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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4·婚姻


  林柏把安桃送到家的时候,安虔看到他抱着她站在门外,似乎有半刻吃惊而导致的迷茫。半刻之后,他迎了他们俩进门,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佣人引着林柏走到楼上,让他把安桃放在她的床上。

  林柏放下安桃,帮她脱了鞋,她很安稳地抱着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面对着墙蜷缩着就睡着了。他一扭头,便看见那个女佣人,她打了盆水,正站在安桃房间的浴室门前面看着他。他那一双正尝试从安桃手里掰扯被子的手禁不住抖了抖。

  “这位是林柏林先生吧?”她端着水盆走到床的另一边,拧着热毛巾给安桃擦脸,“我姓张,小小姐都叫我张妈。”

  她称安桃为小小姐。张妈看起来将近六十,大约是谢家的老人儿了。

  林柏从安桃手里扯出了被子,站直身子,说:“今天桃桃喝多了点,麻烦您照顾了,给她泡点解酒茶。”

  张妈抬头对林柏微笑,“没事,我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她低头去给安桃擦手,口中还嘟囔道:“怎么喝这么多,看明天不头疼才怪。”

  这样亲昵的语气,倒比安虔更像安桃的家人。

  安桃的卧室是水蓝色调的,床边的橡木书柜直撑天花板,满满堆着书,我略略扫了一眼,竟都是些文学类的,没一本书是关于经济金融的。桌上只放着一张安家姐弟的合照,桌边靠着一把木吉他。书柜旁边两个门,一个卫浴,另一个大概是更衣室。她卧室中的飘窗很漂亮,从这看去,可以看到安家的大门口,靠枕旁还放着一本书,摊开着。他伸手翻了一下,《呼啸山庄》,嘴角往上勾,心想这倒阴暗得跟安桃一个样。

  他环视了安桃的卧室一圈,跟张妈道了别便离开安桃的卧室。

  林柏还算是第一次来安桃的家。在他的记忆力,一旦林海桐和林乌墨回家,家里就热闹得如同鼎沸,即便他们不在,林敬夫妇也总是在家,两人聊天斗嘴,家里也从不寂寞。他的兄弟家中也是动辄一大家子人,父母兄弟姐妹均是爱热闹的,他难得会来到这么清冷的地方。对,清冷,用上萧索也不为过。

  灯光昏暗,偌大的安宅,近乎连呼吸都能听到回声。门窗皆闭,却能感到在这个房子里,连墙壁都透着冷风。安桃真是像极了她的家。

  “小桃睡了吗?”林柏听见安虔的声音。他原本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现在拄着手杖站了起来,正看着打楼梯走下来的他,暖黄色的清冷灯光中,安虔的外表依旧是往日的平和慈爱。

  “睡了。”林柏走下楼梯,走到沙发旁,“真是抱歉,伯父。我带她去见我家里的一个老朋友,她喝多了两杯。”

  安虔坐下,是有聊天的意思,我也随他坐在一旁。

  “她不常喝酒,难免醉了。大概是之前我对她管教得严厉,她都被拘束着不敢喝酒,现在要出嫁了,想着终于脱离我这个老家伙了。”

  “哪里会呢?我本来想这么晚了,带安桃去我的公寓去,免得打扰您休息,她死活要回家,说您会担心的。”

  安虔眯了眯眼睛,“我也原以为你们今天不回来了,也准备睡了的。”

  “我对安桃求婚,还没有问过您的意见,是我失礼了。”

  安虔笑着摆摆手,“你是棠州里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见过面,你与安桃,我是同意的,不需要在意这些虚礼。”

  “今天从酒店出来,被记者堵了一下,安桃有些不高兴,大概也因为这个喝多了两杯。是我没预料到记者会围堵,问这么尖锐的问题,委屈她了。”

  安虔眼角的皱纹略淡了一些,嘴角却向上翘得更高,“她这个孩子,死心眼,心直口快。一些莫须有的东西,居然也会在意。日后我们是一家人,怎么会计较这些。”

  林柏在商场混迹数年,如何模棱两可的回答不曾听过,登时便明白了安虔的话中话。

  “伯父说的是。”

  “你跟安桃的婚期有没有商量过?”

  “本来想着明天去领证,我已经预约好了日子,看见安桃醉成这样,怕是要延期了。”

  安虔的眼皮往上抬了抬,“不碍事,既然定好了的日子,延期就不好了。家里的佣人张妈,她做的醒酒茶功效很好,应该不碍事。明天你按时和她去民政局就好。”

  这么着急婚事,看来安桃所说不假,安氏外强中干,早已岌岌可危。

  “好,时候不早了,不打扰伯父休息,我先回去了。”

  安虔点头,安家的管家送林柏到门口。

  车子远离那处宅院,酒精的缘故,林柏也有些昏昏欲睡。他想起了安桃,她瞪着眼睛紧抿着嘴唇的样子,还有她挣脱Dawn的双手的样子,她逃避Dawn的追问也许情有可原,但对于他,她除了安氏之外,难道还有什么东西想要的吗?谢家与安家的旧事,似乎是棠州城里众人都不约而同噤声的事情,无人清楚明白地知道,也没有人敢去窥探,就像棠茶园那处被荒废的旧茶室,上了锁,当做谁都忘了一样。

  林柏恍惚间想起安桃的歌词,“只有在寂静深黑的夜晚中,我把一切遗忘。”

  她能够遗忘什么呢?谢云和谢璇离世的时候,她尚且未满10岁,她与安杼这个异母弟弟这么亲密,并不是假情假意,想必对她父亲的出轨,也并不会有太大的怨恨,不像她的母亲,直接与那个第三者同归于尽。

  安桃的缄默与怨恨,也许来自于安虔的自私和无情吧。林柏回忆起刚刚安虔的话语,模棱两可,意味深长,避开安桃对媒体的澄清,只说林家安家日后是一家人。一家人,帮扶的一家人吗?

  记者口中的临水湾。

  临水湾那块地,两年前林氏旗下的地产就已经有所准备,临水湾毗邻林氏新开发的商业区,把临水湾收入囊中,林氏就可以围绕商业区再建高档住宅区,把商业区的效益进一步提高。而对于安氏来说呢?安氏的前身是谢氏,谢氏由谢云一手创建,是做建筑设计起家的,本就是在谢云退任之后利用自己的关系网开拓对外对内贸易后,在棠州快速发展之后捞金的公司。谢老有关系网,更是慧眼识人,品味高尚,如若不想过多涉及敏感区域,谢氏主攻建筑设计是最好的选择。安虔接手,关系网大大缩水,他十几年来由设计转型到建筑,这么枯陈的变革,很难相信谢氏的根基还没有被他掏空。

  如果安氏加入临水湾的竞标,以安氏目前的状态,支撑临水湾这个工程无疑是豪赌。临水湾的竞标即将开始,安虔催促林柏和安桃结婚,无疑是想用这段联姻赢得投资,或者,让林氏帮助安氏暗箱得到这个项目。纵使林柏和安桃是真夫妻,安氏和林氏是一家人,林柏也不会昏君到这种地步。

  安氏这一步虽是豪赌,但却并不是全无胜算,但是用这层关系对竞争者已经足够做文章。安桃心思细腻,定然会想到这一层。林柏与安桃相识不久,可他清楚安桃不是个赌徒。她还有什么牌呢?

  安家这对父女,确实是很有趣。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是杜旌,林柏揉了揉眉心,接通了电话。

  棠州市国际机场内,一架飞往西班牙格拉纳达的飞机悄然滑出跑道,带着点点红光飞向漆黑的天幕。

  机舱内,灯光已经变得柔和,微微带着温暖的颜色,几乎是最适合入眠的场景,安桃本以为她会一上飞机就倒头大睡,连日来的奔走,结婚,酒宴,都让她笑得快要脸部抽筋了。她是最容易在飞机、汽车这样的地方入眠的,更何况她躺在林家的私人飞机中,找到自己最舒服的姿势,准备好了入眠。

  她面对着舷窗,闭目许久,还是选择睁开了眼睛。

  窗外,新年第一轮满月早已消去,只剩下半圆明月,天空另一边,星星闪烁,如同沙土中的钻石,不多,却足够耀眼美丽。这是她最喜欢的夜景,不是满月时的“野月满庭隅”和“稀星乍有无”,不是晦朔时的“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一刻的夜空,哪一处都不是最好,却说不出哪一处不是最好,大概是花看半开,酒饮微醺。

  她抬起手来把一只手臂枕在脑袋下边,无名指上的戒指却硌得她不舒服。她还不习惯,不习惯这样的束缚,她从来不喜欢戴饰品,甚至不喜欢一切装饰,只是很多时候都不得不用它们来包装自己。物、人,在装饰这一茬上,都有异曲同工之妙。

  安桃伸出手,看了看自己无名指上那两枚戒指,一枚订婚戒,一枚婚戒。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无名指上被别人戴上戒指,起码如寻常少女一样的那些情意缱绻的场景,她没有想过。她回忆起林柏为她戴上这两枚戒指时的场景。订婚时,林柏单膝跪地,她很配合地泪流满面,几乎是颤抖地捂着嘴巴伸出自己的左手。结婚时,她挽着安虔的手臂,身着婚纱,在众人的目光中走过红毯,走到林柏的对面,隔着面前垂下的白纱看他。宣读誓言,神父庄重的话语后,他们很郑重地回答愿意,彼此为对方左手的无名指套上指环。

  那样受人目光洗礼的位置,在神父的声音中,她看着林柏,还是忍不住走神了。只是那一瞬间,她突然在管风琴的乐声中,跳脱出这么多年来殚精竭虑的精密谋算,那一刻,她还是不可遏制地回归自己最原本的身份,一个正值妙龄的少女,在这样的场景会想什么呢?她思考。

  透过白纱,她开始再一次认真欣赏林柏,回想他在他们合作之后的种种。她想,林柏确实是一个满分的爱人。要样貌,他五官精致绚丽,不媚不妖,却从骨子里透出来无以抵挡的诱惑。要风度,林柏对她一个卷携着刻薄和计谋而来的女子都可以绅士以对,为她的感受和名声考虑。要能力,林柏全面接手林氏不过五年,已然可见林氏拓展大有眉目,可以引得安虔求助。要家世,林家在国内可谓小霸,还隐隐听说林家次子在国外有着些灰色生意。

  至此,安桃不禁轻叹,林柏如今又爱又恨的那个路雅歌是何其幸运,能够得到这样一个男人的心。纵然她是个局外人,也不禁为这对男才女貌的恋人的感到可惜。她只是有些疑惑,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会让林柏这么容不下一个路雅歌呢?

  辗转反侧,安桃还是难以入眠,索性起身。地灯缓缓亮起,安桃拿起一旁的睡袍裹上,趿着毛拖鞋离开卧室。

  林家的私人飞机内倒是不缺可以睡觉的地方,她不至于要跟林柏共眠这样尴尬。她也不得不庆幸,林柏起码不在林家大宅居住,他们日后的“婚后生活”,会容易得多。

  安桃走到餐厅,却见到两位空乘在整理餐桌,看样子是刚有人用过餐,想来也只有林柏了。

  “林少夫人。”

  安桃一愣,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自己手上的婚戒,两三秒才反应过来她现在已经是她们口中的林少夫人了。少女变少妇,原来这么简单。

  “林先生刚刚来用过餐吗?”她稍稍摆正自己位置,询问起自家“丈夫”的状况来,俨然一位贴心妻子。

  “是的,林先生刚刚用了一碗海鲜粥。”

  另一位空乘倒是有点犹豫,目光在安桃睡袍上扫了几下,颇犹豫地问道:“少夫人要用点什么吗?”

  安桃是多能察言观色的人,自然没有放过她这异样的小目光,想了想便说,“那就海鲜粥吧,等下送到办公区,我在那儿用。”

  飞机上虽是人少,却不乏林家的耳目,林柏不会冒险在飞机上跟她来个初婚就貌合神离,既然他也不想要这同床异梦的尴尬,想必也就只能在办公区忙活,或者偷眠了。

  安桃到办公区的时候,果然看见林柏坐在电脑前面。自动门开时林柏已经看见她,她一抬头便正正对上他的目光。

  “林先生真的要拿全勤奖啊,全年无休,佩服佩服。”

  林柏早已习惯她的戏谑语气,毫不在意地再次看回面前的电脑,“看见空乘奇怪,过来找我吗?林少夫人。”

  安桃噗嗤一笑,“被你猜中了。”

  林柏合上电脑,从座位上起来走到她的面前,伸手环住她的腰。安桃正想推开他,却被他一个食指贴唇的噤声动作制止。半年多积累的信任,她虽还没懂得他的目的,也下意识地顺着他的动作,把双手环在他的脖子上,身子更贴近他。

  下一刻,空乘便端着海鲜粥进了办公室。

  看见这两情缱绻的夫妻,空乘也下意识地愣了一下,手中的碗碟适时发出了一声响动。

  门开的那一瞬,安桃便明白了他的计划。

  “林先生,少夫人。”空乘在慌乱中还是专业地拾起了自己的理智,“海鲜粥。”

  安桃稍微推了一下林柏的肩膀,娇嗔道,“哎,我饿了呀。”

  林柏双臂把她圈的更紧,冷冷吐出两个字,“放那。”

  空乘如蒙大释,放下那碗海鲜粥就走,临出门时还听见林柏柔情无限的两句挑逗,“饿了?嗯?”

  门关上,空乘也只能靠深呼吸十几下才能平复心情。怎么说呢?一段本被看做商业联姻的婚姻,是个看客都会抱着看笑话的心态。而那个欲语还休的拥抱,那两个带着勾引的问句,确实把见多识广的空乘姐姐都吓到了。

  门关上,方才几乎紧紧相贴的两具身体默契地瞬间分开。安桃走向那碗海鲜粥,林柏走向电脑桌,几乎分道扬镳。

  安桃的笑声几乎停不下来,连海鲜粥都险些端不稳。

  “林氏请的这些小空姐也太可爱了吧,没见过当看客这么尽职尽责的。”

  林柏不理会她的笑,倒反问,“怎么不去睡觉,这么多天,你倒是好精力,还能上蹿下跳。”

  “不及林先生您半分。”安桃嘴皮逞了强,也喝下两口海鲜粥,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回答说:“结婚确实累人,只是太累了反而睡不好了,也是奇怪。我出来就看见那两个小空姐打量我,本来纯粹想找点东西吃的,没办法了,也不好让林先生难做人,对不对?”

  “倒是谢谢你。”林柏倏忽间竟发觉自己也习惯逞嘴皮子功夫了,想了想说,“你要是累了,在这歇息,或者我陪你回卧室也可以。”

  安桃摇摇头,放下半空的碗,走到书架前,边看边说,“我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林先生不嫌弃我就呆在这儿好了。”她回头问道:“能借书看吗?我也不好干坐着。”

  林柏一挥手,“随意。”

  安桃挑了本书坐回沙发上,边翻书边说:“怎么蜜月去格拉纳达啊?不是真因为的邀请吧?我以为您会先去朗州。”

  林柏低下眼眸,喝了口水说:“路雅言的事情不必操之过急,我贸贸然过去,容易打草惊蛇。”

  安桃看了一眼书,眼珠子一转,倒说:“回来的时候,飞孟竹山吧,安家的事情,我得找个地方处理一下,林先生如果这样安排,我也可以偷得一日闲,料理一下我自己的事情。林先生可以私下去朗州,这样会更好。”

  林柏眯起眼睛,目光直追向安桃,“嗯?”

  安桃抬起头来看他,倒是说得坦然,“朗州离孟竹山近,林先生往返不会惹人注目,而且孟竹山山高水远,您的父亲母亲鞭长莫及,不会发现您的行踪。林先生去找路雅言,恐怕不只是为了知道路雅歌的踪迹吧。我想您也很想知道关于路雅歌的事情,是不是别有隐情。我虽然是局外人,可是也看得出来您心里还是有一个人在的。”

  林柏沉默不语,不置可否。

  安桃一笑,看书的兴致没了大半,说:“林先生,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人,可我确实在很大程度上不坏。实话来说,我虽不知道为什么您与路小姐要到今天的地步,但我确实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

  林柏仍旧沉默,安桃挑了挑眉,圆场道,“看我,跟林先生合作久了,也养成这些手长话多的坏毛病了。”

  林柏却笑了,无奈地摇摇头,避开话题,“怪我咯。”

  一人看书,一人办公,至天边鱼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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