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城中世界(二十一)
有人能从核辐射中生还吗？
答案是, 当然有。
参考世界历史上几次著名的核辐射事件，即便是切尔诺贝利那样核辐射处理不及时的大型事故中也有幸存者。从核电站周围的居民到营救的消防官兵再到城市附近的村庄, 人口那么基数大，总有那么几个幸运儿。
只可惜他们因为暴露在核辐射中太长时间，无论是从外观上还是内脏中都发生了一些常人难以想象的变化，甚至寿命的长短也受到了影响。现在的中小学课本中都还能看到那张著名的畸形婴儿照片。
那么，换个问题。
有人能从核辐射中全身而退吗？
有人能在核辐射中暴露长达一天半的时间都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吗？
看着自己办公桌上那小山堆一样的文件, 京城军区第一人民总医院院长只觉得相当地头疼。
“人是你推荐的，现在你说怎么办？”他看向会客厅沙发上坐着的那个男人，气不打一处来。
自从这个直播间第二次开播之后，才短短一天多的时间, 各地医院居然都有些躁动, 有点关系的地方研究院也纷纷流露出了兴趣，时不时地就有人来向他打听最近国家是不是有什么动向——有什么动向他怎么会知道啊！他就只是个院长啊！
“医院又不和你们体制内一样，我就是顶了天了也就管管下属几个医院。那还能手伸那么宽去管全国那么多张嘴！”平时看起来温文尔雅的院长关起门来一点都不收敛。
“直播间直播间, 前一阵子不也是因为这个东西搞得那群老头子急急忙忙地把那些什么健康政策给推了出来, 我这手里医疗体制改革的事情还没忙完呢，又来给我找事做是吧？”
“我知道我知道。我这就只是来跟你发发牢骚嘛。”余剑锋将脸埋在掌心里, 也是一脸地烦闷。他和身边这位中年院长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两人打小就是京圈里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
余剑锋这两天也是被突然冒出来的这一系列事情弄的心烦意乱的, 开完会的途中路过医院后就忍不住上来找他叨叨。得知对方近日也过得水深火热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地心里就稍微舒坦了些。当然, 这种情绪不能当着他的面流露出来。
“这事说简单也简单, 说难也难。”余剑锋叹了口气, “情况太复杂了，我给你从头理一下吧。”
“嗯哼。”
“首先说直播间吧——里面的种种迹象已经暗示地十分清楚了。”他伸出手指数道。
“第一，那是左鹤现实生存的世界，并且他们曾经在这座城市中住过很长一段时间，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人应该都是那场核辐射中幸存下来的人。”
“第二，核辐射既然能够导致动植物变异，没道理单独排出掉人类，而且他们一直都在强调是因为自己的特殊体质才可以无视核辐射的干扰——你来说说，从你作为一个医生的角度，觉得这种体质是与生俱来的吗？”
院长嗤了一声：“单从医学的角度上来讲，有的人确实会先天就有些怪病，比如wi-fi过敏症什么的，但是这种症状十分少见，同一个地区出现这么多人的可能性……唔，这得看他们的具体情况了，我无法妄下定论。不过——”
他话锋一转：“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归根结底都是要有个病因的，无论是他们直接遭受了核辐射事件还是因为从小就被环境潜移默化，都和核辐射脱不了干系。所以他们这算什么，变异吗？”
余剑锋双眼一瞪，“你敢这么跟人民群众说吗？”
院长一脸诧异地回瞪过去，把那叠文书啪地一声甩在桌上，坐回了自己的电脑椅中：“变异有什么不好说的？医学上总有那么几例基因突变，你吃的稻米都是袁老爷子当年杂/交出来的呢，这叫基因工程懂不懂？读没读过书？”
余剑锋冷笑一声，“那如果有人说这是异能呢？”
“神他么异—— ”院长满不在乎地翘了个二郎腿，端起办公桌上的茶杯正准备抿一口，动作忽然一顿，神情慢慢严肃起来，“怎么回事？”
变异和异能，看似只有一字之差，背后所代表的东西却完全不一样，这可是关系到唯物世界观的事情。
余剑锋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又绕了回去。随手翻开了他放在会客室茶几上的学术期刊，上面刊登的都是近期国内外最新的科研进展。
“基因突变是吧？你看看咱们国家手里的那些植物变异体和直播间的变异体，都叫变异，可是这能一样吗？”
研究室里每年确实会拨不少的项目资金给基因工程，虽说看起来两者方向差不多，但做出来的完全就是两种东西。
他们所做的是在原有植物的基础上进行基因筛选，要么是提炼用作他用，要么就是将基因用沉默的方法进行优胜劣汰，提高植物的品质，后者也是植物本生在长年的自然竞争中能够做到的。
而直播间内的植物则完全不是这样，就好像是将多种植物融合在了一起，然后创造出了新的物种一样。这种手法不同于嫁接，而是完全的基因融合。
就好比嫁接能让桃树长出李子，可是这一批结了之后，下一批还是桃子。而直播间的植物却是将两个品种完全融合在了一起，也许即似桃又似李，也许两者都不像，成了一个全新的“桃李”。
这样的情况，是造物。
米国电影里倒是爱拍这样的，什么人类基因融合动物基因，可是那也终究只是电影。
“……之前国家刻意淡化直播间里那种技术表明的科技差异，没想到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余剑锋啧了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烟，本来想点上的，在老友一脸不赞同的目光中又给默默放了回去。
“什么事？”
“怪力乱神呗。从刚进辐射城的时候网安那边就着手屏蔽了相关词汇，这两天也是一直盯着各大流量网站删帖子封消息。”
这是所有环节中最费力不讨好的一项工作，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逮住安上‘损害了言论自由权’的名义。但不得不说截流的效果还是立竿见影的，网上虽然能够看到关于这些事情的消息，起码目前还没大规模地朝着负面发酵。
“我们的人也一直在跟她联系，但还没联系上。通过中科院那边的关系已经发布了紧急官方消息，这两天各部门都忙疯了，各处都在致力于用科学的说法来解决这事。”
比如全国紧急召开的植物研讨会，又比如那些在实验室里连轴转的研究人员……
这也是他这两天随时都在开会的原因。
“噢？中科院的鉴定？怎么说的？”
余剑锋嘿嘿一笑，“你刚刚不是说了么？特殊情况，基因突变。由辐射抗体造成的辐射免疫体——别问我那是什么玩意，他们编的有理有据的我可看不懂。”
院长把茶杯咔地一声放回桌面上，翻了个白眼：“……你他妈玩我啊？那你担心个什么劲？毛病。”
后者摇摇头，正色道：“坏就坏在，这个消息太科学了。”
他无奈地摊手，“根据大数据显示，比起这个辟谣的消息，更多人的愿意去转发类似于异能一类的怪诞，有的人知道真相就是想玩个梗图个乐子，但你知道的，这样的消息广泛传播并不是什么好事。”
院长皱眉：“哪来那么多吃饱了没事做的怪诞。”
最近这些年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网络小说也变得火爆起来。曾经闹出过不少中小学生看小说走火入魔去修仙的事情。就连余剑锋儿子当初和他一起看直播的时候都还开玩笑说左鹤去了末世居然没获得什么异能。
这下好了，异能来了。
“要是只是这些，我倒还不至于那么头疼，毕竟也不是我份内的事。”科学解释有研究所医疗院，消息传播有网安局和广电，看起来和他这个警察厅副局长也没太多直接联系。
余剑锋稍稍坐直了身子，终于讲到了重点。
“经过一系列追查，在这件事情背后，我们发现了邪/教的痕迹。”
对方的目的也很显而易见，利用直播间在国内的影响力，将其特殊性宣传包装成异能，最后再往自己的神明脑袋上一扣，全国十多亿人口总有人上钩。
院长愣了一下，颇为吃惊地张大了嘴，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哪个教胆子这么大？！”邪教？听起来简直就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
余剑锋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
“被各、国、势、力暗中资助的各、大、邪、教们。”
————
左鹤完全没有预料到因为她的直播间，观众世界里发生了怎样的暗潮涌动。
她的确收到过来自观众政府官方的咨询私信，但是她当时并不打算做出任何回复。弹幕中一旦询问起更加详细的事情，她几乎都是以特殊体质一笔带过或者干脆直接假装没有看见。
一旦解释起来就必然要谈起晶核，但如果真的谈起了晶核，恐怕情况就会更糟。所以最好的方式还是保持沉默。
这样的想法在后来政府又给她追加了一封私信后，再一次变得坚定起来。
从私信中的内容来看，他们似乎已经不期望能够从左鹤口中证实什么消息了，只是向她解释了一下目前观众世界所面临的状况，并透露出了外国势力以及国内邪/教正利用其直播间与其特殊能力四处造谣危害社会。
对方政府表示他们正在积极解决此事，也期望左鹤能够配合一下政府的宣传，尽量不要在直播间内展示一些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
这回左鹤毫不犹豫地和他们站到了同一战线上。
因为无论是邪/教组织还是外国势力恶意渗透他国这种行为，这都是在左鹤底线以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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