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深仇残分骨肉情

　　转眼已是三月，雾蒙蒙的空谷中绽放出一簇簇野花，飞瀑流湍，鱼虾嬉戏在清澈的浅滩，这一切在湛蓝的天空下，显得格外温婉柔美。

　　洛安的身子结实了不少，他背起一大捆柴火，挥去额头的薄汗，深吸一口清新空气，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从小到大听许多人说过南方的美景，却总是没机会瞧瞧，今日一见，竟觉得过去听闻的都是那么苍白无力，果然是要眼见为实才好。兰符、死恶灵都在这个很美丽的南方生活过，难怪他们有时会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婉约温和的感觉，这一方天地是真的会养人的。说到兰符……不知这么久没见，他和报德过得好不好。算了，死恶灵不是说了吗，在这里休养生息，顺便练功，变强了刚好去他们面前耍耍威风！

　　下山的路上鸟雀啼枝，彩蝶戏舞，他哼着乱七八糟的小调回了秋鸣寺。

　　“今天回来得挺准时，小子，其实你根骨挺好的，才短短一个月时间进步很快哦。”冷月一边端来刚做好的白米粥一边说道。

　　洛安接过她手中的粥在桌子上摆放好笑道：“阿月师傅的功劳。”

　　没错，她还是收他做徒弟了，只因为受不了他每天死恶灵长死恶灵短的。

　　“最近嘴甜了不少啊。”她一边说着一边端来一个小碗，装着两水煮蛋：“奖励你的。”

　　“哇塞，今天福利这么好。”洛安赶紧接过她手中的小碗，让出板凳的一端给她坐。

　　“还有更好的奖励想不想要？”她坐在他身旁，帮他布些花生米榨菜丝在粥里。

　　“当然想。”洛安很自然的享受她的服务，真不愧是大厨，做个白粥都这么好吃。

　　“放你一天假去镇上帮我买些药材和甜点好不好？”

　　“真的吗？”洛安整个人都振奋起来，早想去镇上走走了，之前都是她带他去的，匆匆的置办些要用的东西就回去，今天她居然放他一天假？

　　“哟哟哟，什么眼神，怀疑我别有用心？好吧，我只好收回成命……”

　　“别！”洛安急了，直接一手指抵在她唇上，两人都愣住了。

　　洛安回过神来，红着脸匆匆喝掉白粥拿着荷包就跑。

　　是不是我这个做师傅的没教好？冷月窃喜。今天不过是想看看这小子逛街都习惯去哪罢了，总不能都是他在了解她，这样对他很不公平。想到这里，她决定跟上去。

　　洛安下山来到镇里，先按照冷月放在荷包里的清单把药和甜点买好，然后去了家小酒馆喝酒吃肉听说书人讲些伟人的丰功伟绩。吃饱喝足后就在大街小巷瞎逛，路过珠宝玉器行时他仔细一想冷月似乎没有很多珠宝首饰，就连头发都是随意系着一根淡蓝色发带而已，于是他决定进去帮她挑些好好打扮一下，说不定她一高兴隔三差五就让他出来玩呢。

　　然而进了铺子才发现，这里珠宝首饰可谓琳琅满目，各有各的美，完全是挑花了眼。最后只剩一支纯白的玉镯最适合她，由于穷久了，他习惯了讨价还价，一番商讨下来他占了不少便宜，惹得在不远处偷看的冷月也窃笑不止。

　　洛安出了铺子，心情极好，没走几步却迎面碰上一个盲人尼姑。

　　“阿弥陀佛。”老尼姑气定神闲，却没有让路的意思。

　　“阿弥陀佛。”洛安觉得莫名其妙，这老尼姑气质高洁，肃穆庄重，大概是有事所托，今日正好心情好着，不如就听听吧。

　　谁知老尼姑一开口直截了当就问道：“小施主可是亲近了不该亲近的什么人？”

　　洛安一听心里马上就不爽了，她所说的大概是阿月师傅，可是她身为恶灵却一直在保护他们兄弟三人，怎就不该了？于是语气冷下来：“你是谁啊？”

　　“贫尼的先祖师傅就是秋鸣道人，她与那孽障本是师徒一场。贫尼知你不信，且对她信赖有加，但有些往事，贫尼希望你做个明白人，若愿意信，就随贫尼来。”老尼姑说罢已经转身先行一步，这路她似乎已经很熟悉，走得极稳。

　　洛安将信将疑，但此事毕竟关乎死恶灵的声誉，就去看看吧。

　　他们一路南下，来到南郊一处栽满松树的悬崖。

　　“不就是个悬崖吗，有什么特别的？”洛安一脸不满。

　　“呵。”老尼姑轻笑一声，从袖兜中取出陶埙，缓缓吹奏起来。

　　埙声悠扬，如清风拂水，渐渐泛出些许波澜。洛安不知不觉沉溺其中，竟觉得四周风景不断地扭曲，天旋地转，仿佛一瞬间行走了几千里几万里，行走到了那遥远的亘古一般。

　　原来许久以前，这里本无松，放眼看去，杨柳依依，可谓是：石桥映碧波，清辉朗若辰。

　　但此番月明星稀，却不是个好兆头，尤其是扑闪着天狼星的初夏，似乎连那一轮圆月也微微泛着血色，红得冰冷。

　　女孩单薄的身影站在悬崖边，她的双手滴着鲜血，她的身后是一片尸海，鲜血顺着悬崖流泻，用瀑布来形容都不为过。

　　一身道姑装扮的妇人姗姗来迟，看到眼前的景象，吓得双腿发软，差点瘫倒在地。良久，她步履蹒跚走到女孩身后，噗通一声直接跪下：“月儿，算是娘求你了，别再杀人了好不好？千错万错，都怪娘，你若是恨，娘就在这……”

　　“百里家可还有什么余孽？”女孩声音阴冷如刀。

　　“别再杀了，求求你，至少不要杀了孩子，他们还那么小，他们什么都不懂……”

　　“百里家还未绝后？好得很……”她微微侧目，猩红的双目瞥向了藏在树林深处的五个孩子，三女两男，都不超过八岁。

　　劲风夹杂着浓烈的鲜血掀起妇人的发丝，擦着脸颊过去，只见血花四溅，五个孩子彻底断了气。

　　女孩嫌恶的丢掉手中的刀，深吸一口气语气才放柔了些：“娘，就算你能原谅，我也绝不能放任这些杀父仇人过得这般逍遥自在。他们骗你剃去仙骨开启寒渊，害得你如今还是生不如死，他们在爹爹奔赴在黄沙之上为国卖命的时候，竟忍心截住援兵，让爹爹断后，爹爹才会死得身首异处，头颅悬在城门上。可如今，他们荣华富贵，却放我们母女在外头饱受欺凌，不闻不问！这些，你可以忍，我却不能忍。娘，你放心，现在是百里家，下一个就会是慕家，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可是娘不在乎，娘只要你好好的，求求你了月儿，杀人偿命，背负一身命债是会遭天谴的！”秋鸣全身都在颤抖，她在恐惧，她怕自己的亲生女儿！

　　“娘，你就好好看着我是怎么夺走慕沐的一切，怎么让她也如我们一般像个蝼蚁一样卑微的活着，慕家家主的宝座，只有你才配。”她笑容如初，颊边梨涡浅浅，甜美可人，可是她的眼神变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天真可爱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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