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21章 诚实
郭临七的话不过刚说完，就忽然见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那些将他和周芜团团围住的刺客们眨眼间就被人从背后抹了脖子。
“留个活口！”成王从花厅里走出来，口中喊道。
花园里，躺了一地的刺客尸体。
宾客们都散去了，客人中只有成王、周芜留在了花园里。
“多谢成王殿下救命之恩！”郭临七赶紧上前向成王道谢，后来出现的黑衣人分明是成王的暗卫。
另一边，周芜已经自顾自地蹲下去触碰刺客的尸体。
“姐姐可有看到什么？”祝臻的声音突然在周芜的背后响起。
周芜起身回头看向祝臻，道：“什么也没看到。你要试试吗，太师府既然找你来，你也该尽心尽力地帮太师府调查一下刺客的来历。”
“你看不到的话，我也就没必要试了。那位殿下既然留下了活口，刺客的事总会查清楚的，这里就不需要我们插手了。”
“也有你看不到的过去吗？”
“不也有你预知不到的未来吗？”祝臻笑着反问道。
周芜没有预知到自己的死亡，更没有预知到自己会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苏醒。
直到平安地坐在前厅里喝着下人送上来的茶时，郭临七都还觉得有几分不真实。
这实在是太巧了，偏偏在那么紧要的关头，成王的暗卫们跳了出来制伏了所有刺客。
这种程度的巧合，比起说是周芜预料到了这样的场景，简直如同周芜想让这样的事发生，这样的事就发生了。
想到这儿，郭临七忍不住看向了坐在自己旁边的周芜。
少女同样手里捧了一杯茶，黑色的长发不似其他大家闺秀一样认真打理过，只挽起了少许发丝，剩下的就随意地披在了肩上。比一般人要苍白许多的肤色，上挑的眼角以及黑白分明的眼珠子。
从周芜的身上，看不到多少女子该有的温婉气质，她的模样天生就带了几分冷淡刻薄，再加上她不笑又寡言少语，整个人冷冰冰的。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郭临七开口道。
和周芜一起被包围的时候，他可是说了相当有分量的宣言，但此刻的周芜看起来就和从未听到过他说那句话一样。
“没有。”周芜回答得干脆。
“那我再说一遍给你听？”郭临七道。
“别说。”虽然她根本不知道郭临七想说什么。
郭临七自小就是个固执的人，作为太师府的长孙，他出生的时候，同辈的弟弟妹妹们都还没来到这个世上，反倒上一辈的叔叔们没长他几岁。
要和一群大自己一辈的人比，他只好付出更多的努力去追赶，落在后头也不放弃，就靠着一股子固执劲儿努力到了现在。
到最后，他确实超越了自己的那些个叔叔，所以祖父越过上一代而将他带在身边，当做接班人培养。
对于固执的他而言，说过的话可不能当做没说过。
“我说了你说什么我都信这句话，让你感觉这么可怕吗，连听都不敢听？”郭临七道。
周芜是根本没将郭临七说的话放在心上，也不在意他说过什么才不打算听。
“信不信由你，与我何干？”
“我是觉得，自己既然说了那样的话，那我和周姑娘的关系应该变一变了。”
“我没觉得。”周芜依旧回答得冷淡。
郭临七不怕周芜这副态度，继续道：“首先，我得为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向你赔罪。”
“我接受你的道歉，但并不打算原谅你。”
郭太师和郭临七瞒着她的事有不少，不论是关于祝臻的还是关于女尸案的，太师府企图利用她也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所以，郭临七是敌非友。
“你不用急着原谅我，但我现在准备对你说些实话。”郭临七说。
“郭家少爷，你不需要对她说实话，因为但凡你知道的，她都能从你身上看出来。”坐在对面的祝臻笑眯眯地开口道。
被人看穿是件可怕的事，尧山一族的这份能力虽然不同于读心，但是自己的过去暴露无遗的话，谁都会很排斥。
可是听到祝臻这话的郭临七却没有丝毫害怕。
“虽然在下不知道祝姑娘你有多大的本事，但是周姑娘肯定做不到看透我。”
“郭家少爷何出此言？”
“因为要是看多了世人心中的秘密，周姑娘就不会成为现在这样直率的人了。”
“郭少爷明明和周芜认识没多久，如何敢这样断言？”
郭临七和周芜见面确实不过几次，但是他自认为关于“直率”这一点是绝对没看错的。
不高兴的时候就不说话不理人，要她画画作诗她连坑了他两次，想看他郭临七去死也毫不犹豫地直说，如果见多了人心的丑恶，哪能养成这样直接的性格，应该会变得比一般人更能隐藏自己的心思才是。
“可能是因为在下也能看透人心？”郭临七笑了笑，道：“人心这东西又不是非要有什么特殊的本领才能看出来。就比如有人脸上在笑，但是笑容虚假，就知此人是个虚伪之人。祝姑娘既然擅长看穿人心，那觉得在下说的话可对？”
“很对。”祝臻还未开口，周芜就已经在一旁点头赞同了。
郭临七感觉颇为意外，这似乎还是周芜跟他站在一边，相当稀奇了，简直令他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看来他讽刺祝臻虚伪，周芜听得挺高兴的。
祝臻脸上的笑容微敛，但并不见生气的迹象，依旧温温和和地道：“郭少爷是聪明人，当然没说错。”
“临七，这刺客既然是冲着你来的，本王就不带走了。”成王从外面走进来，跟在他身后的暗卫手里拖着个半死不活的刺客。
“今晚让殿下也受我牵连，临七有罪。”郭临七赶紧起来向成王告罪。
“既然没人受伤，这事就罢了吧。”成王说着，目光从郭临七身上移开，他看了看祝臻又看了看周芜。
“方才这位周姑娘和临七一起遇到了刺客，可有受伤？”成王开口问。
“没有受伤，多谢殿下两度出手相助。”
成王盯着周芜又看了一会儿，先前周芜穿着黑衣服的时候，他觉得她看起来眼熟，可是这会儿换了身衣服，看起来就很陌生了。
“周姑娘，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成王又问。
成王记不清周芜了，但是周芜记得成王。
那天在天香楼，只有成王是面对着门的方向坐的，她看他的模样看得一清二楚，也知道现在成王是在怀疑她是那天门外的人。
“见过。”周芜答。
“在哪里见过？”成王追问。
“酒楼里。”周芜自认为那天也没有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就算让成王知道了，应该也没关系。
“天香楼！”经过周芜的提醒，成王总算记了起来，“那天姑娘为什么要躲在外面偷听？偷听可不是什么正当行为。”
“你们议论关于我的事，还不准我听吗？”周芜反问。
那天如果不是成王三人在说关于她的事，她也不会停下步子。
成王面露惊奇之色，那天他们议论的人，不就是让谢无尘栽了个跟头的高人吗？
“你跟张老将军相识？”
“认识。”
“这可真有意思，没想到会是你这么个小姑娘。”成王心里想着，这事一定要去告诉谢无尘，他输给了一个小姑娘。
成王最先离开了太师府，祝臻也没有久留，周芜喝完了手中的茶后也站了起来
“周姑娘，我送你。”郭临七见周芜起身，就赶紧跟上。
“郭少爷别送我，我怕跟你待在一起会碰到刺客。”周芜面无表情地道。
郭临七无奈，他感觉周芜对自己敌意颇重，不然怎么会一直针对他。
“如果刺客还会再来的话，我跟着周姑娘你我倒是能更安全。”郭临七说。
“你难不成还相信祝臻说的话？我可救不了你第三次。”
“我觉得祝姑娘说的话也还是准的。她说跟着你我能逢凶化吉，你看，今晚我能平安无事不就是多亏了你。”
周芜心里对郭临七这种说法嗤之以鼻，祝臻的话准个鬼。
在周芜否定自己的话之前，郭临七又接着开口道：“当然不需要周姑娘你说，我也看出来了，祝姑娘给我的预言，不是真的预言。”
郭临七本来就是极为敏锐的人，到这个时候自然已经看明白了，祝臻的目的从头到尾就是周芜，太师府想要利用周芜，而祝臻利用了太师府。
他也明白，自己差点成为祝臻手里的“刀”。向来都是他利用别人，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被人这样利用的时候。
“郭公子，”周芜突然停下步子，转头看向郭临七，道：“你的笑容也总是很虚伪。”
郭临七脸上的笑容一僵，没想到自己用来讽刺祝臻的话会被周芜用来怼自己。
他真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你说得没错，我是个虚伪的人。”郭临七选择承认。
“但是你放心，我说到做到。既然说了要对你诚实，那以后不论我笑得有多虚伪，我对你说的话都一定是真话。”他收敛起了笑容，神色郑重。
“为什么？”周芜问，“虚伪和诚实之间很矛盾。你既然是个虚伪的人，忽然这么拼命地对我诚实做什么？”
周芜可不信，就因为自己今晚又救了郭临七一次，能让郭临七感动到对她敞开心扉。他可是为了自己活命能把她推出去挡煞的人，踩着无辜之人的尸体也要活下去的人，怎么可能有“诚实”这种优良的品质。
郭临七重新勾起了嘴角，“因为我知道，若是想要换取你的好意，我必须付出真心。”
“刚刚我说了要诚实地告诉你一些事，但因为祝姑娘和成王殿下，都还没来得及说。现在就请你听听我接近你的目的。”
他是个虚伪的人，更是一个聪明的人，所以知道怎样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周芜看似不通人情不谙世事，脾气极差，似乎连最基本的与人交谈都做不好。但是这些不过只是因为她性子比常人冷淡一些罢了。
其实她也看得很通透，与其拿出完美的伪装忽悠她，不如从一开始就掀了自己虚伪的面具。
“是因为绑架的事还没有结束吧。”周芜面无表情地抢了郭临七想说的话。
“在被薛金玉绑架之前，我已经经历过数次刺杀，一直都是险中逃生。仔细说来，这些事都是从一年前开始的。”
“所以，这跟你死去的小姑姑有关吗？”
“你果然很敏锐。我登门的那天，周姑娘就已经有所怀疑了吧。”郭临七面露无奈之色。
“那你那天说的话里有几句是真的，和你的小姑姑关系好是真的？”
“半真半假。她对我好是真的，我对她好是假的。我只不过态度对她温和一点罢了，但是比起府里其他人来，我对她确实算得上是很客气的了。”
“假客气。”
“就算是假客气，对于小姑姑来说也是很宝贵的了。府里会对她和颜悦色的人几乎没有，连府里的下人都欺负她。她还不把我当成救命稻草一样的存在？”
“难不成她掉进井里的那一天，你也在！”周芜神色一冷，饶是她早有所料，但是这种可能性之前一直都没有想过。可仔细一想，这事并无可能。
“你想得没错，那天我也在。本来我可能也死在那口井里了。”
“真亏你能一点都不为她的死伤心愧疚，哪怕你有半点自责，我都早该猜到这一点了。”周芜讽刺道。
正因为郭临七对女尸案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她才没能把这件案子往郭临七的身上联想，此人当真是虚伪自私到了极点，人性都几乎要泯灭了。
见周芜脸上露出了厌恶之色，郭临七也只能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他已经决定了诚实，无论之后周芜有多讨厌他的真面目，他都不会停下来。
自己冷漠自私这一点郭临七清楚，但是世人谁还没有这样的一面，在纷争汹涌的权贵圈子里就更是如此了。他很正常，而且他也坚信自己还是有美德的，所以不惧让周芜继续看下去。
等到周芜看到他好的地方，自然会对他有所改观。
“对不起，我无法感到自责。时至此刻，我依旧不为她的死感到难过。”郭临七说。
何止是不自责而已，周芜可还记得郭临七曾经在那幢宅子里，大言不惭地说小姑姑会乐意参加他的加冠礼，可真是半点心虚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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