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五章
陆沣发了一会儿愁，突然发现四周安静得过分。抬头一看，蔡有阳跟在蔡美琪身后，洗脸刷牙准备睡觉了。其他两个大人呢，就看着他笑，还是那种忍着憋着似的微笑，就好像是为了照顾他的自尊心，才没有笑出声似的。
陆沣一头雾水，瞥了蔡有阳一眼，见他抿着嘴巴不肯说话，心里知道要等他来跟自己道歉是难了。陆沣却不肯服输，跟玉玲说，他也困了，要睡觉。玉玲就给他拿个盆，让他刷完牙把水吐在盆里，然后用另一个盆，放点热水，烫一下毛巾，再递给他。干净的水不多，只能将就一下，拿湿毛巾擦擦脸。最后洗脚的时候，就不讲究了，玉玲直接用桶里接的雨水对着他脚冲。
冲完脚，就爬上床睡觉。条件还是艰苦些，两个轮胎并排摆，上面拼了块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木板，塑料布垫一层，席子铺一层，也就是张床了。
蔡有阳已经躺在了“床”上，身上盖着孔令海的衣服，背对着他，一点儿声响都没有，也不知道睡着没。陆沣这么想的时候，在蔡有阳身旁睡下，胳膊不小心碰到蔡有阳的后背。蔡有阳立刻往里缩了一下，虽然没说话，陆沣却从他的背影里读出了“楚河汉界”、“泾渭分明”的意思。
小气。
陆沣对着蔡有阳的背影说。
蔡有阳不肯理他，他也不肯硬凑上去。他就仰躺着，双手枕在脑袋下，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蔡有阳上床前就想好了，他要拿屁股对着陆沣。陆沣碰到他的时候，他故意往里缩了一下。他想让陆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竖起耳朵，等待陆沣反应。是会生气地打他一下，还是无可奈何地跟他求和？他都想好了怎么应对。
结果，他没想到的是，没一会儿，身旁就传来了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蔡有阳跟陆沣在一个被窝里睡过好几次，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就知道陆沣已经睡着了。他悄悄翻了个身，想确认一下。
陆沣枕着自己的手，歪着脑袋，叉着腿，睡得可香。就差打个呼噜，吹几个鼻涕泡了。
蔡有阳怒发冲冠，果断伸出手，“狠狠”地揪了一下陆沣的鼻子。
陆沣的呼吸声断了几秒，睡梦里下意识地嘟哝“别闹”，歪了下头，从自己脑袋下抽出胳膊来：“喏，给你。”他此时半梦半醒，早忘了闹别扭的事，还以为蔡有阳要自己抱他。
蔡有阳没了脾气，妥协地抱住陆沣伸过来的胳膊，脸贴上去，微皱着眉，满心忧郁地入睡了。
等明天早上，他再继续生气好了。现在，先睡觉吧。
“我说什么来着？别管他们，自个就能好了。”蔡美琪拉着玉玲来看他们。
玉玲笑道：“小孩子好啊，天大的事，都能无忧无虑的。”
蔡美琪点头：“如果可以，真希望他们永远不要长大。”
次日八点，天光大亮。
雨停了。
蔡有阳睁眼时，孔令海和蔡美琪已经回家拿东西了。
“起来啦。”玉玲说，“快刷牙，早饭才做的，有粥有面条，都还热的。”
蔡有阳揉了揉眼睛，目光在简易棚里转了一圈。陆沣坐在“床”边，捧着碗吃面条，动作慢条斯理，一点声音都没有。
蔡有阳抓抓头：“爸爸妈妈呢？”他问。
“雨停了，你爸爸妈妈回家了。”玉玲说。
蔡有阳忙爬下床：“我也回家。”找到鞋子，就赶紧穿上，然后找到牙刷牙膏，飞快刷牙，想着搞完个人卫生就出门。
玉玲赶紧向他解释：“不是的，阳阳，天气预报说，这几天还要接着下雨，暂时还不能回家。爸爸妈妈是去拿东西了，拿完还要回来。”
蔡有阳松了劲儿：“原来是这样。”他也没太失望，拿毛巾搓了搓脸，就去盛了碗面条，坐在陆沣身旁，跟他一起吃了起来。
“你吃面条怎么没声儿啊？”蔡有阳开始吸溜面条，给陆沣做示范。
陆沣看了他一会儿，确定他是真把昨天晚上吵架的事情忘掉了，就慢吞吞地回答说：“我当然知道怎么吃了。”刚刚蔡有阳还在睡觉，他才没有吸溜的。
蔡有阳见陆沣兴致不高，整个人懒懒的，就问他怎么了。陆沣也不说，就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吃面条。蔡有阳认真想了想，挤到陆沣身边，猜测道：“你是不是想爸爸了？”他声音很小，怕玉玲听见，再惹玉玲伤心。
最困难的时候爸爸不在身边，蔡有阳能想象得出这种难过。
“你面条要洒了。”陆沣伸出手来扶蔡有阳的碗。
蔡有阳低下头，仔细地看陆沣的神色。
陆沣说：“吃你的早饭。”
蔡有阳吃着面条说：“你想爸爸的时候，可以把我爸爸当做自己爸爸。”
陆沣眨了眨眼，眼睛有点红，但蔡有阳没有看到他的眼泪。蔡有阳不知道他有没有哭，想要问时，他已经下了床。
陆沣拿着吃完的碗，四下找水，玉玲拦住他，说等蔡有阳吃完早饭，一起洗。
蔡有阳三下五除二地“吸溜”完面条，玉玲拿走他手上的碗，和陆沣的一起放在盆里，转身又拿起一口锅，端着两样东西，出门找水了。
陆沣看着玉玲的背影，三十出头的人，背已经有点驼了。
爸爸不在的时候，妈妈给他撑起了这片天。
陆沣想着要早点长大，转过身，就看到蔡有阳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背后。
“吓死我了。”陆沣说，“你干嘛？”他很有些警惕，以为蔡有阳想戏弄自己。
蔡有阳严肃地看着陆沣，陆沣心里毛毛的，忍不住退后了一步。蔡有阳却顺势逼近，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扑在了他身上。
“mua！”
蔡有阳在陆沣脸上响亮地亲了一下。
陆沣反手抹了把脸，湿漉漉的：“你的口水！”他惨叫。
蔡有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在陆沣另一边脸上亲了一口：“mua！”
蔡有阳说：“你不是不嫌弃我的口水吗？”
陆沣让他紧紧抱着，觉得勒得慌，就做了个快断气的表情：“我嫌弃……超嫌弃……”他断断续续地说话，同时拼命翻白眼，表示自己快翘辫子了。
蔡有阳就是不松手，霸道无匹地说：“现在嫌弃，晚了！”他宣布，“陆沣，你已经没有机会了，接受我的口水攻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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