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回首又见她

　　出了酒吧大门，看着快要消失在街道尽头的杨悦芸，郑睿压低自己的帽子，迎着夜风追了过去，黑色的风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杨悦芸沿着马路不停地跑着，周围的建筑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变得低矮了起来，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就在杨悦芸的感觉自己已经再也迈不动双脚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个池塘，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往池塘边靠近，黑暗中，她隐隐看见自己在月光下水中的倒影，于迷蒙中流着痛心的泪，泪水划过脸颊滴落在水面上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杨悦芸想低下身去洗把脸，还没弯下腰，却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了一句:“等等。”转过头，便看到了郑睿。

　　此刻，刚刚赶过来的郑睿看到杨悦芸正往池塘边靠近，心里有种想要骂娘的冲动，以为对方是想自寻短见，赶紧出声制止。

　　“现在的年轻人啊，这心理承受能力真是越来越差了，不就失个恋嘛，至于这样寻死觅活的吗？”本来打算这次不出面的郑睿不得已地走了出来。

　　“等等，别，你想干什么？千万别做傻事啊傻妞，我刚刚就是想跟你开个玩笑，不会真当真了吧？”郑睿摆着手说道。

　　杨悦芸回过头看见了郑睿，脸也不洗了，直接扑到他的怀里，温柔地道:“凯，你来了。”

　　“嗯，我来了，答应我，别做傻事好不好？”郑睿回答道，心里想着:“我靠，小姐，说好的脸盲症呢，这么黑灯瞎火的你怎么就知道是我，就不怕认错人吗？”可转念一想，对方不一直都认错人吗，他又苦笑的摇了摇头。

　　“嗯，我答应你。”黑暗中，杨悦芸温顺地点了点头，本来还想解释一下自己并没有想要做傻事，只是纯粹想洗把脸而已，可现在看到郑睿这么紧张自己，心里不由得一甜，突然觉得有些事情不说破反而会更好。

　　陪了杨悦芸一会之后，郑睿见时间也不早了，便提议送她回宿舍。在送完她回去之后，郑睿也准备回宿舍休息。

　　回宿舍的路上，郑睿看着天空上繁星闪烁，心里突然有些迷茫，一方面，作为一个成功的企业家，商人的本性告诉他，只有付出没有回报的生意不能去做。可另一方面，他的内心却又无比希望自己能够永远留在杨悦芸身边，即便这辈子都只能够活在黑暗里也无所谓。他越来越觉得自己陷入一个困局，走不出也逃不去。

　　就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挡住他的去路。

　　“老板？”郑睿快步地朝老板走了过去，然后问道:“这些天你去哪了？怎么我怎么都找你不到。”

　　老板看着他淡淡地笑着，说道:“现在不就找到了吗？说吧，你想找我有什么事？”

　　要是放在刚进来梦里的那几天，郑睿想都不用想，肯定会直接问老板说如何才能让自己清醒过来，可现在，在听到老板的问话后，他有些苦涩的笑着向老板聊起自己这些日子的遭遇，讲到最后，有些疑惑说道:“我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一个局，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要坚持下去，哪怕我知道这种坚持很大程度可能是一个错误，但一想到要我自己放弃，心就会忍不住地疼。”

　　老板安静地听他说完所有之后，点了点头，说道:“这就对了，看来你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吗？”

　　郑睿说道:“你说，这……就是爱吗？可这若是爱，那我为什么感觉我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你不觉得，这才是它的魅力之所在吗？正因为有所遗憾，所以才会更加深刻。”

　　听完老板的回答后，郑睿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他苦笑着说:“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老板说道:“很简单，既然到这里的目的已经实现了，那么这个梦也就差不多该结束了。我今晚来这里就是想告诉你，明天下午，时间一到，你就会从这里消失了，在这之前，好好去道个别吧。”

　　“明天吗？”郑睿对于这个消息显然有些错愕，刚想问一下老板具体是下午几点，可一转眼，却发现老板已经消失不见了，就像没有出现过一般。

　　郑睿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回自己的宿舍，一夜无话。

　　隔天，郑睿约好杨悦芸中午放学在学校外面不远处的一家咖啡厅见面之后。他也没有心情再去读书，一整个早上，就一个人待在咖啡厅里面静静地发呆。

　　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临近学生的放学，他的心里也开始紧张了起来。没多久，郑睿便透过落地窗看见外面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学生背着书包路过，他知道，放学了，抬头看了看时间，11:58，秒针正在快速的移动。

　　两分钟后，郑睿看到杨悦芸背着书包推开咖啡厅的大门走了进来，看着身穿蓝白相间的校服，模样清纯得像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的她此时正在人群中四处张望，这一刻，郑睿多想时间能够永远的停留在这一秒。

　　杨悦芸很快便看到了在角落靠窗位置坐着的郑睿，笑容满面地走了过去，郑睿起身替她拉开座位，说道:“你来啦。”

　　“嗯，最后一堂课那老师好讨厌，拖了好几分钟才下课，你没等太久吧？”杨悦芸回答道，对于郑睿约她来咖啡厅这事，她显得很是高兴，一脸开心的问道:“约我来这里干嘛呀，其实不用选这么贵的地方的，你现在还只是个学生，只要是跟你在一起的，哪里我都会很开心的。”

　　“我也是刚到，没等多久。”郑睿点了两杯咖啡和两份甜点，继续说道:“没关系呢，我总不能请一个大美女去吃路边摊吧。”

　　杨悦芸噗嗤一笑，说道:“嘴巴吃了蜜似的，这么甜，说吧，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本小姐帮忙呀？”

　　“没有，我是那种人吗？我就是想陪陪你，再多看你几眼。”郑睿温柔地看着眼前的女孩，恨不得将她的一颦一笑都深深地刻在脑海中永生不忘。

　　看着郑睿这样看她，杨悦芸有点脸红地说道:“说得好像要走的样子，以后大把的时间有得你看的呢，就怕你到时候看腻了连看都懒得再看我了。”

　　“怎么会，哪怕是一辈子时时刻刻看都不会看腻，我就是怕没有时间看呢。”郑睿回答道，却看见杨悦芸眼里突然有不明液体在闪烁着。

　　“你是不是想离开我了？”杨悦芸用手背擦了擦眼睛，说道。

　　“没有的事，我说了，我不会离开你的。”郑睿否定道。

　　“嗯，不吃了，能陪我出去走走吗？”杨悦芸起身拉起郑睿的手，说道。

　　“好。”郑睿没有拒绝，同意了她的提议。

　　结完账之后，郑睿带着杨悦芸出了店门。

　　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十月午后的阳光，明媚却又不毒辣，照在人身上，有些温暖，又有些耀眼，明亮的有些不太真实。

　　郑睿握紧杨悦芸的手，心里突然有种随时清醒过来的感觉，他不安的指了指四周，对杨悦芸说道:“芸，很多时候，你眼前的所见所闻其实并非你心里所想的那样，包括我在内，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真的人也没有绝对假的事，我希望你能够答应我，不管以后发生什么，就算是为了我，你都要开开心心活下去，好吗？”

　　杨悦芸突然停下了脚步，将郑睿转向自己，搂着他的脖子，闭着眼睛慢慢地踮起了脚尖，嘴唇正在缓缓地在靠近。

　　“嗯？”郑睿突然感受到嘴里有咸咸的液体流入，睁开眼，他看到了杨悦芸正泪流满面地哭着。杨悦芸把脸靠近他的耳边，声音带着哽咽地说道:“你知道吗？对我来说，你就像是一个天使，在我最痛苦难熬的时候突然地就出现在我的身旁，温暖美好得太不真实，我一直都没敢去说破，因为我有种感觉，只要我一说，你便会幻灭了。尽管我知道你终归不会属于我，可我还是想要让你多陪在我身边哪怕只是多一秒的时间。你说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要开开心心的活下去，但我要你知道，你在，苦都甜，你不在，乐也悲。”

　　郑睿见杨悦芸哭得很是伤心，咬了咬牙下定决心想要告诉她事情的真相，让她知道自己其实并非王凯，以及这些日子为了陪她多说几句话而冒充王凯的卑鄙行为。

　　“或许，恨一个人，总要比爱一个人更容易遗忘一些吧。”郑睿叹了一口气，刚想推开杨悦芸对她道明真相，手刚一搭上她的肩膀，却听见对方对自己说出最后的一句话，她说:“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使你决定你要离开，要去到什么地方，你有你的想法，我会尊重你的决定，不会阻拦你，因为，我爱你，郑睿。如果以后还有机会的话，我希望，你以你这个身份来做我男朋友，好吗？我会在这里一直等你。”

　　泪，无声地滑落，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彩虹的光芒。郑睿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脑袋突然一阵眩晕，眼睛便被阳光剥夺了视线。

　　…………

　　现实梦，007室。

　　躺在床上的郑睿身体突然一个激灵，便醒了过来，他坐起身来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脸上满是泪水划过的痕迹。

　　此时，老板正站在卧榻的旁边，她拿起桌子上的水杯递给他，说道:“刚从梦境醒过来，缓口气，再喝杯水补充一下消耗的水分就好了。”

　　郑睿接过杯子一口便把水喝完，而后，他也没考虑礼不礼貌的问题，拉起老板的手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着急地问道:“我还可以再回去那个梦里吗？让我再回到那个梦里，哪怕从此以后再也醒不过来也没关系。我想，我已经放不下她了。”

　　老板摇了摇头，淡淡地笑着，说道:“不能，因为这个梦境已经结束了。”

　　“不，没有结束，我不相信。”郑睿听到老板的回答后，忍不住悲从中来，过了一会儿，见老板不说话，不死心的问道:“一点办法也没有吗？要多少钱都可以，我有。”

　　老板不为所动，依旧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真的无能为力。看到对方垂头丧气的模样，便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走出这个房间。

　　好一会儿，郑睿也从里面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眉宇之间，满是落寞的神情。路过老板身边的时候，他很是悲伤地对老板说道:“我有些后悔了。”

　　“你后悔什么？”老板问道。

　　“我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走进你这家店。”

　　“可是你现在已经得到你当初所想要的东西不是吗？”

　　“但我没想到会痛得这么刻苦铭心。”郑睿苦笑着，又说道:“算了，我就不再打扰了，希望有生之年不用再来你这里体验第二次了。”

　　“放心，你已经不需要了。”老板对他点了点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淡淡地说了一句:“梦境虽然结束了，可现实却还在继续。”

　　郑睿回头看了看老板，眼里满是疑惑。

　　…………

　　一个月后，历来几乎不接受媒体采访的郑睿破例参加了一个电视台的访谈节目，他突然想要跟人分享前阵子的一个经历，尽管在旁人看来，那只是一个梦，仅此而已。

　　录节目那天，整个电视台的人都闻风而动，通通想来见识一下这位被外界都夸上天的人物究竟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录制，总算是录完了节目，出来后台里的领导已经在电视台对面的酒店预定了一桌酒席准备宴请郑睿，盛情难却之下，郑睿只能答应了下来。

　　去餐厅的路上，在电视大楼二楼一个拐角处，正在听领导介绍台里情况的郑睿突然看到角落里一个抱着一大堆文件资料的女生冲了出来，让人猝不及防。

　　‘嘭’地一声，文件纸满天飞，郑睿感觉到胸口受到一阵强烈撞击的疼痛感，旁边陪同的领导一看这情况不由得脸色大变，正想着要上前呵斥这位女生，却被郑睿伸手拦了下来。

　　他颤抖着身体，抑制不住激动了起来。

　　那女生知道自己貌似闯了大祸，先是鞠了个90度的躬不停地道歉，然后，她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怯懦的眼神在对上对方的那一刻，她突然发现，眼前这个年轻的男子，面对着她，笑得泪流满面。

　　“是你吗？我魂牵梦绕日夜思念的人儿。跨越现实与梦境的壁垒，你终归还是来到我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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