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岁月静好
安然度过了几日，素月的身子基本上算是痊愈了。
素月立在窗前，窗外是一片的银白。
雪花不急不缓的从灰色的天空落下，散落在世间的各个角落。
现在，她总是喜欢这样静静的看着世间的变化无常。
若不是浴火重生，她或许永远也不知道曾经的她是那般的可笑。
固执的让人可悲，高傲的让人唏嘘。
在生死面前，人与人之间哪有高低贵贱之分？
在茫茫的苍天面前，不过是蝼蚁罢了。
素月微微翘起唇角，比起后宫那些勾心斗角，为了一个男人而互相厮杀，争斗的头破血流……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倒不如，在这个诺大的世间的某个安静的角落，度过安静的一生。
人生苦短，为何不活得洒脱些呢？
找一人相守一生，与子偕老，此生足矣。
素月微闭着凤眸，想起那人的和煦的笑容。
难以割舍，那么多年的感情，那么多年，他都在骗她，但是怀恨在心亦如何？
亦不过也是过眼云烟，顷刻便烟消云散，终究一切是一场空。
不属于她的，无论她采取如何的手段，也无法得到。
“如此，我大概是可以忘记你了。”素月望着茫茫的白雪，低声喃喃。
咚的一声，秋月阁的大门被一脚踢开。
素月微微蹙眉。
“你们干什么呀！这可是秋月阁，你们怎敢擅自闯入！”小桃子的怒喝声，从外厢传来。
“哼！新来的丫头这般没有规矩！我可是大夫人身边的庆儿！给我打！”
素月拧着眉，粗布麻衣的壮丁架起脸颊气的通红的小桃子。
粉衣襦裙的婢女气势汹汹，扬起手，那模样凶神恶煞，很是得了！
“一个区区贱婢，有什么资格打本小姐的奴婢！”
素月冷哼一声，眼疾手快的紧紧攥着庆儿还未落下的手腕。
庆儿的手停滞在半空中。
“你！”庆儿气急败坏的瞪圆了眼睛。
“这般没规矩？看来需要让你长长记性了！”
素月面若冷霜，空闲的一只手迅速扬起。
啪！
响亮的一声，本就安静的秋月阁瞬间陷入死寂。
猝不及防的一掌。
庆儿的半边脸颊上赫赫的一个五指巴掌印子。
素月嫌恶的甩开庆儿的手腕。
“怎么说，我也是素家的六小姐！什么时候你们这些下人这般的僭越了？竟不把本小姐放在眼里？”
秋月阁的不速之客都缩了缩脖子，跪在地上。
素月擦了擦小桃子脸上的泪痕，将她护在身后。
那个气焰嚣张的庆儿，不情不愿的跪在地上，捂着半边已经红肿的脸颊，热泪摇摇欲坠。
素月居高临下，双眸微寒，“这次，本小姐且绕过你们，若有下次，休怪本小姐无情！”
所有的人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余光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一袭素衣的少女。
这还是曾经任人欺凌的六小姐吗？
曾经的软弱如今已然荡然无存，反而是由内而外散发的威严而不可亵渎的高贵，让人不由得心生敬畏。
“六小姐……夫人让小姐去请安……”刚刚还是那般嚣张的庆儿，此刻活脱脱是霜打的茄子。
素月满意的牵起唇角，“本小姐稍后就到，现在你们可以滚了！”
不敢有人稍有停滞，顷刻，秋月阁便恢复如常。
小桃子双目闪烁着泪光，“谢谢小姐！小桃子感激不尽！”
素月轻笑，“无妨，你是我的丫头，谁欺负你，不就是欺负我吗？”
小桃子哭着，重重点点头。
“碧池呢？为何不见她的踪影？”素月扫了一眼。
小桃子擦着脸上的泪渍，“碧池卯时便出去了，现在快辰时了。”
素月嗯了一声，“更衣吧！”
雪已经小了很多，小小的雪花似是轻鸿，在清冷的空气中飘飘荡荡。
外边皆是雪白一片，银装素裹。
阴秽肮脏的人间此刻都被压在深厚的积雪下。
素月心情愉悦了些许，这样前所未有的安静之感，让她很舒服。
光滑的石子路旁，光秃秃的枝丫上堆满了白雪，衬得树干乌黑如墨。
似是画中的景物一般。
“小姐，小心一点，石子路很滑。”小桃子小心翼翼的搀扶着素月。
素月会心一笑。
身子不过痊愈不久，大夫人便已经急不可耐了。
今日前去庆阳阁怕不会是简简单单的请安。
想到这里，素月的面容凝重了几分。
在素府她无依无靠，若真要被大夫人刁难，怕是只能忍了。
这具身体的娘亲是早在数年前便意外离世了三夫人。
一下子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庶女因为母亲离世而一夕之间便沦为现如今的无人问津。
可想而知，素武对三夫人李欣瑶是如何的深情。
李欣瑶的名讳，她自然也是知道的，很多年前，李欣瑶乃是名满整个楚国的绝世歌姬。
容貌之绝色，歌喉乃只有天上有，曾经，无数的男人倾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如此种种，也算得上是一代绝色佳人了。
不曾想，竟甘愿做了孙武的妾，而且死于非命，死后，女儿的待遇也从天堂跌入了地狱。
素月笑容讥讽，世事无常，再深的情也不过如此罢了。
不过片刻，素月和小桃子已立在了庆阳阁内。
院内，走廊环绕，檐下挂着一盏盏鲜红制作精致的灯笼，淡黄的烛火摇曳着火苗。
走廊一侧，鲜红的梅花似是一颗颗凝血的玉石，被白雪包裹，更有了几分的玲珑剔透。
清冽的梅花香，萦绕在素月的鼻息间。
素月和小桃子径直走人庆阳阁。
燥热的空气夹杂着清香宜人是味道迎面扑来。
室内富丽堂皇，金色的香炉香烟袅袅。
素月垂着头，“女儿拜见母亲。”
一丝不苟的跪下，行礼。
端坐在正中央的红衣的大夫人一言不发。
素月用余光打量着端坐的大夫人。
精致的鹅蛋脸上，五官精致如精雕细琢的那般。
虽已三十好几，但好像岁月并未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
一席红衣，更是将大夫人衬托的肤若凝脂，英气逼人。
素月收回视线。
现在一时之间，除了规律的呼吸声，庆阳阁内安静至极。
素月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月儿，怕是你许久未请安，忘记了我的规矩……”大夫人尖细的声音不急不缓。
素月抿着嘴唇，心感不妙。
“母亲，女儿不记得的规矩是何？女儿虽说大病初愈，但是病症奇特，很多事情已经不记得了，所以女儿今日坏了母亲的规矩，还望母亲莫要生气，是女儿愚笨，还请母亲责罚。”
一瞬间所有人的呼吸停滞，似乎不敢相信胆小如鼠缩头缩尾的她，会说出如此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话语。
大夫人抿了一口热茶，“看在你大病初愈的份上，今日且不计较了，”
“下次莫要忘记了，你的请安是在外边，这里不是你可以进的！”
素月咬着扇贝，“是，母亲。”
“好了，去外边跪半个时辰吧！”大夫人的语气云淡风轻。
素月仰起头，大夫人讥讽厌恶的眼神印在她的眸中，格外的刺眼。
“对了，听闻你身边新来的丫头，不懂什么规矩……”大夫人似笑非笑。
素月浑身一颤。
一旁的小桃子吓得面色惨白。
“母亲，是女儿疏忽……”
“教育奴婢这些事情，还是让我这个当母亲来的比较好！”
大夫人冷冰冰的打断素月的话。
小桃子浑身颤抖，双目赤红是望着素月，“小姐……小桃子没事……”
大夫人扬了扬手。
素月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小桃子被架走。
“谢谢母亲……”素月声音颤抖。
素月咬着嘴唇，再次跪安。
这些事情，她只能忍……她只能忍……
素月攥着拳头，直直的跪在深厚的积雪上。
刺骨的冰凉席卷全身。
素月打了一个哆嗦，抿着微白的嘴唇，双眸赤红。
“啊！”一声不大不小的惨叫声划破灰白的云幕。
素月瞪大眼睛，是小桃子的声音，从后院传来的。
紧接着，一声声惨叫伴随着小桃子的哽咽声，一声声敲击着素月脆弱的心脏。
“哈哈，现在六小姐都自身难保，我看谁还能护你！”
庆儿放肆的哈哈大笑。
素月死死咬着苍白的嘴唇，已然渗透出殷红的鲜血。
原来，没有地位没有权利，便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素月冷笑一声。
庆儿……
素月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我记住了你了……”素月牵起唇角，绽开淡淡的笑容。
不知多久了，雪越下越大，素月面容苍白如纸。
乌发上的积雪似是小山那般的高。
双腿早已麻木，下半身更是冰凉无比。
浑身上下冷彻入骨，她能感觉到，她的身体越来越冰凉，生命在悄无声息的流逝。
若这般的死去，她不甘……好不容易重活一生……
她还不知道她是被谁杀的……她还没有找到那个可以相守一世的人……
可是……眼皮好沉重……素月艰难的睁开眼睛。
“不要闭上眼睛。”淡淡的声音，有些熟悉。
素月感到突然身子一暖。
一个黑色的披风盖在了她的冰凉的身体上。
素月一滞，错愕的回过头。
不知何时走来的蓝衣少年，撑着油纸伞静静的伫立在她的身后。
那一刻，素月似乎真正理解了岁月静好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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