦黑的腐肉被撑开，竟是那黑熊精又暴涨了几寸，似是在超负荷增长体量，皮肤被撑裂流血也并未停下。
章牧之直觉不好，下意识冲着它对面的沈梦鱼喊道：“沈梦鱼，小心！”
可他话音刚落，便听见“噗”的一声，一道血沫自黑熊精遮挡之处喷出。
黑熊精彻底挣脱了沈梦鱼的束缚，怒号一声，冲向了她。
“沈梦鱼！”
章牧之再也顾不得其他，一把推开厨房门，便冲着沈梦鱼的方向跑去，果然看见她嘴角染血，捂着鲜血直流的右臂正在狼狈躲避黑熊精疯狂的攻击。
“不必管我，按照原计划做！我来吸引它的注意力。”沈梦鱼却道。
章牧之焦急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众人，最终稳下心，镇静权衡道：“快，上楼。”
这时，客栈外鸡鸣声终于响起，一缕霞光漫过地平线。
天亮了！
章牧之等人分散在两层楼同一侧墙角处，一人手上握着把锄头或者锤子，紧张万分的盯着拼力躲避的沈梦鱼和已经追红了眼的黑熊精。
客栈内已经狼藉一片，到处都是餐桌断凳和打碎的碗筷酒壶。
就在鸡鸣声嘶哑渐歇之时，忽见沈梦鱼跑到厅堂中央，不小心崴了一脚。
章牧之手心一颤，差点就要冲上去，但在看到她坚毅不容退后的目光时，他还是忍了忍，待那黑熊精冲着她扑过去之时，拼尽全力吼了一声：“砸！”
众人抡起手上的家伙事便朝着同一面墙砸去，随着一片片木墙倒塌掉落，霞光如潮水一般漫入客栈，照在了众人的脸上身上，照向那厅堂中央，正欲对沈梦鱼挥出巨掌的黑熊精。
“吼！！！”
黑熊精如青蛙落入了毒泉中一般，沾染上霞光的皮肤迅速起烟萎缩，竟直接化为了焦炭。
它再也顾不得其他，抱着脑袋拖着庞大的近乎累赘的躯体拼命在客栈中寻找背阴之处。
这时候秦斌看准了时机，忽而拔地飞起，跃上房梁，直接一剑捅穿了瓦顶。
“哗啦啦”瓦片全落了下来，带着晨光彻底将黑熊精定在了原地。
它怒吼着哀嚎着，身体由皮入骨，一块一块全被日光烤成了焦炭。
随着最后一片瓦砾掉落，“轰隆”一声，它庞大的身体也砸落在地，碎成了一地焦黑的炭块。
屋外传来“嘎”“嘎”两声乌鸦叫声。
不苦这才回过神来，看着那黑熊精的尸身，喃喃道：“这回该是真的死了吧？”
无人回答他，但众人均松了口气，讲究如杜文修这样的书生，也忍不住瘫坐在地上，抹了抹已经被汗水浸透的鬓角，终于敢大口喘起气来。
沈梦鱼靠坐在屋柱下，看着黑熊精即便死也阴毒非常的表情，嘴角缓缓露出个冷峭的笑来。
这只黑熊精修为不高，但食人过量后妖力过丰，早晚也会是睿山一大祸害，不枉费她耗了这么多妖力。
只是怕是又要修养一段时日了。
听到众人交谈声，她目光闪了闪，将衣袖破烂的右臂往里藏了藏，这时却有一件男子衣衫披在了她的肩上，替她掩盖住了血渍斑驳的破绽。
“疼吗？”
她微微一愣，抬头看去，只见他眸色黝黑，语气莫名的低郁：“是我不好，未看出你在勉强。”
沈梦鱼回过神，别过眼道：“这与你有何干？你左右不了我的决定。”
“我并未打算左右你的决定。”他语气稍重了些，藏在袖下的手略微发紧，“只是沈梦鱼，我只希望你莫要再像今日这般逞强，好歹让我替你分担一些……”
“分担什么？”她忽而打断他笑道：“呆子，你莫忘了，自这睿山一别，你我可就再难相见了，你莫真将我当成了你的同类，多余的同情，还是留给旁人吧。”
她说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身便上了楼。
“沈姑娘这是怎么了？”杜文修几人凑上前道，“是不是方才受了重伤，我见她脸色很不好。”
章牧之勉强笑了笑，道：“无事，她只是累了，让她独自清净清净吧。”
杜文修点了点头，也顾不得多想，担惊受怕了一整夜，他也迫不及待想好好休息休息，便将后续事情交代给秦斌，独自去马车上将就去了。
这一晚，客栈近乎全毁，鸡妖夫妇却并无难过，相反因为除去了黑熊精这个祸患，两人反倒开心不已，连连对章牧之叩首道谢。
只是黑熊精死了，鸡妖的妖丹却也一道被毁了。
“抱歉，未能保下你的妖丹。”
“恩公哪里的话。”鸡妖抱着小女儿，与丈夫相视一笑道，“我本也不打算再继续修炼，人妖殊途，寿数也不尽相同，想想即便给我再长的寿命，也不若与相爱之人厮守一生的好。失去了妖丹，我的妖力也会在数十年内消散殆尽，足够陪我夫君白头偕老，看我女儿长大成人了。”
章牧之缓缓一笑，心中稍慰，但过了一会，他似又想到了什么，忽而问道：“阿玉嫂子，你既是妖族，是否也知道半妖？”
“半妖？！”
鸡妖闻言却惊骇非常，仿若这两个字触及了什么极深的避讳一般。
她看了看四周，小心翼翼问：“恩公，你怎会与那种东西扯上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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