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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糯米饭少年


  一首《运动员进行曲》从喇叭中传出来,周校长站在升旗台,手中拿着话筒。

  “校门口那位买糯米饭的同学,抓紧时间,秋天干燥,少吃点辣椒,多喝水,不要在走路的时候吃饭,不要浪费粮食。”

  同学们三步一回头地跑向操场,今天是新生入校的开学第一天,按照学校的传统,要进行新生宣讲会,说白了就是向新生们灌输学校的治学理念、校训以及一系列的规章制度。

  似乎校长讲得很带劲,可不知台下的新生们早已经怨声载道,可是又敢怒不敢言,怎么这么多制度?不少同学开始交头接耳,以此来转移不耐烦的听觉神经。

  “那个吃糯米饭的同学,给我上来。”

  听到校长一声怒吼,那糯米饭少年瞬间神情呆滞,嘴里一口糯米饭还没有来得及咽下,手中的饭盒哐当一声,掉落在地。虽说他已经十分低调,然而还是没能够逃过校长的法眼。

  糯米饭少年胆怯的站在原地,脸上通红,在萧瑟秋风的抚摸下,似乎显得有些生生的红。

  “还站着干嘛?叫你上升旗台来,没听到吗?”

  校长的“狮吼功”进一步冲击着他的耳膜,糯米饭少年双腿颤抖,但是他尽量控制住,不让别人发现。其余的新生,刷刷的眼神射到他的身上,顿时让他浑身不自在。

  糯米饭少年将手揣进裤兜,然后用双手揪了揪大腿,希望通过疼痛来缓解颤抖,然而却无济于事,倒是给人落下一副吊儿郎当的印象。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被校长点名之后,自己与升旗台的距离。或许这是糯米饭少年走过最远的路,他头也不敢扭,双眼始终朝着升旗台的方向,他怕,一旦扭过脑袋,他会看到所有人异样的眼光。

  那一刻,他的内心充满了期待,期待校长能够回心转意,期待校长让他转身回去,期待校长能够大发善心。

  直到糯米饭少年缓缓走上升旗台,校长都没有发出一句声音,我似乎听到了他心中破碎的声音,开学第一天,成为了所有人的笑点,他,变成了新生中的另类。

  “今天,我为什么单独叫这位同学上来呢?第一,无视校规校纪,迟到就算了,我在台上讲,他在下面吃,这是严重的对师长的不尊重;第二,学校是大家的,公众场合吃东西,成何体统?糯米饭的味道到处都是,像什么样......”

  糯米饭少年站在升旗台上,躲在校长的侧后方,尽量的遮住自己,而校长却将他拉到了前面,展现在所有人的视野里。

  看着糯米饭少年呆呆的站在台上,虽然睁着双眼,但我相信那一刻,他已经无视了一切,眼中没有任何人与物。

  台下的同学们指指点点,并非是在指点糯米饭少年的不端行为,况且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认为,吃糯米饭犯了什么错,他只不过是做了别人不敢做的事情,他只不过是做了真正的自己,这有什么错?

  台下的同学们指点的是什么,是校长的这种行为,这是一种自我的行为,是将自己的伟大建立在别人的屈辱之上的行为,新生们并不想去关心糯米饭少年犯了什么错,只在乎校长什么时候能够说完,大家什么时候能够解散。

  糯米饭少年站在台上一句话也没有说,如果是他的错,他一定会承认,但是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错,如果说做真实的自己是一种错的话,那么他愿意一错再错。

  解散后的新生们,等待着分班情况的公布,令人吃惊的是,糯米饭少年竟然和我同班。

  看着分班榜上面的名字,我找遍了所有的班级,唯独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我开始心慌了,毛欣、王琳、罗彬等等,他们都找到了自己的班级,而有一个“李万延”的名字闪进我的视野。

  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我的名字被教务处打错了,将“李方廷”错写成了“李万延”,我看着高一八班这几个字,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了教室。

  “毛欣”

  “到”

  “舒衍”

  “到”

  “曹然”

  “到”

  “刘破”

  “到”

  “班煜哲”

  “到”

  原来糯米饭少年名叫“舒衍”。老王将所有人的名字都点了遍,唯独少了“李方廷”。我小心翼翼的举起了手,“老师,没有我的名字。”

  老王瞥了我一眼,眼熟。

  “李方廷是吧,李万延来了吗?”

  “老师,那个李万延估计是写错了,该是李方廷才对。”

  老王摘下厚厚的眼镜,凑近了仔细看一遍,应该是这样,他用红笔做好了备注,开始任选班干部。

  我曾以为,选取班干部是同学们自己竞争,没想到成了老王点名任选,按照入学成绩,我成为了班上第一个学习委员,而这一干就是两年半。代玉冰是班上第一个班长,也是最后一个班长,因为她三年都是班长。

  班上30位同学,每一个都有岗位,全班都是班干部。

  老王说:“我们班,是学校重点培养的对象,你们都将会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学,这三年,我们将一起度过。人生没有几个三年,希望你们好好珍惜这三年的时光,因为它将是你们最难忘的三年。”

  老王说得对,那三年,确实是我们最珍贵的三年,因为再也没有一个三年的时间能够让我们胡思乱想,再也没有一个三年的时间让我们挥霍青春,我们都无法承受用三年的时间去肆意挥霍的这个代价。

  再次听到《运动运进行曲》,脑袋里回想起那时的点点滴滴,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还是那么的亲切,一张张熟悉的脸庞,依旧洋溢着青春。

  刚入学的时候,我们还没有对老王产生恐惧,老王还是那副满脸笑嘻嘻的样子。

  老张是最温和的、歪哥是最幽默的、老高是最严肃的、英语张是最贴心的、小张老师是最认真的、老王是最可怕的。

  昔日的七中,秋天满是金黄色的梧桐落叶,像极了童话里的世界,我们班在最顶层的第一个教室,老王说那个教室的风水好,才子辈出,能够看尽校园的繁华,也能感受到落叶的忧伤。

  我们安安静静的坐在教室里,期待老王下达发新书的指令。

  “李方廷,来发一下新书。”

  为此,我感到无上的光荣,作为学习委员,那又是我的使命所在,看到一本本新书分发到同学们的手中,嘴角上会不自觉的露出笑容,那是对于知识的尊重,也是一件十分神圣的事情。

  “谢谢”

  曹然说了句“谢谢”,我假装没听见,其实心里面早就乐开了花,她就是那个坐在自行车后座的女孩,这一次的相遇,必定是上天的注定。而骑自行车的男孩,便是班煜哲,刚巧,是班上的劳动委员,他兢兢业业的工作,反而换来了校卫生队多次的“谈心”,到了高二,他成功卸下了这份重任。

  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余光里尽是她的影子,挥之不去。那是情感容易被激发的年纪,恰好遇上一个心仪的女子,然后陷入了无尽的沉沦。

  老王继续讲着他的班规班级,我反正是充耳不闻,一句也没听进去。

  老王说:“班上不许谈恋爱,你们这个年纪,该做的事情是学习,除了学习,我想不到有其他什么事情能够比这还重要。不合季节的水果,吃了会肚子疼,早熟的秧苗长不出好的稻谷。”

  每一个字像是钉子一样,死死地钉在每一个同学的心上,每想一次就痛一次,谁也不敢越过这个雷池,直到一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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