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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藏书楼(上)


  月色柔和,洒在地砖斑驳成影,如团团积水覆盖。

  这天晚上,昭雪终于知道,这个男人的可怕,已远超于她想象和所认知范畴。

  “你为何看了本王就躲?”

  男人说,“是本王长得太像毒蛇猛兽了,怕吃了你?嗯?还是?——表侄媳,怎么?不说话了?哑巴了?还是不敢说?”

  人都已退了。只消一个眼神,一动作,恭敬而惶恐,无不听其吩咐示下。

  大臣们俱都敬退。拱拱手,说,“王爷,既是有家事要忙,臣等自不必耽搁打扰。江南布政使王绘春贪污受贿一事,还请王爷您放在心……”先皇既卒,小皇子不满九岁便登基。简亲王赵泽宁任为摄政王辅佐幼帝,他的话语权威,自不必详述。简亲王略一微笑颔首,没多说什,只淡嗯了两嗯,摆手示意以为朝堂这事儿今后讨论。

  奶娘母乳还有其他些下人侍卫太监,俱都恭立在侧。

  小郡主翩翩,终于,从双手抱膝埋头小声哭泣的梦中彻底惊醒。

  见了诸人,先是她父王脸上扫一眼,立马便吃一惊。未来得及礼身,又看昭雪微垂着眉眼,表情漠然也正站在那儿。

  夏夜的微风摇晃着浓稠竹枝上月光抛洒的点点碎金。

  昭雪的样子,冷峻,严厉,素日难得一见的刻板与沉默。

  翩翩说,“先、先生……您怎么来这儿了啊?”样子拘谨而战兢,就像是,把昭雪得罪了,比得罪她父王、甚至开罪她母妃还要令其紧张的一件大事儿。

  先是直楞楞在昭雪脸上看好半晌,赶紧地,也不着急父王面前行大礼,立马草丛里一起,急急匆匆,从那花坛的树木林子奔跑过来。“先生!先生!是翩翩这次不懂事,不该背着你偷跑这里一个人伤心难过的,其实,我该听先生您的教诲,要自信,要坚强,要——先、先生,您别生气了,好不好?好不好啊?”

  昭雪深深吸了一口气。

  简亲王赵泽宁说,“呵,这小丫头,瞧你现在这样儿,是逃课了?逃你先生的课了?”

  把眼睛朝昭雪乜了乜。嘴角微地上翘,目光柔和,而不乏调侃之意。

  昭雪立马避开与他视线相接。“没有!”

  声音冷冷,她说,“小郡主她人很乖,没有逃课,人也很用功,请王爷不要胡乱猜忌质疑和责备……”

  简亲王“哦”地一下,倒不多去计较,“翩翩!”他笑一点头,“你这丫头,看样子,你这先生对你的袒护,真真是骨子眼里,倒是羡慕煞旁人!”语气竟有浓浓醋酸味儿。众人一愣。昭雪一惊。

  他又说,“好了好了!奶娘,看妈,你们几个先把翩翩带下去,借着此机,正好,有个事,本王要和这位先生单独聊一聊……”

  翩翩这才愕然惊惧看着他,“父,父王……”

  简亲王道,“怎么?本王要和这位女先生过问过问女儿的管教之事,这也要经你们的同意?嗯?”

  有几个婆子下人,不乏可能是王妃郝氏的耳目或心腹。郝氏对她这丈夫的独占欲和窥视欲,整个王府,几乎人尽皆知。

  奶娘等一干人吓得,“是是是!老奴这就告退!老奴这就带小郡主告退!”

  然后,也不敢细思,只教小郡主翩翩给父王请过安叩过头之后,立马便老实巴交地走了。

  昭雪不停地揪扯着手中的软红缂丝绣桃花绢帕。

  那帕子,疏疏落落绣两三点桃花的瓣儿,粉红里,略带着些微黄,像眼泪滴下的晕湿。

  终于,世界寂静,所有人俱已都走光。

  翩翩的嗓音——“先生,先生,你别生气,翩翩真的不想惹您生气的,先生,先生——”

  卑怯稚嫩的童真叫唤,最后一经竹林里那片粉墙壁垣转折,连这点唯一的吵闹与喧嚷,也彻底消失得无影无闻。

  昭雪再一回头,星光下,男人的那双眼睛,就那么一直盯注着她看,注着她看。

  忽然,微地一扯嘴角,他背了背两手,说,“今儿的月色可真是美!棠棠儿,你可还记得,那年,你到我这王府上第一次来做客,然后,我们两就——”男人的声音,柔和,暧昧,平平淡淡,像说一件极其家常平淡的事。或者,是跟他熟到如此地步。熟到可以把那件事说出来,言辞口吻竟可以如此平平淡淡。

  昭雪大惊,“你——”正要说什么。“嘘!”

  他用食指竖在昭雪的口唇上示了示,是要她不再作声。

  “你这儿好像掉了只小虫子——别动!”

  他嘱着她。昭雪的整个脑袋嗡啊嗡。头部,像被一个东西狠狠、重重砸了两下四下。

  那只虫子,不过一玲珑娇小、色彩美丽的小瓢虫,又叫“七星花子”。

  可昭雪的脑袋,像有一条染有剧毒的五花大蟒给钻蚀了进去。

  男人的手,伸去她肩膀、以及那肩膀上那带绣有菊花纹的轻薄夏日罗裳,昭雪的整个意识与思维,出现刹那的停顿和空茫。

  这一刻,像是高山顶哗一声巨响,震耳欲聋声音,就没五雷轰可顶。

  男人的手,也不知何时把那小小的瓢虫给轻轻地拿下,嘴角再微地一牵,竟是别样的温文,举止儒雅,毫无丝毫邪念或者其他想法。

  昭雪蕴藏在那心底太久太多的憎恶、愤怒、仇恨好不容易平息下来了——现在可好,男人四两拨千斤,就这么引爆开来,催生开来。

  “你要死!这样子动手动脚,想做什么?!——”

  事实上,如果她能、她可以,就这样毫无顾虑,冲破那道阻力,冲破他的王爷之尊,昭雪会这样脱口骂的。

  用最最泼妇的字眼,最最尖刻的语调,最最轻蔑的嘲讽鄙视,不顾自己的身份教养,不顾家人的性命与安危……真的,昭雪想自己会的!

  “事关小郡主教育一事,王爷您若是有什么特别要嘱咐交代的,民妇洗耳恭听,只是现在,时辰不早了……”

  她微地一福身,又装作卢府里那活泼毫无心眼的天真样子。

  “时辰的确是不早了!”

  男人说,“不过,既然小表侄媳已路过本王这处藏书阁,那不妨陪进去看看,或者走一走,本王想,那里面好几样书籍,兴许你用得上?或者感兴趣,嗯?”“……”“怎么了?你是不敢去?”他见她不动,又微地一笑,声音淡淡地,又说。

  藏书楼就是他所说的那处身后大楼。

  最终,昭雪还是去了。

  整个书阁,四周假山堆砌,楼前种花植草,风物清丽,格调高雅,既有皇室王爷府邸的奢华气派,又有江南私家园林的秀气幽雅。

  月光纤细曲折,照得楼阁一线碧清,如蒙上层层霜花。

  昭雪和男人上楼,先是进了那书楼的正院大门,再经月洞口,又跨两道白色栀子花开遍的长长回廊。

  男人走到回廊的第一道楼梯口,怕昭雪摔,手伸过来,要拉。“——嗯?这儿黑?要本王扶一把?”

  然后,微地一挑眉,神态表情,依然是那么君子高雅,淳厚端方。

  昭雪说,“民妇看得到的——”

  急忙冷眼避过,并赶忙地退后两步,与他保持适当之距,隔他足足两三步之遥。

  男人摇摇头,一笑,倒没多说什么。

  楼道两边其实一直有侍卫看守,见男人驾临,无不恭敬行礼。男人摆手,示意他们退下。整个动作气场,不怒自威。

  看守的侍卫兵们果然躬身行礼,立即告退。

  终于,走到藏书楼第二层东面以书橱间隔的大通间后,借着壁上盏盏牛油灯照耀,男人像是不经意,又像是故意为之……

  总之,说不清什么感觉。走到那架紫檀雕花的大壁柜书橱,他停下。

  一面蒙着深蓝色绸帘的橱门,豁朗一声,轻轻地,被他一打开。男人手往上,略停两停,片刻,顿至一本叫《唐时三乐谱》的书籍,他嘴角微地轻勾。

  眉眼颇有几分深意复杂,一言难尽。

  他取下那书,拿在了手上一边低头翻,一边笑两笑,“这本书,写的是‘沈燕溪’所编写的撰著,这个老东西,现朝中左右正言谏官,御史台的那一帮子!平日里,看着是雷打不动,既呆板又无趣闷得紧,却没想,在音律方面,这老顽固还颇有几分造诣——”

  摇摇头,便要把书往柜上面一放。从他的言辞表情,好像对这个他口里所谓的正值呆板无趣老御史台言官——所著东西,不看也罢。

  昭雪也摇头,“你错了!其实,要论对唐时燕乐的研究心得,他这本是写得真的好!——不过,若是用来给翩翩当教学,并不合适而已!”

  “本王倒是听说他那儿子有一本不错?他那儿子好像写了有一本……一本叫什么呢?唉!瞧本王这记性,怎么一时就想不起了?本王记得,有个名字,叫什么什么‘九’的……”

  “《乐论第十九》——”昭雪想也不想,立马答。

  可是,一答完,脸白了!后悔不已!面如死灰!从未有过的绝望与沉闷窒息。

  空气刹然凝固、寂灭不动。

  昭雪抬手,不停想去遮掩那毫无防范该死的嘴。可是,来不及了,真的来不及——

  她上了这男人的当!她上了——

  她居然——

  “乐论第十九!对!是叫《乐论第十九》!”

  男人笑了,轻转过脸,看着她,目光依旧灼灼,凝在她脸上柔和如水般而不曾丝毫波动。

  “小表侄媳,你这记性也真是,真是……”

  他不停喃喃感叹,又说,“这记性……太好了!是叫《乐论第十九》,只是,本王在感叹佩服表侄媳这超凡记忆力的同时,却又有一点很是想不明白,嘉德三年,算是这书的正是出版日期,本王还记得,那书第一天在书肆出现的时候,有了买了去,结果差点当草纸来用,说也不知道写的什么破烂玩意儿……那么,表侄媳,你又是如何提前知道了他的这些事儿?嗯?告诉告诉本王??”

  “……”

  昭雪的脸,在一寸一寸,由原先的青灰变为死人般惨白。

  最终,跳跃的朦胧烛火,死白,又变成了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绝望杂色。

  “难道说,他是穿越时空去写的?那么,如此看来,这嘉德元年的人,还果真能跑到那未来的嘉德四年去?呵,能!还人真是能!……”

  “……”

  昭雪的背皮在一阵阵起鸡栗子发麻。“你闭嘴!闭嘴!——”

  她很想说,愤愤地,心里无尽的绝望与悲哀愤怒呐喊。

  嘉德元年,现在的时间,对,是嘉德元年!……

  而那个叫沈燕溪的御史台大夫,和她父亲不仅同岁,还是同僚,兼好友。

  嘉德元年,也就是她睁眼重生醒来的这一年,父亲这位好友的嫡长子入了狱,罪名是,涉嫌窝藏朝廷逃犯,即将问刑处死,最后,还是他父亲想办法,帮其脱离了冤苦。而昭雪自己,之所以把那本叫《乐论第十九》的音律书籍会记得那么仔细、清楚,就是因为她知道,两三年后,这个人会因为这段往事而著成一本音律珍著——那书,是他在牢狱所激发撰写。

  “那么,你要打算怎么样?——上一世,我抱薪救焚,自甘堕落,最后落得个那般下场,也算是活该!自作自受了!可是现在……现在更是好,你居然跟着也出现了!也重生了!老天啊老天!你也真是开眼,真是可笑!待人,一定要如此公平公正、一律同仁吗?明明事先给我开了一扇窗,一线生机与希望,我还以为自己已经看见了全新的自己,可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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