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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颗心


  购买比例不足60%, 立即补全或24小时候即可正常阅读。  陈声看一眼他,揉了揉胸, 很冷静, “我都没说您袭胸, 您倒反过来指责我胸不软。”

  听听这话, 反了天了!

  书记随手拿起一旁的会议记录,握成一卷就朝他头上砸下去。

  可惜年轻人每日锻炼, 身体素质太好,条件反射一个侧身。

  这一砸顿时落空。

  反倒是书记,因为用力过猛,身体朝前一倾, 眼看着重心不稳就要倒下去。

  陈声眼疾手快, 赶紧伸手把他扶稳了。

  “您老快别这么客气,我知道我的即兴演讲很精彩, 可您也犯不着给我卑躬屈膝磕头下跪的, 让人看了多不好。”

  书记脸色发青, 险些没昏过去。

  他站定了,扶住一旁的墙壁, 咬牙切齿又戳了陈声一下,“三千个下蹲,明天早上七点就给我去操场报道!”

  陈声眨眨眼, “打个商量, 一天五百个, 一周做完?”

  书记咆哮:“滚!”

  *

  因为接受书记训话, 陈声差不多是最后几个从礼堂出来的人之一。

  礼堂外,秋高气爽,几个少年倚在墙边等他。

  包括陈声在内,四个男生都高高大大,托中飞院的福,他们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晨跑,天黑了才从操场离开。少年人立在充沛日光下,宛若几株挺拔向上的白杨。

  见他面有不虞,凌书成勾起嘴角:“书记批你了?”

  陈声“嗯”了一声。

  一旁的张裕之一听,赶紧凑过来,“这回罚了多少个下蹲?”

  见他一脸关切的神色,陈声面色稍缓,心道室友爱还是感天动地的。

  “三千。”

  哪知道这数字一报出来,三个少年纷纷开始怪叫。

  凌书成是睁大了眼睛,一脸懊恼地骂了声操。

  上一刻还一脸关切的张裕之居然喜笑颜开,哈哈哈个没完没了。

  最后是素来沉稳的韩宏,朝凌书成把手一摊,“给钱。”

  凌书成胡乱抓了把头发,迫不得已掏出钱夹,抽了四张粉红色钞票,两张塞进韩宏手里,两张拍在张裕之掌心。

  末了,把钱包塞回裤兜,一脸郁闷地望向陈声,“赵老头不是一向疼你吗?这回你不就来了个临场发挥,他至于罚你三千下蹲?”

  韩宏笑了笑,“就一个即兴演讲,当然不至于三千下蹲,但你也不动脑子想一想,咱们声哥是那种认罚的人?随便顶几句嘴就够把赵老头气得脑溢血了,这下蹲嘛……”

  得意洋洋伸出两指,“至少两千以上。”

  张裕之狗腿子一般搭只手在韩宏肩上,“还是我们人民歌唱家有先见之明。”

  韩宏脸一绷,把他的手拍了下去,“说谁人民歌唱家?”

  他最恨别人用“韩红”这个梗洗涮他。

  打赌的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冷不丁听陈声悠悠插了进来。

  “行啊你们,我被罚下蹲,你们还挺高兴,拿我打赌呢?”

  三人:“……”

  韩宏干笑两声,“这不等你等得无聊嘛,随便玩玩。走走走,赶紧的,食堂吃饭去。”

  话音未落,手里的两百块,连同张裕之手里的两张钞票,被陈声轻飘飘抽走。

  张裕之跳起来怪叫:“哎哎,我说声哥,生气归生气,好歹给我留一张啊!”

  陈声一个人走在最前头,扬了扬手里的四张粉色薄纸,“三千个下蹲,感谢你们给我补身体了。”

  另外两人嘻嘻哈哈,唯独凌书成扯着嗓门儿,反复强调:“什么你们?是我!四百块都是我的!跟他俩没半毛钱关系!你谢我一个人就成!”

  新生一来,食堂顿时拥挤不少。

  不光食堂,老生们现在一提起食堂澡堂电梯之类的,个个怨声载道。

  陈声四人径直走到最短的队伍后方,开始排队。队伍人少,自然是因为该窗口饭菜偏贵,素来有中飞院“贵族窗口”之称。

  巧的是,正排着队呢,凌书成忽然一拍陈声的肩膀,朝一旁的队伍努努下巴,“哎哎,这不是今天那个——”

  尾音拉长,然后意味深长地止住。

  陈声低头玩手机,头也不抬,问:“哪个?”

  凌书成揶揄地笑两声,“就那个脸蛋红红,身材健壮的男生啊。”

  陈声:“……”

  指尖一顿,收起手机,抬头看了眼。

  一旁歪歪扭扭的队伍里,四个女生结伴站在那,排第二的不偏不倚,正是今天被他认错性别的那个新生。

  他凝视片刻,觉得自己的视力真没什么问题。

  一米七几的个子,一头短发只比板寸长点,皮肤略黑,双颊还有两团可疑的红晕。

  这形象这气质,谁看了不得把她当成个男的?

  正想到这,就听见张裕之凑过来问了句:“说真的,她到底是腮红使用过度,还是时时刻刻都处于害羞脸红的状态?”

  陈声:“……”

  另外两人扑哧笑出声来。

  张裕之莫名其妙,“有什么好笑的?”

  陈声:“那叫高原红,朋友。”

  张裕之一顿,立马据理力争,“我又没去过高原,哪里知道那是高原红?”

  凌书成:“没知识也要有常识,没常识请你多看电视。”

  这边的男生们很热闹,那头的女生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苏洋正把自己学院致辞的学长,也就是不远处的陈声同学,隆重介绍给吕艺和赵泉泉。

  “长得巨帅,活脱脱偶像剧里走出来的人。”

  “学飞的不是每天体能锻炼吗?按理说该是黑皮肤才对,妈的,他居然那么白!”

  “本来大家一起打断了他的演讲,我还等着欣赏他气得小脸煞白、语无伦次的样子呢,哪知道他把演讲稿随便一折,往后一扔,居然开始即兴演讲!”

  吕艺和赵泉泉听得津津有味。

  路知意站在一边听她添油加醋、绘声绘色,纳闷这人小时候是不是去学过相声……

  苏洋还在吹,把陈声吹得天花乱坠的,丝毫没留意到陈声本尊就在几米开外的队伍里。

  “你晓得伐,他折演讲稿那动作,苏炸天际,真的是不紧不慢、漫不经心,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有种电影慢镜头的画面感!”

  “哎,更苏的是什么,知道不?”

  她还卖关子,神秘兮兮眨眨眼,“重头戏要来了,我跟你们说,他不仅人长得美如画,那即兴演讲……”

  苏洋在那口若悬河地吹,一旁的几个男生就差没笑疯。

  凌书成搭在陈声肩上,啧啧两声,“看来你虽然眼瞎,但完全不影响人家对你青睐有加啊。”

  张裕之:“有脸就够了,眼瞎不是问题。”

  韩宏:“傻了吧,陈声要是眼瞎,当初怎么进的中飞院?这顶多叫做性别认知障碍!”

  转头打量陈声两眼,捏住他的下巴仔细瞧瞧,“也就比我白点,比我高点,怎么就成她们口中的美如画了?”

  陈声一把拍下他的手。

  那边的苏洋刚把陈声认错路知意的段子说完,赵泉泉就开始笑。

  她朝路知意歪着头,“按理说,一般的桥段都是这样,男主角和女主角不打不相识,弄得鸡飞狗跳,然后就会越看越顺眼,天雷勾地火——”

  陈声:“……”

  身旁三人就像吃了炫迈,笑得停不下来。

  陈声的视线停留在短发少女脸上,这么仔细一看,皮肤更黑了,又粗又暗,高原红醒目而突兀。

  嗯,他会跟那高原红天雷勾地火。

  勾你祖宗。

  室友笑得太猖狂,陈声觉得再让她们这么旁若无人议论下去,这三个畜生大概能嘲他一整年了。

  得让她们闭嘴。

  他面无表情脱离队伍,朝几人走去。

  走到一半,短发少女出声了。

  赵泉泉的头脑风暴来得很玄幻,路知意耸耸肩:“那可不行,我不喜欢小白脸,尤其是涂脂抹粉还喷发胶的小白脸。”

  她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

  高原上的少年,纵马放牛,沐浴日光,健康而黝黑。

  城市里的却巴不得远离日晒,男孩子也给惯得娇里娇气的,皮肤比女孩子还白,缺少阳刚之气。

  走到一半的陈声霍地顿住脚步。

  隔壁队伍霎时间爆发出一阵忍无可忍的笑声。

  四个女生一惊,纷纷侧目,就看见笑得花枝乱颤的几人,以及站在他们最前面,正眯着眼睛盯着路知意的高个子。

  ……很是面熟。

  还是那身白衬衣,袖口挽至小腕处。

  身姿挺拔,个头很高,站在那像棵树。

  皮肤白而干净,白豆腐似的,没有青春期留下的半点青春痘印记。

  他定定地站在那,眼神微眯,看不出表情。

  赵泉泉和吕艺不明就里,只觉得气氛似乎顿时凝固了。

  赵泉泉凑近苏洋,小声问了句:“这人好帅啊,喂,你说的那个上台发言的学长,有没有这个帅?”

  苏洋:“……”

  祖宗哎你快闭嘴吧什么叫做此时无声胜有声你知道吗!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虽然说几步开外的人并没有露出怒意,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但路知意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她有些心虚,抬头去看陈声的脸,只看见他面无表情盯着自己。

  眼神直勾勾的,还挺可怕。

  之前还说他小白脸,这一刻那张小白脸就变成了小黑脸……

  小黑脸看她片刻,视线从面颊滑落至胸前,扫了一圈,然后定格。

  闹哄哄的食堂里,唯独剩下这一个异常安静的小圈子,不止四男四女,事实上周围的人都安静了,目不转睛看热闹。

  陈声的眼睛眯了又眯。在路知意看来无疑是种警告。

  她不是有意使用那么具有攻击性的描述的。

  只是想活络活络气氛。

  思及至此,路知意率先打破沉默。

  “对不起,玩笑开过火了。”

  高个子定定地看着她,下一秒,勾唇笑了。那一笑颇有些风流云散的意味,仿佛雪霁天晴,仿佛云雾初开。

  路知意有种解放了的错觉,心里一松。

  你看,一句对不起可以化解多少干戈?价值千金啊。

  高个子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皮笑肉不笑。

  陈声:“没关系。”

  她扯着嘴皮冲他笑。

  笑到一半,听见下一句:“你放心,像我这种涂脂抹粉的小白脸,对胸肌还没我发达的异性不感兴趣。”

  路知意:“……”

  笑僵了。

  结果屁股还没挨着椅子,就嘶的一声蹙起眉头。

  先跑个三千米,紧接着三千个下蹲,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高原红的脸在眼前一闪而过,他有点心烦。

  指尖在桌上叩了两下,又想起什么,回头问正打游戏的凌书成:“你那两条中华呢?”

  凌书成头也不回,打得正嗨,“柜子里呢。”

  陈声霍地站起身,毫不意外又感受到四肢传来的一阵酸痛,脸色更难看了。

  几步走到凌书成衣柜前,拉门,抽了两包烟出来。

  命根子被人拿了,凌书成顾不得打游戏了,警惕地侧头看过来,“你干嘛?”

  陈声:“借我两包。”

  “你又不抽,借来干嘛?”

  “有急用。”

  凌书成的视线胶着在他手里,“我好不容易从我爸那顺来的,冒着被他逐出家门断绝父子关系的风险,你不交代清楚用途,是不是也太不尊重我和我爸的父子情了?”

  要做坏事,陈声没脸说。

  顿了顿,他指指显示屏上的游戏界面,“你要死了,倒计时三秒钟。”

  凌书成霍地回过头去,这才发现自己站人家塔下了,也没个小兵保护着,血条见底,赶紧手忙脚乱一顿操作,治疗加闪现出塔。

  结果一群小兵从身后射来的炮弹还是把他打死了。

  屏幕一片灰暗。

  队友们在对话框里疯狂打问号,问他为什么送塔送人头。

  他赶紧解释:“接了个电话,不好意思。”

  再回头,罪魁祸首不见了。

  操,他的烟!

  *

  赵泉泉砸了人却让路知意背锅,这事叫苏洋有点想法。

  当天夜里,四个人都早早躺上了床,四肢酸痛,压根不想动。

  苏洋看了眼对面,黑暗里,赵泉泉的脸被手机屏幕照亮,还没睡。

  她语气平平地问了句:“赵泉泉,你今天砸到别人了,人家找上门来,你干嘛不吭声?”

  赵泉泉动了动,说:“我想解释的,没来得及……”

  苏洋嗤地笑了一声,“没来得及?”

  语气里有显而易见的不屑。

  赵泉泉没吱声。

  吕艺也没睡,好奇地问:“什么砸人?”

  苏洋:“哦,就今天军训的时候,赵泉泉把可乐砸在别人身上了,这个别人你也认识,昨天咱们在食堂碰见的那个,说知意胸肌还没他发达那男的。”

  吕艺:“就很帅的那个大三学长?”

  苏洋是和路知意共进退的,很够义气地换了个描述:“是啊,就自以为胸肌很发达那男的。”

  赵泉泉赶紧跟路知意道歉,“真的对不起,知意,我当时有点吓傻了,没回过神来……”

  路知意翻了个身,停顿片刻,说:“没事。反正我昨天骂他小白脸也被他听见了,梁子早结了,不差这一下。”

  赵泉泉赶忙补了句:“你人真好。”

  路知意笑了一声,“小事情。”

  大概是闷在被子里的缘故,听上去有些语焉不详。

  虽是小事情,但到底心里是不舒服的。

  算了,反正她肚里一向能撑船……

  黑暗里,路知意睁眼看着天花板,眼前走马灯似的。

  她想起了很多事情,悉数与冷碛镇的那群少年们有关。

  小学上体育课时,一群人在班里调皮蛋的带领下,偷偷潜入数学老师的办公室,擅自打开垂涎已久的教具盒。盒子里是琳琅满目的彩色拼版,对小孩子极具吸引力。

  偏路知意手脚笨拙,东摸摸西碰碰,咔嚓一声,不慎掰断了三角板。

  一群小孩吓傻了,手忙脚乱把东西塞了回去,头也不回跑出办公室。

  次日,数学老师在课上厉声质问:“谁干的?”

  课堂上鸦雀无声。

  路知意坐在底下手脚都在发抖,后背全是冷汗。她不敢举手,妈妈要是知道了,非揍她一顿不可……

  年迈的女老师可不是省油的灯,拿着教棍使劲敲讲桌,“没人承认,那就全班起立,给我站一节课!要是还没人坦白,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施压好一阵,她重新问了一遍:“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谁干的,举手!”

  几秒钟的岑寂,有人举手了。

  可老师愣在那,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因为颤巍巍举在空中的不止一只手,而是整整五只。虽然哆嗦着,没什么底气,但却来自五个勇敢的小孩。他们面有戚戚然,眼里却仿佛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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