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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往事随风


沈墨来这个世界已经3年了,这个身体已经13岁。三年的时间他浑浑噩噩,心里的失望和怒火一点点的堆积。他恨这个年轻的身体,困住了自己的灵魂,与所爱的人不能相见。

        他两次割腕,都被救了回来。福伯打地铺睡在他的房间里,家里所有的利器都上了锁。有一次趁福伯做事不在身边,他走进不远处的翠波湖,湖水齐腰的时候被福伯拉了回来。

        他如同一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游荡在这个世界之外。

        为了给他治病,沈建权想了各种办法,找来国外的名医,但都摇头无能为力。甚至他请来和尚道士做法,依然没有起效。沈建权心力憔悴。

        每天雷打不动的1号别墅晚饭,每次吃完饭,所有人都会向大家长沈建权汇报今天的工作。

        江月华很少开口,如果开口那必然是沈建权不得不面对的应酬,张家娶亲,王家添丁,李家奔丧,诸如此类,她会把所有的事情处理的明明白白,礼尚往来清清楚楚。

        大姐夫两口子结婚多年,开了个传媒公司,事业上升期,所以没敢要孩子。

        三姐会非常淑女的说自己在学校的见闻,谁谁谁吵架了,谁谁谁谈恋爱了,末了再加一句我最乖了。

        有时沈建权有应酬不在,这顿晚饭就会吃的又快又安静,没人理会沈墨,他无知无觉。三姐会在别人不注意时给他抖两下眉毛,然后对嘴型说四个字。

        沈墨看明白了,是“像个死人”四个字。但他依旧我行我素,清冷的说我吃完了,然后转身离去,身后的沈琳珊恨恨的咬牙切齿。

        因为大姐夫两口子的别墅在中间,先经过他们家,所以偶尔会一起走,大姐沈琳娟会快快的走在前面,到家直接进门,与沈墨形同陌路。大姐夫知道了沈墨的脾气,一路上自说自话,到门口互道晚安,沈墨会在虫鸣蛙叫中,踩着月光和福伯一起回去。

        每个星期一会被福伯带到市区去看医生。与医生熟了后,他告诉医生自己很害怕睡觉,因为总是梦到奇奇怪怪的事情。想让医生开点安眠药助眠。

        医生看着被病魔折磨的瘦骨嶙峋,越发透明的沈墨,开了很少的剂量,并且将药交给福伯,由他督促沈墨吃药。

        沈墨终于倒下了,第二天被福伯发现,他在床上蜷成一团昏迷不醒。福伯抱着他,让贵根开着车去最近的私立医院。玛丽给老爷太太打了电话。

        沈建权接到电话后抓起衣服直奔医院。江月华在客厅里转着圈,失去了往日的从容。深呼吸,收起心里的那份小心思,喊吴嫂备车。

        沈建权到医院的时候,江月华已经到了,老沈欣慰的点点头。江月华说人在抢救。老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毛院长亲自过来,说明了情况,必须让病人尽快退烧,再看情况。

        老沈看了看拳头捏的发白的福伯,拍了拍他的肩膀,福伯吐了口气。

        沈琳珊来的时候估计是吓坏了,安静的不像平时的她。

        沈琳娟两口子是最后到的,成希问了下情况,然后大家安静的等待。

        一个小时后,毛院长出来,说暂时稳定了,但病人仍在昏迷,要住院观察,留一个人看着就行。福伯执意要留下来,大家也就顺了他的意。

        回去的车上,沈建权深深叹口气,问江月华,是不是自己做错了。江月华很少看到老公软弱的一面,不禁鼻子一酸,紧紧抓住老沈的手,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流下泪来。

        此时昏迷的沈墨感觉自己的魂魄飘离了身体,晃晃悠悠来到那个魂牵梦绕的小渔村,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味,海面上矫健的水鸟在波涛间翻飞,寻觅着鱼虾。就连远处用大条石磊成的,低矮的房屋都让人觉得舒服,一切都刚刚好。

        快速穿过街道,走进熟悉的小院,角落里老妈用他捡回来的海螺壳,种的不知名野花在风中摇摆着,欢迎他回家。

        “老爸,老妈,我回来了!”

        木门吱扭打开,满面风霜的父母抱着他手舞足蹈,开心的像个孩子。父母表达欢喜的方式就是做很多的菜,远远的听到邻居在问,母亲大着嗓门说她家阿墨回来了。

        沈墨坐在床上,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他从小就对声音敏感,喜欢音乐,喜欢唱歌。他的第一件乐器是一只口琴,当第一次,美妙的音乐从沈墨嘴里吹出来,他整个人都飘了起来。从此他陷入其中不可自拔。

        他在海边对着海风吹口琴,对着海鸟唱流行歌曲,勤练不坠,邻居们都说沈家的仔仔疯了。

        老师家访说孩子很有音乐天分,希望家里能培养一下,看着自家仔仔希冀的眼神,沈爸义无反顾的架着船划向大海,拼了老命去打鱼。

        14岁拥有了第一把木吉他,只要他听过一遍的歌就能用吉他把谱扒出来,沈墨觉得自己为音乐而生。

        从小学习好,会音乐,沈墨在学校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名人。

        在2014年夏天,因为发高烧沈墨错过了人生最重要的高考。

        他没有听从老师和父母让他复读的劝告,18岁的沈墨怀揣着散发着海腥味的2000元钱,抱着自己的木吉他,毅然坐上去北京的火车,他没有回头看一眼凄惶无助的父母,因为远方的梦想在向他招手。

        沈墨前一刻还在和父母及邻居推杯换盏,下一刻就到了燕京方庄的地下室里,惨白的灯光,潮湿的空气,发霉的异味,还有隔壁年轻的身体尽情挥洒的奇怪噪音。

        沈墨早已习惯,他很孤单,所以每晚只能抱着自己的吉他入睡。

        房子隔音不好,他只能去地下通道一边唱歌,一边赚钱。运气好的时候一天的饭钱就有着落了。后来经人介绍,去酒吧驻唱,他的生活才有所好转。

        但沈墨不满足这样的生活,他要不断的武装自己,他把赚来的钱分3份,给爸妈寄一份,一份生活费,一份去参加各种培训,钢琴,小提琴,二胡,笛子,甚至学舞蹈。他坚信幸运女神一定会眷顾他。

        然而到2018年,他依然在酒吧卖唱,遇到形形色色的人,被人用刀逼着讹过钱,被富婆强迫灌过酒,被醉汉在头上开过瓢。日复一日,他不知道自己在坚持着什么。

        2018年6月1日,白天在地下通道卖唱,没有人给钱,有些沮丧,结果被三个混混讹钱,他跟人干了起来,双拳难敌四手,他被干趴下,拳脚相加,他只是牢牢护着身下的吉他,等人走了,他才一瘸一拐的回到地下室的窝。

        没有力气抱怨,只是用跌打酒涂抹着自己的伤口。爸爸打进来电话,说家里一切都好,不用担心,不要寄钱了,赶紧找个对象。挂断电话,沈墨咬着拳头嚎啕大哭。

        有人敲门,沈墨用毛巾擦了把脸,打开门,是对门的女生,她被沈墨狼狈的样子吓着了。

        沈墨知道这个姑娘住了一年了,在肯德基上班,没有说过话,偶尔见到只是点一下头。

        姑娘房子里的粘鼠板粘了老鼠,不敢动,才硬着头皮敲沈墨的门。沈墨帮她处理掉,女孩子的房子里花花绿绿很漂亮,有一种特别的清香味道,很好闻。

        “我叫王园园,今天谢谢你了,我请你吃饭吧。”姑娘笑着说。

        沈墨的心脏狂跳,女孩长的白白净净,尤其笑起来弯弯的眼睛,如同春日的暖阳,让沈墨沉醉。

        没有任何铺垫的两个人走在了一起,两个孤单的人在寂寞的夜里相互抱团取暖。

        2019年10月10号,王园园不顾家人的反对偷偷与沈墨登记结婚。

        结婚的那天晚上,没有亲朋,没有婚纱,沈墨红着眼眶对天发誓,一定给王园园买一套两室一厅的大房子,王园园笑弯了眼睛。

        2020年2月王园园怀上第一胎。但由于新冠的影响,酒吧都关门了,沈墨白天找了份私教的工作,晚上去跑外卖。

        2020年10月10日,王园园怀孕8个月,今天是他们一周年结婚纪念日,她幸福的哼着歌,等沈墨下工。

        沈墨骑着电驴先去店里取定好的玫瑰花,然后到金店花了一千多买了条细细的链子,兴冲冲向家飞奔而去。

        过绿灯的时候,他只听见刺耳的刹车声和人群的尖叫,便飞了出去,他滚落地上的时候还在看着落在一旁散落一地的玫瑰花,血水侵湿了满地的玫瑰花瓣。

        “园园,对不起,我违背诺言了。”

        沈墨慢慢的闭上眼睛,轻轻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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