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二合一
童主任狐疑地看向了纪枫的手，一瞬间，她就被所看到的景象给惊呆了。她愣怔片刻，忽然快走两步走到纪枫跟前，仔细看看纪枫的手，扭头瞟一眼纪枫的脸，视线又再一次回到她的手心上，眉头一点儿一点儿地抽紧了，眼睛里也忍不住含了酸意。她低声颤抖着问纪枫道：“你，你这是怎么弄得？”
郑老师是在纪枫的身后，因为角度关系看不到究竟是怎么回事，可这会儿单看到童主任的反应，也意识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连忙走过来：“你的手怎么……”
郑老师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噤了声。他着实没想到，会看到这样情景。纪枫右手的半个掌心不均匀地糊着一层浅褐色的透明膏状物，隐约散发着刺鼻的药味儿，里面还混杂着几缕淡淡的血痕。透过药膏可以清晰地看到，下面缺了好大一片皮肤，显出粉嫩的细肉。
触目惊心！非是这四个字不足以形容那种强烈的视觉冲击。纪枫的手很漂亮，肤质白皙细嫩，手指纤长，说是“玉手”也不为过了，这也更衬得那伤痕有多么的丑陋、严重。旁观者仅仅是看一眼，都觉得后脑勺发紧，心里揪着疼。
郑老师一个将近五十岁的大男人止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后背一阵阵地发凉，脸上本能地露出不忍：“怎么伤成这样？”
纪枫略微低头垂眸，抿了抿嘴才笑道：“周六晚上，路上被人撞倒了，不小心蹭的。”
纪枫笑得满不在乎，说得轻描淡写，仿佛根本没当回事一样。只是这样子落到两位老师的眼里，就越发刺得心疼。伤得这么严重，要多大的忍劲儿才能显出若无其事云淡风轻的样子？
两位老师也是为人父母的，家里孩子也和纪枫的岁数差不多，试想要是自家孩子伤成这样，该有多心疼？恐怕恨不得做父母的以身相替，哪儿还能沉得住气？自家孩子也根本不可能像纪枫这样坚强，早就哭得止不住了。
“你爸妈……”
“老郑！”
郑老师想问，你爸妈就没带你去医院吗？可他刚开了个头，就被童主任厉声喝止了。郑老师不是纪枫的任课老师，对纪枫的家庭情况不了解，可童主任是知道的，纪枫，父母双亡。
纪枫低着头，轻轻地抽了一下鼻子，声音极其细微，若不是童主任留心，根本就听不到。等她再抬起头来，脸上却看不出任何伤心难过，依旧是浅笑吟吟。她一面把手收回来，把绷带原样贴好，一面认真地解释道：“那张字条真不是我写的，我手疼得厉害，写出来的字没法看，你们去看我的卷子就知道了。”
“别说了，不是你，老师知道。”童主任叹了一口气，轻声安慰道，“这件事，是我们错怪你了，老师给你道歉。”
郑老师也连连点头。小姑娘受着伤呢，差点儿在他手里被冤枉了，确实挺委屈的。
纪枫得到了和声安抚，另外一个当事人就没那么好运了。两位老师扫在他身上的目光，都带着秋风一样的冷肃。既然纪枫说的是实话，那他为什么会一口咬定是纪枫帮他作弊？那张字条又是从哪儿来的？必须得查清楚了！
不用两位老师表态，他也知道事情不妙。他离得远看不清，可听也听得出来，纪枫的手伤得严重，根本写不出纸条上的字，腿早就软了。这会儿被这样的视线给盯着，他只恨不得钻进地缝里躲起来。
“你放心，老师一定会弄清楚事实，绝对不会让你受冤枉的！”童主任抬起手，拍拍纪枫的肩膀。
童主任的手落在纪枫的身上，立马就察觉到了不对。这会儿已经是初夏，纪枫穿的少，身上的温度灼透了薄薄的外套，烧的童主任心慌：“你在发烧？”
“嗯。”纪枫点点头。说实话，纠缠了这么半天，她早就快到承受的极限了，只凭着一股气儿撑着。
“唉！”童主任十分懊恼，“老郑，你待会儿有事儿吗？我这儿走不开，你要没事先带她去医院看看。”
“行。”郑老师答应一声。他刚才就看出来，纪枫的家庭可能是有什么问题，这会儿也不再多问。这孩子，实在是让人心疼。
“老师，我……”
“别多想，先去医院。”童主任打断了纪枫的话，“身体要紧。”
“好。”纪枫本来还在犹豫，可对上童主任关切的眼神，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纪枫跟着郑老师走到门口，忽然停了下来，补充了一句：“童老师，那字条上，确实是今天考试的题目！”
童主任本来还没想到这一茬儿，陡然一惊。其实事情的来龙去脉很简单，就是有人故意要给纪枫扣一个“作弊”的罪名，关键的问题是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这么做。可现在纪枫这么一提醒，又多了一个问题，既然那人是陷害纪枫，字条是提前准备好的，那，他是怎么知道考试题目的？
纪枫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眼睛盯着注射器，看着液体一滴一滴地往下落。她很累，很想好好睡一会儿，可躺在这儿，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宋菲芸这一招也太……”废废顿了一下，才想出个准确一点地形容词，“儿戏，对，太儿戏了，她怎么会想到诬陷你作弊呢？这根本不可能嘛。”
“儿戏？”纪枫觉得废废的智商才是真的太儿戏了，“你觉得这办法儿戏，是因为它被揭穿了，它之所以被揭穿是因为我的手，可我的手会受伤，这是个巧合！”
这一次，纪枫真的是心有余悸：“如果我的手没受伤，事情会怎么发展？那张字条，我根本说不清楚！没有证据，老师会相信，有人大费周章地偷了考题，模仿我的字，就为给我扣个在本校组织的月考上‘作弊’的黑锅？对了，还搭上了另外一个人名誉。”
“换成是你，你信吗？”纪枫反问道，“就是争风吃醋的事儿，这么大动干戈？就算有老师想要相信我，能做到吗？等到消息传出去，全校有谁会相信？”
“其实，一场小考试上‘作弊’，不算多大的事儿，处分也好，检查也好，都不会记在档案里，她的目的也不是这个。”纪枫觉得这不想是宋菲芸本人能想出来的，不知道背后有谁在给她出谋划策，“宋菲芸的目的，是利用舆论让我在学校里变成过街老鼠，走到哪儿都被人指指点点，这是拿精神暴力逼我呢。”
在莫名其妙地背了一口黑锅以后，被人议论纷纷，嘲讽谩骂，有理无处可说更说不清楚，别说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子，就是换成一个成年人，谁敢说自己能受得了？
废废听得心里发寒，但犹自辩解道：“你之前不是说，仲博凡盯着她呢？那仲博凡为了讨好你，总会出来澄清吧？”
“流言蜚语要是那么好制止，就不会有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句话了。单凭仲博凡之前表现出来的对我的喜欢，他的话会有人信吗？他就算拿出证据，在别人眼里，说不定就是为了帮我伪造的。”
纪枫太清楚人的劣根性了，他们只会看到他们想看到的，听他们想听到的，而不是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再说，你觉得，到了那一步，仲博凡真的会站出来帮我澄清吗？”纪枫止不住冷笑，“宋菲芸用其他办法找我的麻烦，我相信他会帮我。可这种情况是不一样的。”
“站出来帮我澄清，不会起到什么作用，他自己还会沾一个被我迷昏了头的名声，”纪枫一点一点地分析着，“更重要的是，照我之前的表现，他这么做我也不会有多么感激他，因为这事儿本来就是从他而起的。”
“可他要是不帮我澄清，我就处在一种百口莫辩没人理解的处境，我也很难想到是宋菲芸在陷害我。这时候他坚定的相信我，对我关心、体贴，成为风浪中的一个孤岛，我是不是就会对他改观？会不会就此喜欢上他，信赖他，依靠他？”
仲博凡会怎么选择，很明显。这才是纪枫感慨“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根本原因。没有那个“人”的那一撞，她就真的完全陷入被动，很难扭转局面了。就是不知道，“巧合”是不是真的只是“巧合”。那个“人”出现在她的面前，诉求是什么，同样也很难说呀。
“幸好幸好！”废废听了纪枫的话，简直心惊肉跳，“幸好没被她得逞！童主任他们知道你是清白的，一定能把宋菲芸给挖出来，宋菲芸这下子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把她挖出来是一定的，其他的就未必了。”纪枫忍不住摇摇头，笑废废的天真，“宋菲芸家境很不错。”
“不会吧？”废废迟疑着，“那个童主任和这个郑老师，感觉不是那样的人吧。”
废废觉得纪枫有点儿杞人忧天了，童主任明摆着很喜欢也很同情纪枫，郑老师带纪枫来医院还垫付了药费，纪枫这么想，也太……
“所以，我说我不是个好人呀！”纪枫知道废废在琢磨什么，自嘲道，“我知道童主任和郑老师人好，也很愿意相信他们的人品，但这和我去揣测最坏的结果、提前想好对策不矛盾啊，万一用上了呢？还有，你得知道，学校不是只有这两位老师啊，说了算的更不是。”
纪枫的人生经验是，永远不要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角度和立场，总会有因为各种主管或客观的原因力所不及的时候，只有自己才是真正的依靠。所以，哪怕活得艰难，活得累，希望有人能理解，希望有人能支持，她终究还是要靠着自己去活。
纪枫会有一时的软弱情绪，但绝对不会放纵自己在这种情绪中沉沦，她早就失去了软弱的资格，她必须得坚强。现在，她碍于自己的弱小，不得不伪装，不得不与人虚与委蛇，不得不想方设法借力打力，可总有一天，她会真正强大起来，无需顾及，无所畏惧。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纪枫坚信这一点。她缓缓地阖上眼帘，强迫自己放空一切，沉沉睡去。不管明天要发生什么，她都必须养精蓄锐。
两天的考试一晃而过，正常上课的第一天，早自习的时候，仲博凡发现纪枫的座位是空着的。
每次考试过后，教室里总会有那么半天一天是躁动的，以往是在讨论试题、互相估算成绩，可这一次，众人的关注点不可避免地集中在纪枫的身上。谁也没想到，年级前五的纪枫会因为作弊进了教务处。
三人成虎，消息在校园里转了一圈早就变了样子，从最开始的纪枫帮别人作弊变成了纪枫自己抄袭，最后成为一句话：她能考得那么好，都是因为她作弊！谁也不去想，要怎么抄，才能在同年级一千多人中排到前五，仿佛认定了纪枫的成绩有水分，就能掩饰自己成绩不理想的事实一样。
纪枫缺席了早自习，理所应当地被认为是“没脸见人”，这就更加助长了一些人的气焰。一早上，仲博凡耳边就没少过嘈嘈切切的议论声。
这本来是仲博凡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在知道宋菲芸的打算后就想到了这个结果，他甚至是在期待这种情况的发生。他以为自己会为得到一个好的契机而开心，可事实上并没有。他看着身边的空座，心绪不宁。
纪枫为什么没有来？真的是因为没有办法面对吗？仲博凡忍不住去思量。
纪枫是个骄傲的人，傲在骨子里，仲博凡以前不知道，现在却很清楚。
遇到这种情况，纪枫会有什么反应？她那么倔强，这么背冤枉，一定很委屈很生气吧？她难过吗？她会哭吗？她现在在想什么？又在干什么呢？
一连串的问题无法控制地浮上仲博凡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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