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曹然的比赛
我时常跟自己的内心对话，到底是应该随波逐流还是遵从本心？我一直没有找到答案，就像是站在悬崖边上的那个人一样，跳下去吧，没勇气，但是回头吧，又死要面子。总有一个不偏不倚的答案，在心里面响着：尊重自己的选择，哪怕是千夫所指。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但是当我碰到她的时候，心里面迟疑了。高中的日子，算是回不去了，只有用手中的笔记录下能回忆的一切。
第一次开班会，那是脑海里能记起的，老王唯一的一次笑容。学校将希望寄托在老王身上，老王将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后来的日子里，再也没见过老王的笑脸，清一色的阎王黑脸，隔着半条街都能闻到老王的味道。
老王在班会上宣布班干部的人选，我很幸运，成为班上的第一个学习委员，但也是不幸，这个岗位让我背负了三年的“骂名”。因为后来的事实证明，我完全不能胜任这个位置，三年的成绩成直线下降。
16岁的我们，还处于叛逆期的巅峰，成天想着如何对付老王，如何瞒过家长。我们都不愿承认自己错过，还变相的证明自己是对的。
我们有一个秘密基地，名叫“乡韵”，那个地方有一个篮球场。老王是不允许我们打篮球的，在他眼中，只要是耽搁我们学习时间的事情，都是不对的。那么，在我们眼里，打篮球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了。
每天放学，班煜哲会悄悄的联络几个死党，包括毛欣、周逸、刘破、王胜利、舒衍，还有郑煜，当然，女同学永远是让我们表现的力量来源，其中就包括曹然，还有黄莹、王琳和后面转来的莫菲，有她们在一旁观战，球场上的我们拼得更加卖力。
这个基地是老王不知道的，也是唯一一个他不知道的。七中附近的不少小学，都布满了老王的“眼线”，但凡我们班的同学出现，第二天一定会被老王痛批一顿，后来，我们辗转多地，总算寻得一处老王不知道的地方——“乡韵”。
开学之后的一个星期，学校进行了一次测试，这时候拼的完全是初中知识。
那一次测试，老王对班上的新生有了个了解，他准备逐一对症下药。谁叫他是班主任呢，试卷是由老王出的，可谓真的是处心积虑，想尽一切办法折磨我们。
刚开始，根本没把这次测试放在心上，考了这么多年的试，还怕什么考试呀。而当那张数学试卷发下来的时候，全班的人都蒙了，不少同学嘴里直叹气。本来信心满满的我，最终成绩也不过及格线，也就那样了，令我出乎意料的是，仅仅是及格分数，已经是班上名列前茅了，第一次的测试，就被老王打击得体无完肤。
那是我第一次不敢将试卷带回家给老爸看，我不想这份在老爸心中的荣耀被打碎。很显然，老王就是故意整顿我们，想趁着新生的气焰太高，泼点冷水降降温。
然而老王的这一记当头棒，打残了不少人。
曹然以班上倒数第二的名次，一下子就被班上的人排出了视野。而我，则成为班上的众矢之的，在爬上第一名这座山的途中，不少同学累死累活，有的最终如其所愿，有的到头来，也只能望尘莫及。
而曹然的沮丧，被我巧妙地发现了。
那是一个晴朗的中午，那天的我似乎特别爱专研，因为一到数学题没有找出完美的解决方法而留在教室里，不知不觉，教室里已经空空如也，等到我从数学的海洋里游了一圈回来时，回头才发现，除了曹然，教室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曹然趴在桌子上，像是在午休，然而双肩微微的抖动难逃我的法眼。心中正在纳闷，班煜哲怎么不在呢？环视一周，确定没有班煜哲的身影，我在心里给自己壮了壮胆子。
“你没事吧？”
曹然感觉到我的存在，慢慢的将抽泣声音变小。我坐在她的对面，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想到，她居然抬起了头。
“干嘛呀，你这种尖子生永远不会明白。”
当个体之间的矛盾上升到群体的时候，是很难讲明白到底谁对谁错的。我顿时傻眼了，呆呆的往着曹然，她眼中还带着点点泪水，依旧泛着光。傻里傻气的我，好像命中了她的笑点，边哭边笑的曹然美丽而动人。
我找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终于找到一张残缺的纸巾，递给了她：“你把眼泪擦干吧，哭起来难看死了，一边哭一边笑倒是挺好看的。”
曹然接过纸巾，拭掉眼角的泪水，还带着哽咽的声音，“谢谢你啊”。
当时并不明白排名对于她而言竟是如此的重要，可心中却暗自许下承诺“今后你的成绩，我包了”，还是不明白，哪儿来的勇气许下这样的承诺，也就是这样的在心中一念而过，变成了永恒。
什么都可重来，唯有青春不再。年少的青涩早已不见踪影，只是那丝回忆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们一起吃饭吧，反正这个点，食堂差不多也没人了。”
这是我第一次接到女生的邀请，当然不能错过这么美好的机会，况且她是曹然。
那是我们第一次并肩走进食堂的门，全世界都在为我们让路，除了几个食堂的阿姨，真的可以说是空旷。我们端着三块钱一顿的午饭，两菜一汤，有她最爱吃的芹菜和土豆，西红柿蛋汤。比起那些大鱼大肉，我更愿意回到过去，再吃一次七中食堂的两菜一汤。
第一次和她一起吃饭，难免显得有些拘谨，曹然盯着我的饭碗，还是满满一大碗，而她的碗里，已经吃了大半，于是她心中不禁冒出令人惊诧的想法：“要不，比比？”
我双眉皱了皱，显得有些迟疑，然而曹然已经开始她的比赛。
“你慢点，别噎着。”
既然如此，我当然不能示弱，大口大口的往嘴里送饭菜，当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满脸的惊讶，仿佛脸上写着“你的饭呢？”
“你有纸巾吗？”我伸过手，“我最后的一张纸巾，刚才已经给你了，还是残缺的。”
不知道这句话哪里有笑点，曹然忍不住喷我一脸，然后把我一个人晾在那里，捧腹大笑。
若是别的人这样喷我，说定当即都一巴掌甩了过去，然而，面对她的时候，我却跟着她笑了起来：“你快别笑了，给我张纸啊，这满脸的饭和你的口水。”
总算等到她不笑了，她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巾，递给我，“对不起啊，看你这脸上，全是饭...”
还没说完话，又开始大笑。
“没事的，笑出来会好受很多，其实我以前成绩也很差，后来慢慢的提升的，关键上要掌握学习方法，这样子就能事半功倍。”
那一瞬间，我仿佛感受到曹然来自心底的崇拜，她停下了大笑，而是一本正经的看着我：“你帮我辅导好不好？要是我爸妈知道，我在班上是倒数第二，肯定会很失望的。”
“好啊，以后你的成绩，我包了。”我拍着胸脯，大言不惭的说，“我们可是理科教改实验班，班上都是从各个学校考上来的尖子生，总有人会是第一，总有人要拿最差，你又不是最差的那个，别怕，我们一起进步。”
我们相对坐着，偌大的食堂，在那一瞬间似乎凝固了。时间定格在那一刻的时候，我们都以为会这样到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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