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回京
七月末，赶上最热的日子，五皇子的亲卫队护着一溜十几辆马车，浩浩荡荡的朝京城的方向出发了。
一辆黑布蓬车，摇摇晃晃。
小悦第五次捂着嘴，神情痛苦。封彧端了痰盂来，小悦哇的一声，吐了个稀里哗啦，就着封彧的手，漱了口，又喝了几口茶，方觉舒服了些。
“你到底是怎么来的？”
“坐马车啊，我也不知怎么了，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这要回去了，竟是如此晕车。”小悦靠在封彧身上，微眯着眼睛。
封彧扶着她的发丝，道：“到了下个城镇，还是找个大夫瞧瞧吧，这路还长着呢，一直这么吐，你会受不住的。”
小悦点头，她也觉得要不行了。
“不知老护国公到了没有。”
“怕是已经到了。”
“为何听到蓝珠被盗，老护国公会那么冲动的去北疆？若是不去......”小悦随即想到洛王去了京城杀封岐，封岐不去北疆，也会被洛王所杀。
“这件事还有待查清，蓝珠到底有什么秘密，洛王、古勒、祖父，为何都那么重视它？”
小悦微微侧头，看着封彧，道：“你可有想过，为何完颜烈的属下会轻易的得到老护国公的行踪？”玄音可不是那么好发现的。
封彧眸光闪耀一瞬，“他是故意的。他故意引我去，引五殿下去，保他平安。”
“有玄音四将在，他还怕？”
“他只是......有备无患。”
小悦无语了，那老头这么怕死？
“他说，他没看明白我，父亲也看错了我。未必没有怪我的意思。”
“怪你什么？”
“没有亲自出手求他。”
“好自私的老头！”
小悦知道当时封彧是很着急的，只是人都有自我保护的意识，封彧一旦让府里知道自己的底细，将来只怕是无尽的麻烦，更甚者是更为残忍的杀戮。为了自保，他只能尽量隐藏自己。
大夫人假借护国公的名义要杀封彧，封岐也是知道的，可他却装聋作哑，任其发生。等他有凶险之时，竟想着封彧去帮他！他哪儿来那么厚的脸皮？
还说什么“云儿始终是你大哥。兄弟齐心，其力断金。”封家人没有一个真心待封彧，个个恨不得他死了才好。如今封岐竟然要封彧帮助封云一起守住封家，守住护国公府的荣耀。在他心里，封彧再好也是庶子，封云才是封家继承人！
玄音交给封彧恐怕也是不得已，也不知里头有没有陷阱。
小悦暗暗想了许多，她觉得封彧如此聪明，她能想到的，他也看得明白。只是作为男人的骄傲，他习惯将不好的事情藏在心底，然后默默的自己解决。
封彧收回思绪，低头，却见小悦闭着眼睛，呼吸平稳。呵，她居然睡着了。也好，如此也不会难受了。
他将她慢慢放平，让她的头枕在他的腿上，又将她脸上的发丝拔到耳后，才拿起蒲扇轻轻扇着。
当小悦醒来时，已住进了客栈。封彧找来大夫，开了药，做成药末放进香囊里，让小悦随身带着，恶心之时，闻闻，能解晕车不适。
小悦得了香囊，以后的路便不再那么痛苦了。
十五日后，小悦立在湘京的城门下。高达十丈的城楼，立在大地之上，俯瞰着如蝼蚁一般的人们。
湘京便是万莳的京城。
入了城，队伍便分成了三队。最大的队伍朝东，去了皇宫。三顶马车的小队伍朝西，去了护国公府。另有四人护着一辆马车往南去......
小悦坐在车内，忽感有些头晕，忙拿了香囊置于鼻前，用力吸了几下，那晕眩感才慢慢退去。
不知过了几时，马车停了下来。帘子被拉开，吴青山道：“小悦，到了。”
白香先跳了下来，欲扶小悦。小悦一摆手，“我自己下就好。”跟着也跳下了马车。
这里是一座别院，是褚印桢的别院。
小悦不能这么直接现于人前，封彧也有自己买的院子，但怎么也比不上褚印桢的别院安全。那些人想要动手，也得顾及五皇子不是？
护卫队长敲开大门，叫了管家来，叮嘱几句。管家客气的引了小悦等人进了大门。四个护卫并没有跟上来，小悦知道他们不会走，褚印桢已将他们指给她作护卫了。
穿过花园游廊，林荫小道，来到一个雅致的小院子。上书“采菽园”。
小悦笑道：“采菽园？五殿下喜欢吃大豆？”这个褚印桢真有趣，竟然起个这么......接地气的名字。
“呃，那倒不是。”管家丢下这句，也不解释为何。
这座院子有一间正房，两间耳房，四间厢房，后头还有一排小屋子，想必是给下人住或是放些杂物。
小悦进了正房，发现其中一间耳房里头竟然被布置成书房的模样。说是耳房，却与寻常人家的正房一般大了，做书房也足够。
“这里想必有人住过吧？”不然谁家会将耳房做成书房？
白香掀帘进来，“屋子本就是给人住的，何况五殿下只是给呼们借住，没必要建新屋子吧？”
“我不是介意有人住，只是很喜欢这个书房，想必之前住的人是个心思剔透的。”
“这书房是茹姑娘布置的。”一个丫头揣着笑脸进来，行礼道：“姑娘好，奴婢唤黄莺。”
“茹姑娘是谁？”
“也是五殿下送到别院来的，住了些日子便走了。茹姑娘很是喜欢看书写字，又嫌书房太远，故而将这耳房布置了。茹姑娘走后，管家便将这院子封了，这小书房也就留了下来。前些日子，殿下来信，说是将采菽园打扫了。奴婢还以为是茹姑娘回来了......呃，奴婢多嘴了。”
黄莺低着头，却偷看小悦，见她并无不高兴，才放下心来。她以为小悦是五皇子的女人，试问有哪个女子想住在情敌的屋子里？
看来，茹姑娘是褚印桢的红颜知己了，只是这别院有许多屋子，他将她安排在这里，又是为何？而且，这里的下人估计都是以她也是褚印桢的人......哎，她也不能解释，否则就要横生枝节了。
其实褚印桢的来信只是交待打扫一座院子备着，也未说明要哪座。是管家自己琢磨着，许是茹姑娘回来了，于是让人打扫了采菽园。待他瞧见一副新面孔时，才知道自己猜错了。只是彼时已没有其它院子可以立时入住的，便只能仍是将小悦安排在采菽园。
封彧看着眼前挂了白灯笼的大门，心情沉重。这里太过压抑，让他生不起一丝喜欢之情。
刘式全本是出门偷懒的，不想在门口便见自家二少爷盯着灯笼发呆。
“二少爷，您可回来了！老太爷，去了。”
“嗯。”封彧抬步走了进去。
刘式全拆了侧门门槛，让马车进去。管家封用听人来报，说是二少爷回来了，便举着打拐仗出来。
“二少爷，一路辛苦了。”
“管家不必多礼，快歇着吧。”
封用与封彧一起进了厅堂，空无一人。他没有提前传信回来，因为传了，也是如此局面。
封用道：“二少爷不若先去宗祠吧，老太爷去了。”因天气炎热，尸体不宜多放，封岐于三日前已下葬。如今只去宗祠祭拜即可。
封彧点头，便穿过厅堂，去了宗祠。
他看着封岐的牌位，在心里问他：“我若是毁了封家，你会不会从地下跳起来骂我？”他觉得自己甚为可笑，他有什么能力毁了封家？可是，如今的封家处处都令他讨厌。
“你还有脸回来？”封勤一踏入宗祠大门，便见儿子站在那里，不说不动。如此不敬长辈，实在混帐。
“差事完成，自然得回来。”封彧转身，“难道父亲不希望我回来？”
封勤眼里闪过一丝不自在，后又恢复如常。“混帐！谁教你如此跟父亲说话？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我没有读过书，难道父亲不知么？”
封勤知道他这是讽刺他从小到大，从未管过他。但，那又怎样，一个庶子，不值他费神。“哼，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指责为父！”
“彧儿！”二姨娘一进门便听见封勤训斥儿子，好像还挺严重的，忙打断他的话，“老爷，不管彧儿说了什么，也不是有心的。他才刚回来就听说祖父去了，心情不好也是有的。彧儿常年不在我身边，我就是想管他，也不能......”说着，还流了几滴眼泪。
封勤冷哼一声，也不管封彧的无理，甩了袖子便走。这个儿子之前很是温顺的，即使不满，也不会直面顶撞他。如今如此傲慢，难道是发现了什么？他得去查查。
封勤走了，二姨娘也不用再演戏。“彧儿，你讨他欢心还来不及，做什么惹他生气？”
“一会儿还要进宫，我先走了。”
二姨娘气得咬碎了一口银牙。
修心院，是封彧的院子。当初封勤题这个名字，旨在让他修身养性，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哪成想这个病弱的儿子，竟让他如此头疼。封彧推开门，走了进去。竟是一人都没有！
他也不在意，径直进了正房，找了一件九成新的素紫袍子换了。待他出了屋子，先前伺候的下人突然又回来了，正低着头，等着处罚。
“把屋子收拾了。”封彧轻声道了一句，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下人们面面相觑，等看不到主子的身影后，便收了卑微的气息，各自去了。这个护国公府是老爷的，连生母都不待见之人，他们又何必讨好？只要面儿上过得去就成。于是几个月未打扫的屋子，在下人们“精心”之下，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打扫好了。
封彧从厅堂门前过，眼角瞥见大哥封云正在喝茶。他转身走了进去。
“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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