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六十五章 蛊虫

　　魏帝回宫后立刻下旨封锁城外各个出入京城要道，一夜间禁卫军对京城所有人口进行排查，所有店铺、人家都被搜查个遍。大街小巷张贴着抓捕倭人的告示。可是结果却不尽如人意，此番骚动不但没有抓到人不说，反倒令得京城百姓家家鸡犬不宁，各个人心惶惶。

　　翌日清晨，姜雪忆帮魏子薰换上一身轻便官服，不但替他安排下造访刑部衙门的行程，还一早差人到刑部借来了昨日问案的卷宗，方便魏子薰了解情况。

　　魏子薰见妻子如此贴心，反倒有些不适应：“你这么体贴倒叫我感觉不习惯了。”

　　姜雪忆闻言，嫣然一笑，一手缓缓压下魏子薰身上的伤口，后者渐渐面露痛苦，求饶不止。

　　早膳过程中，魏子薰将昨日刑部尚书李林提审环彩阁一干人等的卷宗仔细看了一遍。不出所料，李林什么都没审出来。这令魏子薰对今日的刑部之行有了些心理准备。

　　来到门前姜雪忆搀扶夫君登上马车，自己紧随其后。

　　魏子薰见状：“你要去？”

　　姜雪忆反问：“不能去？”

　　子薰为难：“还是……”

　　雪忆打断：“如何？”

　　两人眼神对视半晌，魏子薰示弱地清清嗓子，一副讨好的笑容挂在脸上不再多言。马车向刑部衙门而去。

　　魏子薰看着不停掠过的街边风景，问道：“环彩阁一事，雪忆如何看？”

　　“倭人潜进京城定有大人物助之。”姜雪忆将自己猜测如实相告，“此事以江北为缘由引出，或许与太子没有直接关系，但对于刘家……定逃脱不了干系。”

　　魏子薰轻笑，回了两个字：“不会。”

　　“不会什么？”姜雪忆微蹙黛眉，“你是说不是刘家人做的？”

　　“我是说此事和刘家人应没有直接关系。”魏子薰卖起关子。

　　姜雪忆分析道：“太子残暴又贪图小利，近几年皇上对刘家人又是有意打压，发配的发配削权的削权，比先帝和刘老太傅在朝时相去甚远。但老太傅余威还在，门人遍布朝野，不乏有身居要职者，以此为太子培养势力。如今江北事发，矛头多指向太子，倘若此时刘家人还不发力扶太子上位，由着你继续下去岂不危险？你的意思是此事是冲着你来的？皇上只是个意外？”

　　“有这么一层假想，本是想对付我但却不想皇上也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不是没可能。但我并不太看好这层假想。”魏子薰解释道，“原因有二，其一就是刘老太傅。虽说为了他的亲族和他那不成器的外孙，他是做了些放不上台面的丑事，可那些若说是自保绝不为过。刘老太傅在朝时亦是肱骨重臣，青名在外。为官一生所做之事大多还是有利朝廷，有利百姓的，可见他老人家对皇室的忠诚和他自称君子的为人。再说刘老太傅是个极度看中名声的人，一个如此注重青史风评的人断不会做出勾结倭人谋害天子的事。至于他所掌控的刘氏一族曾经三代为相，出了两位帝师、两位皇后。可现如今早已不复当年建国之时那般风骨，这剩下一群贪图享乐，贪生怕死的纨绔，又怎会拿自己一生的荣华富贵去冒险，故而我不觉得他们做出此等大逆之事。”

　　姜雪忆思考着魏子薰的话微微点头：“其二呢？”

　　“太后。”魏子薰神色笃定道，“你可不要小看这位慈祥的老太太。皇上再怎么打压刘家人也是亲儿子，儿子和亲族之间，任谁都会选择身上掉下的肉。再说你看这些年皇上打压刘家人，每一次都是雷霆之势下手极准，背后怕与这位深宫老人脱不了干系。这回我在雍州杀刘智勇也一样，连皇上都觉得我此番给他惹了麻烦，表面上是令我好生养伤，实则是将我幽禁于府中闭门思过。可太后却派近身之人大大方方来咱们家送礼，这就是在警告那些旁人收敛。”

　　姜雪忆听了魏子薰一席话，也意识到此次事情并不如表面般单纯，脑中突然晃过四个字——借刀杀人，惊醒间匆忙开口，却被魏子薰用手指轻点嘴唇，看来这答案他早就猜到了。可这背后之人究竟是谁？谋算至此，兜了这么大个圈不为任何人的生死，只是想在魏帝心中紧绷之处狠命抓一把……在姜雪忆脑海中，魏朗的影子一闪而过。

　　外面小厮停下了马车，刑部到了。两人相视一笑，互相搀扶着下了车。

　　刑部尚书李林听说魏子薰来了，就像盼到了救星，快步出来迎接。可当他看到姜雪忆的身影，脸上的笑模样瞬间消失。

　　只见李林上前行礼道：“下官拜见镇国大将军，拜见将军夫人。”

　　魏子薰大老远就看见李林脸上的表情变化，自然明白是为何，想必姜雪忆也明白。装作若无其事地上前扶起李林道：“李大人不必客气，咱们这就去牢里看看那些人吧。”

　　说着便要进内，可李林此刻全原地不动，一副老大不乐意的样子说道：“将军，下官这刑部衙门乃是朝廷重地，没有接待无关女眷的先例。”

　　魏子薰翻了个白眼心道早知会会被这厮如是教训，不过也难怪，在这男尊女卑的社会之中，女人本就身处劣势，再者姜雪忆又出身江湖，李林为人刻板，对她有些偏见亦属正常。

　　本要开口解围的魏子薰，见姜雪忆不慌不忙上前问道：“不知李大人口中无关女眷可是指我？”

　　李林斜睨了姜雪忆一眼，道：“自古女子应守妇道、遵四德，为夫出门做的是大事，岂容女子在侧碍事。”

　　此言一出，魏子薰的脸立刻变得不好看了，他都不舍得数落自家媳妇，他李林是皮痒了。但看姜雪忆一笑置之：“自先帝天鸿年间便设女官，官位可高拜侍中同宰相，虽不论政但可涉六部之事。自当今皇上继位后，更是增设女官职位，下达地方官制，这些李大人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李林挑眉看着眼前煞有见识的姜雪忆，继续说道：“即便如此，将军夫人亦非我大魏官吏，刑部亦断没有招待闲杂人等的道理。”

　　“环彩阁之事，我夫君护驾受伤，故我并非无关的闲杂人等，再者……”

　　姜雪忆笑道，“不知李大人是忘性大还是有意忽视圣旨，雪忆在出嫁前承蒙皇恩，被封嬛懿郡主，官拜从三品。”

　　李林顿时哑口无言，姜雪忆此言把他放在了个尴尬的位置，放她进去他心里憋屈，可不放那就是无视皇恩的欺君大罪。沉吟好半晌，李林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请郡主入内。”

　　姜雪忆翘了翘嘴角，与魏子薰齐肩，露出炫耀式的微笑，魏子薰也陪着一脸笑容，好像在说：“知道你厉害。”

　　李林带着二人来到刑部大牢，魏子薰看着牢狱里的姑娘们和老鸨小厮他们分开关押，一个个窝在阴暗处，目光呆滞、毫无生气，不禁问道：

　　“她们一直这样吗？”

　　李林回道：“不，昨日关进来的时候这些姑娘各个搔首弄姿的，还以为是被灌了□□一直在闹着，勾引狱卒和差役，可今早却都变成了这副样子，下官也在奇怪呢。”

　　“李大人，我看你还是找几个深谙药理毒物的大夫吧。”姜雪忆仔细观察着牢中的姑娘们幽幽开口，“早点儿开始救，兴许还能活几个。”

　　此言一出，引来魏子薰和李林惊讶的目光。

　　魏子薰问道：“此话怎讲？雪忆，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她们……”

　　“她们中了蛊毒。”姜雪忆收回目光，打断魏子薰的询问。

　　李林不敢怠慢立刻命人禀报皇上，请派太医院的太医前来帮忙。但又心生疑虑，回身问道：“不知郡主怎可一辩方知她们中了蛊毒？”

　　姜雪忆解释道：“我曾与义父在魏楚边境行医施药，遇到过那些以豢养蛊虫为生之人。见识过一种蛊虫，小如尘沙，入水即化，男人沾了它会变得精神百倍甚至异常亢奋，故多为死侍、打手，女人沾了会□□暴涨，故而多为娼妓。身怀此虫者每日需饮下某种花汁子方可压制蛊毒，否则这小虫子就会苏醒，开始食人血肉，故此，中此蛊者容易操控。蛊虫刚醒时，会令人精神涣散，全身乏力，就像她们现在这样。再经过一段日益消瘦的过程，整个人会变得行尸走肉，最后七窍流血而死。”

　　李林闻言半晌没回过神来，惊道：“究竟是何人如此歹毒？”

　　“那就要问他们了。”姜雪忆指了指关在隔壁牢房的老鸨和小厮。只见几个人蜷缩在牢房角落瑟瑟发抖，听到有人点到他们，立刻跪地求饶，磕头如捣蒜一般。

　　李林见状朗声道：“来人，给本官把这些恶人拉到刑讯室去。本官要亲自问话。”

　　几名狱卒大声应和，片刻都不敢怠慢。

　　魏子薰问道：“雪忆，你说的这蛊虫可有解法？从毒发到死要多久？”

　　姜雪忆思量道：“我记得曾经在某部医经上看到过，但具体的要找一找。至于多久致死……义父曾经说过，惯用蛊虫者除了善于操控他人，更爱享受使人痛苦致死的过程，故而我猜这过程不会太短。”

　　魏子薰转身吩咐李林：“李大人，当务之急你立刻派人把刚才雪忆的话通知太医院，务必要找到解药。以防万一，通知禁卫军和谷王，让他们想办法保护京城的水源，尤其是引入皇宫的水源，还有除了全城搜捕倭人更要注意楚人和来自魏楚边境的人。”

　　李林被一语点醒：“还是将军思虑周全，下官这就去办。”

　　说着转身离开，魏子薰长舒一口气紧蹙眉头。姜雪忆见状上前抚平他皱起的眉心，柔声道：“既来之则安之，你也不必太过介怀。”

　　魏子薰握住娇妻的手，轻言：“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姜雪忆娇媚一笑：“有这功夫哄我，不如想想要怎么审那几个小厮。”

　　魏子薰点头道：“我明白。”

　　说罢，两人携手双双往刑讯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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