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初遇
“啊！谁啊？”
小悦揉着小肩膀，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抬头就瞧见对面一半大小子也转过头来看她。嗯，五观细致，气质文雅，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身材有点单薄。小悦绕过半个抄手游廊，粗鲁地站在小斯面前，吐出一口浊气，伸出手中的石子：“是你扔的？”小悦以为他是小厮，所以底气十足。
“是......”
“你为何扔我？”
小悦等了半晌，也不见下文，顿时一口气又堵在胸口，冷笑道：“你不该道歉么？”
封彧盯着小悦，波澜不惊道：“道歉？是什么？”
小悦深吸一口气，转身朝大门方向走去，嘴里还嘀咕着：这些人都不正常吗？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原来是个白痴！算了，跟白痴计较，自己会也变白痴。
小悦不知的是，封彧真不知晓“道歉”为何物，若她说“赔礼”，他便明了。
封彧望着小悦的背影，“人模狗样？”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头一次有人如此看他，倒是有趣。
“二少爷。”小厮华安走过来，将披风披在这个瘦弱的人身上，“该喝药了。”
绿水山庄倚山而建，亭台楼阁，绿树成荫，百亩田地，郁郁葱葱，各种春季粮食果蔬都已经冒芽，山庄周围散住着十几户庄户，为护国公府打理着这片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山庄正中间是供主子及下人居住的玉澜苑，进入玉澜苑大门就是垂风厅，也是堂屋，宽敞大气，陈设古朴，两边各有两间厢房，每间厢房又各自带有一小耳房。大管事胡适一家住东一厢房。
过了垂风厅，左边是一个名为梅院的小院子，无人居住。右边是临风小筑，一个两层的小楼，也是二少爷封彧的住处。梅院与临风小筑之间是一个小花园，园里有一个凉亭，却是有些荒凉。花园、凉亭都是主子的消遣，作为下人，除了打扫，是不被允许游玩的。况且这个山庄只有一个从不出门的二少爷，花园什么的要打理给谁看？咳，作为花园扫洒丫鬟，小悦是这么想的。
垂风厅和花园之间是一个回形的抄手游廊，临近花园的地方，抄手游廊各自分了一条小道，直通梅院与临风小筑。小悦曾报怨明明直线距离很短，为什么要绕那么大的弯子，浪费体力，浪费时间！
再往里，就是下人的住处和厨房。房间约有二十来间，但有十间是空余的，被用来存放一些杂物。厨房是小悦最喜欢去的地方，因为无论何时，她总是能找到一些吃食。
十天前，小悦睡醒后，准备起床上班，可是睁开眼，印入眼前的却是木床、木桌、木门、纸窗......在傻眼了几天后，她终于承认一个事实：她再也见不到她可恶的老公和可爱的女儿了。她郁闷、彷徨，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睡个觉都能穿越！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要怎么办？还有没有回去的可能呢？
不管怎样，活着总还有希望不是？
出了玉澜苑，左边是大片田地，小悦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一片，各种作物争相出头，生机盎然，远远望去，心旷神怡啊！挎着篮子，踏着小步，走在田间，迎着春末的微风，秀发摇曳，裙摆飞扬。
到了地方，小悦放下篮子开始摘菜。本来庄子里的庄户每天会把各自负责的菜都摘好放进粮仓，厨房的人要什么菜直接从粮仓里拿。可是张氏说粮仓里的菜昨儿就已经全部运往护国公府了，现在等不及庄户重新送菜过来，所以只有自己亲自去摘些回来。
“可是厨房不还有小乐么？我的园子还未打扫。”
“小乐还有别的活计，你的园子晚会儿扫也不打紧。”
张氏对于小悦的小小反驳非常不满，于是小悦在张氏不满的目光中，拿着篮子去了菜地。这些天，小悦算是看出来了，张氏跋扈，小乐自私，郑氏刻薄，只有红春胆小善良。张氏是厨房管事并厨娘，小乐是厨房的帮手丫鬟。郑氏是外院管事，管着小悦，白香，红春......应该还有谁，可是小悦不知道哇。还有就是，临风小筑是个例外，它有专门的小斯与丫鬟。
小悦摘了一些豆角、韭菜、茄子、青椒、白菜、地瓜。可怜她早上只吃了一点粥，张氏说女子不能吃太多，胖了就没前途了。丫鬟的前途是什么？小悦想不出来。
临风小筑二楼，一个半大男孩临窗而立，从他清秀的容颜可以看出将来不凡的面貌，浅灰色的长袍显出他笔直又瘦弱的身材，墨色的长发束在头顶，浑身的气息平静而又哀愁。他的目光注视着前方菜地里那抹娇小身影，不喜不怒。
“二少爷，她是外院扫洒丫头小悦，有时，张嫂也会叫她帮忙别的事。”华安立在一旁，自然也察觉到主子在看什么。华安十六，比这位主子大一岁，其实也是半大的孩子，但在外人面前总是喜欢扮沉稳。
小悦提着一大篮菜回到厨房，准备离去，为了帮张氏干活，她自己的活都还没做呢。篮子还没放下，张氏的话就飘过来，“把菜都洗了。”
“张嫂，时辰不早了，我的园子还没有扫呢。”小悦迅速瞟了一眼张氏，在她凛冽的目光下，立马改声道：“我这就去。”张氏是山庄大管事胡适的婆娘，要拿捏她不费吹灰之力。
井水冬暖夏凉，但是要洗那么多菜，小悦的小手还是冻得发红。这具身体才十四岁，每天从早到晚地干活，累得倒头就睡，吃得又少，长得好才怪。如果发育不良，那可是会影响一辈子的。所以小悦有机会就会偷吃，就像现在，她洗了一个地瓜，剥了皮，左右看了一下，很好，没有人，狠狠地咬了一口，嗯，挺甜的。
“咳！”
“啊！”做贼心虚的小悦被吓了一跳，她抬起头，“又是你？你做什么？吓死我了！”小悦拍着平坦的胸，瞪着眼前的人，赫然是之前砸她的小斯。
“你只顾着吃，没听到我的脚步声，怎能说我吓你？”
小悦撇嘴，继续洗菜，“怎么哪儿都能见到你，你没事做么？”
“二少爷还没有吩咐。”封彧微沉了一下。
小悦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继续洗菜，“你是二少爷身边的小厮？怪不得和康兴、康福不同。”二少爷......也许以后可以帮上忙，结交一下也不错。于是又问道，“我叫小悦，你叫什么？”临风小筑的下人很少出来，小悦“初来乍到”，只见过翠莺，没见过他也在理，故而她不作他想，只顾着结交“贵人”，寻找回去之法。
“华安。”可怜的华安被人夺了名字还不知。
华安——小悦想起唐伯虎点秋香里周星弛的扮相......噗嗤一声，很没形象地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于是她抬手欲拭泪，不想余光竟看到手中叶子里的东西，一个机灵，跳起来。
“啊——有虫！”
封彧走过去，一条绿色的肉虫爬在菜叶上，他捡起那棵菜，伸到小悦面前，问道：“是这个么？”
小悦回过头，笃地一条肉虫横在鼻前，她吓得闭上眼睛，跳出老远，挥舞着双手大叫，“啊，走开，快拿开！”
一条虫子而已，有这么可怕么？看着小悦的失态，封彧觉得好笑，“好了，扔了。”
小悦这才走回去，真是太丢人了……
封彧看着她窘迫的脸，忍不住笑出来……
小悦愤怒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虽然长得好看，但也不能这样笑话一个弱女子！一时又无话可说，谁叫她从小到大就怕这种软体动物。这人太不厚道了，太不可爱了，亏得自己方才觉得还可以结交！小悦愤愤地想着，于是那些菜就面目全非了。
很快，她收拾好所有的菜，提着就走了。
封彧看着她的背影，有些迷茫：这个女子知不知道什么是德容？
是夜，亥时二刻，小悦再次被饿醒。她轻手轻脚的穿衣起床，红春听到动静，问道：“小悦，你又饿了？”
“吃那么一点，能不饿么？”她系好腰带，顺便问道：“红春，你要不要一起去？我藏了好东西？”
红春摇着头躺下，“我不饿，况且郑嫂说，晚上吃东西最容易发胖的，女子胖了就不好看了。”
“……我要长胖！”她就不明白了，她们这个年纪正是发育的时候，不吃怎么长得好？
她轻车熟路地来到厨房，在灶洞里扒了扒，两个烤红薯被扒了出来，香喷喷的，小悦开心地笑了。这是她晚上帮忙烧火时偷偷地埋进去的。
封彧坐在有点颓废的凉景亭里，春末的晚上还有点冷的，可是对于刚从树林里练武回来的护国公府二少爷而言，正好。
突然从厨房方向传来轻微的响声，虽微不可闻，可他还是听见了。他轻轻来到厨房，正巧瞧见红薯在小悦手里丢来丢去，显然是烫极了，可她还是不愿放手。那模样，甚是可爱！等了一盏茶功夫，小悦还是没有发现他，他只得自己现身了。
咳——
“啊！”红薯啪地一下掉地上了，小悦忐忑地转过身，在看到封彧的脸时，心瞬间落了下来，可是很快又转为愤怒！
“怎么又是你？每次不吓唬我，你心里就过不去，是吧？”真是倒霉，今天一天之内遇到这人三次，就被吓了三次。再这么下去，她的小心肝会受不了的！
封彧看着小悦愤怒的脸，微笑道，“那……我跟你道歉。”这词是他琢磨许久才猜到的意思。
轻轻地话语扫过小悦的心脏，她想起白天她说的话，火气莫名其妙地没了，捡起地上的红薯，“夜深了，你为何来此？”
封彧望着小悦手中的红薯，微微沉了一下，“嗯，我有些饿了，所以来看看。”
“二少爷没给你吃饱么？”她大方的分了一个红薯给他。
“我身体不是很好，每顿只能吃半碗饭，所以很快就饿了。”封彧咬了一口热气腾腾的红薯。
“味道如何？”
“嗯，香，甜！”
“呵呵，那当然了，我烤的嘛！”小悦嘚瑟了一下。
“我不知红薯烤了竟是如此味道。”
“那是，很多东西烤了都特别香......改天我烤些其它的东西与你吃......” 这人脾气倒是不错，给他点好处也不是不可。
黑黑的厨房，温暖的灶洞，两人蹲在地上，吃着香甜的红薯。
“哎，跟你商量一件事，我可不可以叫你小安？华安——这个名字我一想到就想笑，呵呵”
封彧一脸地不解，“为何？”
于是，小悦把唐伯虎点秋香的故事讲了一遍，期间时不时传来两人低低的笑声，最压抑的当然是小悦的笑声。
封彧第一次从一个女子脸上看到那么丰富的表情，简直颠覆了他心中女子柔美内敛的形象。
像此类分食的事情，发生三次之后的某一日，小悦将两个刚做好的玉米饼用油纸包了，左看右看，草堆不错！于是扒开灶旁边的草堆，将纸包放了进去。
小乐一进厨房，就看到小悦爬在草堆里，于是嫌弃道：“你也就配在厨房里当烧火丫头！”
小悦倒是吓了一跳，又听了她的话才放下心来。“要不你来烧？”要不是在厨房里方便藏些吃食，她才不要在这里帮忙呢！嗯，她是不会承认自己反抗的不了张氏。
“切！又不是我的活儿！”小乐朝灶台走去，开始收拾碗筷。看着这么多的碗筷，她是一百个不愿意，于是眼珠一转，捂着肚子道：“小悦，我好像来月事了……”
“是吗？”小悦继续整理草堆。
“你知道来月事不适合沾水的，小悦，你就帮我洗了这些碗吧！”语气非常诚恳。
“不好意思，我刚好昨天也来了。”说完就若无其事的出去了。当她傻啊！来月事就不能洗碗？那这天下的女子都不要活了！
小悦走在石子路上，正想着可以好好歇会儿了，忽然听到有人小声喊她，寻声望去，只见红春躲在树后，冲她招手。瞧那小模样便知不好声张，于是她也左瞧右看，见无人，迅速来到红春身旁。
“这是做什么呢？”
“有好东西，你跟我来。”
红春带着小悦悄悄的出了绿水山庄，一路向左，往一处溪边来。
“这是要去哪儿啊？”
“我告诉你哦，他们抓到了一只鹿，正在烤鹿肉吃呢！”红春一脸笑意。
“他们？”
“呃，是王小宝和王小贝。”
“小宝和小贝？”小悦嘴角抽了抽，这种情况怎么也不能是女孩的名字。
“是啊，他们是两兄弟，庄户王叔的儿子。今儿他们一早就进了林子，没想到就碰见了正在吃草的鹿，顺便就猎了。”
“顺便就猎了？”小悦盯着红春的眼睛，“还有谁？”印象中红春不贪吃，也没见她与庄户这般好。
“还有康兴。”红春低下头，忽而又说道：“还有白香，我是说白香也在烤肉。”
小悦一舜未舜的盯着红春，不见有异样，遂放下不提。待她目光触及旁边的一小撮植物时，眼睛都亮了！她三两步便跑到那植物跟前，小心的把上面的籽摘下来。
“红春快来摘！”
“这是什么时候啊？”
“好东西！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待把籽全都摘了下来，用红春的衣摆兜了，用她的话就是，一会儿她要大显神通，没空抱着这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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