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江南再遇
“长姐，今儿隆多拜访姜世伯，听他口信，似是四阿哥不期将奉旨前来”隆多双手背于身后，踱步走至敏殊的躺椅前，坐在一侧小厮搬来的杌子上，执手粘起一块蛋黄酥。
“隆多，近日越发的没甚规矩了”敏殊倒也不睁眼，来回悠然的晃着躺椅。
“长姐，规矩自是做给外人看。隆多与长姐甚是亲近，原想着长姐也是如此心想，倒是隆多自作多情”隆多听到敏殊如此说道，倒也不惶恐，嘴里还击。
“隆多啊，长姐对你的皮子倒是越发叹服。竟如此增长，不知厚度几何呀”
“长姐谬赞了”
“······”敏殊又被一噎。在这江南已有一月有余，三月中旬来此，转眼间便已五月初。日日相伴，倒是跟着弟妹也有了感情。隆多随着越发熟稔，那腹黑内里败露的不留分毫。敏殊数次暗叹，当初是她太过眼拙，劳什子腼腆都是伪装啊。这隆多就不是个吃亏的主，那嘴皮子也是不饶人，脸皮也是甚厚。她多次战败于那不知几何厚度的脸皮。
“姜世伯可言，四爷来此作甚？旨意为何？”敏殊也不跟隆多多费口舌于那戏耍，问及正事。
“不曾详说，只猜测是这最近私底下闹得沸沸扬扬的丝绸银款贪墨。姜世伯只言，皇上传旨另其好生招待微服出访的四阿哥。”
“贪墨？那确是差不离了，四阿哥为人公正确是铁面。前儿玛法玛嬷家书偶有谈及于此。道是朝堂之上无甚动静，私下皇上可是大发几通脾气。阿玛可是告知于你此事？”
“嗯，阿玛家书也微微谈及，说是户部几位大人皆被责罚，最近朝堂众人皆是小心行事。”
“隆多，有甚想法？”
“长姐高看。隆多不知世事，无劳什子想法”
“···隆多，长姐不与你说笑。阿玛对你定是附有厚望，将此事透漏于你，想是也考察与你。你是太师府嫡长子，终要继承家业进入朝堂的。”
“隆多晓得，刚与长姐打趣只是随口。长姐待我三人，虽非同母，却甚是亲近。”
“知晓就好。长姐一宅门女子，不日便要嫁人入了别家院子。可指望隆多替我撑腰，不知可愿啊？”
“长姐说笑，富察氏一家岂是一笔写成，且隆多也与长姐甚是亲近，自会诚信帮衬长姐。”
敏殊伸手由着隆多上前搀扶起身，一起迈步前去那胡泊小亭，将众人挥手潜退。琉璃和玛瑙有眼色的束手立于亭外不远，严防有人窃听。
“那倒是我有幸入了隆多的贵眼了，在此谢过。隆多，入职还需几年？”
“长姐这话倒是折煞隆多，与长姐熟识些日子，对长姐为人甚是心服。阿玛想是允我十六入朝，从小官做起，熟识朝堂。近日也与我多次谈及一些政事。”
“还有四年啊。”
敏殊坐在亭中石凳，垂首低眉，素手放置石桌敲击数下。
“长姐，这是···”
“隆多，长姐赐婚于四爷，这太师府便算是与四爷系绑一体。你可知？”
“长姐这话，隆多自是知晓。隆多以后自是为四爷做事，若能得了四爷青眼便再好不过。”
“隆多心思通达，晓得利弊。可，你是为四爷做事，还是太子做事亦或是当今圣上？”
“长姐此话何意。四爷自来支持太子，于太子荣辱与共。再者说来，不管为什做事，皆是为圣上做事。”
“隆多，你要知世事无常。为圣上做事不假，但效忠的主子只唯有一人。方可得此青眼。”
“长姐，隆多困惑。”
“通俗来讲，你想归顺四爷，四爷是太子之人，同为圣上做事。可，利益若冲突，你会如何？”
“长姐，这···隆多知晓了。大方向皆为一，私下人各有思，不能皆同融洽。”
“嗯，隆多聪敏。四爷虽为太子做事，定也有自己政事。虽效忠圣上，但暗中定有势力，不得圣上所知。如此，你效忠的主子只能一人，万不可留有不忠印子。”
“长姐担忧过剩，隆多自是效忠四爷。玛法和阿玛皆可效忠圣上无二心，但隆多不可。”
“哦？长姐疑惑，说来听听。”
“玛法贵为老臣，阿玛中年要得提拔，隆多年龄尚轻，自要跟随下辈主子，延续家门荣辱。”
“嗯，隆多果然心思通达，一点就通，可怎知四爷便能保家中荣辱，别是押错了注。”
“四爷跟随太子，若无意外定能安稳登基，虽无从龙之功却也非反臣，能得此嘉奖。若···隆多罪过，说句大不敬之言，失利则水混，众人争夺，四爷却非那任人宰割池中之物。”
“哦？隆多并未见过四爷，怎知其为人，早早押宝，可是大意了些”
“长姐入门，隆多定要帮衬。若是局势真就混乱，心急择一皇子，不如从一而终。就算失势，也只怪自己押错了注。但从一开始就交好其他阿哥，长姐定是不会好过，少不得被四爷迁怒，且所择阿哥顾虑长姐，定也不信隆多诚信归顺。”
“隆多年岁尚小，便有如此见为，实数家门之幸事。隆多对长姐如此顾虑，心感甚慰。隆多既有如此打算，这四爷不日前来，便趁机结识也好。总归还有四年入朝，早日入了四爷的眼，也可尽早得知朝中私事，心有成算。”
“隆多记得了”
这次倒要她趁机巧遇那四阿哥了，道声天道好轮回呀。
······
“富察格格，四爷有请”
“有劳苏公公前面带路了”
隆多昨儿听得姜世伯所言，今儿午时四爷恐要在福禄楼吃食。这福禄楼是记在江南一富户夫人名下，甚是有名，有言道“入得江南，进得福禄。一事不达，定心憾事。”
昨儿姜知府陪着四阿哥一起在府中用完膳，对其说到这江南特有，便提了这福禄楼。四阿哥听后便言“明儿午时到可一观。”
敏殊打早儿便着人收拾，吩咐下去带着弟妹去那附近游玩。估摸到了午时，和隆多互视一眼。
“快午时了。宜兰，长姐带着你去那买了糕点，便回府用膳可好？”
“长姐，宜兰肚中不曾饥饿。长姐，在游玩些时候，可好？”
“宜兰，不可如此。到了时辰，不曾饥饿也要用些吃食。若还想游玩，明儿长姐允了隆多带你出府，可好？”
“那，便都依长姐所言吧”
“长姐，隆科想要那把木剑。前儿长姐赠的都不大好了。”
“好，长姐待会着人去买。”
敏殊带着众人，不动声色的前去福禄楼对面一家糕点店，由着宜兰和隆科挑选。一盏茶的功夫，便见那苏公公一身便衣，迈着宫步前来。
“见过四阿哥，四阿哥吉祥。”
“可是忘了？”
敏殊跟着苏公公来到福禄楼二楼一雅间，对着站在坐在窗边的胤禛屈膝行礼。见那人也不叫起，却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眼中疑惑，微微皱眉回想那人所言何意。
这辈子只那庙中一见，再无联系。说忘了也只能是那庙中之事。
“给四爷请安，四爷吉祥”
“起吧”
“····”敏殊只是微有猜测，斗胆一试，却不想碰了正着。
“坐吧”
“谢四爷”
“可还安好？”
“劳四爷挂心，一切安好。”
“刚在作甚”
“带着弟妹出府游玩，看着快到午时，想着买些糕点回府。定不想竟是四爷也在，倒是叨扰了。”
“无妨。苏培盛，着人将富察家公子格格们带来。”
“这，四爷不必如此。”
“快去，今儿既然遇到，便一同吃食也好。”
“那，就谢过四爷。有劳四爷了。”
“江南两月，你倒是沾染了些，越发细腻”
“爷，你···”
敏殊听着胤禛这打趣调笑的话，心内微微诧异，原不想这胤禛还有这面。脸上却微红。
“甚是喜爱这玫瑰？”
“臣女无甚钟爱，花有不同，都甚美艳。”
“不然。定极喜爱玫瑰”
“四爷？”
“次次皆为玫瑰花香，甚是喜人。”
胤禛眼神温和脸色柔软，语气肯定带着调笑。看着敏殊似是不解，皱眉思索，忽恍然知晓，脸色刚刚淡下的微红，又跃然脸上，且是煞红。抬起玉手，执着帕子测过身子微微遮脸，漏出那通红的巧耳。胤禛见此，不妨嗤笑出声，心情本因政事郁闷忽而爽朗。
玫瑰？敏殊思索想起似是两次见面，她皆用的玫瑰膏。这胤禛此话岂不是说她体香。脸色羞恼。听到胤禛爽朗一笑，恼羞成怒抬眼瞪人。却见胤禛整脸笑容，眼中也是笑意直达眼底，看着是从心中感到松快。一时恍了神，她从未见过胤禛大笑。多是似笑非笑，真遇到高兴的事，也是嘴唇微微勾起，脸色微缓。这样爽朗的胤禛，前所未见，煞是引人。感觉心内一震。
胤禛看到敏殊恼羞成怒抬头瞪眼，却忽然盯着自己怔愣。心中一凝，竟是不知觉笑出了声。缓缓平静了脸色。执起茶盏，眼眉低垂。抬眼看着敏殊还不曾回神，眼神又带了笑。
“可是看痴了？”
敏殊被胤禛所言惊醒，听清所说，又羞涩的低头。这时苏培盛带着几人也来到房中。
众人给胤禛见了礼，便依着规矩坐下，垂手低头不敢放肆。
“富察氏·隆多？”
“四阿哥。”隆多听到胤禛喊明，起身对着其抱拳行礼。
“嗯，坐吧。多大了？”
“回四阿哥，今儿刚满十二。”
“嗯，倒还尚轻。可会棋艺？”
“玛法教导过一二。”
“嗯”
胤禛不再多言，低头押了一口茶。等着膳食上桌，皆无一人发声。饭后，又陪坐了片刻。敏殊依然不肯抬头，只低头扶礼，带着弟妹众人回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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