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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墙有隙木有节


  半年多以前,刘武周、宋金刚所向披靡,直接打到了潼关附近,惊得李渊只想放弃雀鼠谷那一大片地方萎缩关中,而现在,李世民大胜还朝,不仅挽救了朝廷危局,也让李渊重新看到了一统天下的希望,因而李渊心里的那股莫名喜悦无法用言语形容。

  那天李世民带领大军临近城门时,李渊亲自下轿,趋步来到李世民面前,酝酿了半天却只吐出了三个字:“辛苦了!”

  李世民笑笑,此情此景好似又回到了小时候,故意卖苦道:“可不,真的好辛苦!父亲,我这次做得好吧?你可得多给我几块糖吃,像小时候那样!”

  李渊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这孩子,真是,都这么大了,孩子都满地跑了,自己还这么孩子气,一点儿长劲都没有!”

  李世民也跟着笑道:“那当然,父亲您不是说过嘛,在您面前,我们永远都是孩子。对吧,大哥?”

  李建成“哼”了一声,笑道:“好端端的非拉上我!父亲,你看看,这孩子又耍脾气了,待会儿我可得好好教训教训,您可别拦着!”

  “哈哈,你们兄弟的事我才不掺和呢!你们要闹就尽情闹,别拉上我!”李渊更加高兴,此刻真像家人而非君臣。

  李世民却故意挑战道:“好哇,好久没跟大哥切磋了,手正痒痒呢,待会儿您就好好教训教训我,我一定会让您两招,谁让您是大哥呢!”一席话说得大家都哈哈大笑。李慕兰在旁看着,心里极为欣慰。他们又谈笑了一阵才一起进城,李建成还拍拍李世民的肩膀,点头道:“干得不错,回去之后好好休息休息!”李世民眼里一热,什么都没说,只是“呵呵”地一直笑个不停,能得到大哥的夸奖,于他来说就是最大的赏赐。

  当时全城百姓都听说了秦王的英勇战绩,都纷纷倾巢而出夹道欢迎,人群里还不时传来称赞声,这个说“看,这就是秦王耶,真是英武啊”,那个说“秦王真厉害,谁都打不过他,战神啊”。这些话传到大家的耳朵里,都是一笑而过懒得深究,只有李元吉,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Y下脸,冷眼看着李世民,恨不得一口把他吃了。李元吉还清楚的记得,他从并州逃回长安时,父亲虽未大加惩戒,可从未像今天对李世民那样来对他,他总是觉得,今天的荣耀应该是属于他的,而李世民,恰好不识时务又极其残忍地抢了他的。但当时大家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没一个人注意到李元吉的这些细微变化。

  尉迟敬德与秦叔宝、程知节还有房玄龄、杜如晦等人一起骑着马,跟在队伍的后面,颇为愤愤不平道:“哼,还是神庆好啊,跟着大王走在前面!做大王的亲随就是不一样!”

  程知节立刻骂道:“没见过世面的黑蛮子,就是让你骑着马溜一圈就高兴成这样,还,还羡慕地连口水都流下来了!真没出息,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兄弟!”

  尉迟敬德“呸”了一声道:“你这死胖子,你这笨猪!你懂什么,我不这么说待会儿怎么跟神庆要酒喝啊?谁让他比我们风光,所以就该给我们酒喝,不然不是好兄弟!”

  程知节恍然大悟,向尉迟敬德伸出了大拇指:“对,对,就是这样,他就得给我们酒喝,谁让他比我们风光!黑蛮子,你真聪明!”

  “哼,现在才知道!”尉迟敬德骄傲地说。还是秦叔宝稳重,及时止住了二人的争执,不然还不知要吵到什么时候。房玄龄、杜如晦在后面看着,满意地互望一眼、会心一笑。倒是寻相,虽他与尉迟敬德一起归顺李世民,尽管也和大家一起说笑,但貌似总有一些疏离。他曾向尉迟敬德提及,他们终究是败军之将,与其留在这里看人眼色倒不如浪迹江湖落得个逍遥自在,但尉迟敬德经过几天相处,打从心里已开始喜欢这里,所以就一口回绝了寻相,寻相便也只好从此不再言此。尉迟敬德怎么也没想到,他这个败军之将,如今竟能位列凯旋大军,接受众人的羡慕和称赞,他自己问自己:想来这也算是开天辟地了吧?

  回朝之后,李渊特摆了一次尤为盛大的庆功宴欢迎众人,期间李渊自然对李世民无数赞誉,并顺势赏赐了他很多金银财帛。李世民又向李渊言明这一战秦叔宝、程知节、刘弘基等人都出力甚多、功劳尤大,李渊便象征性地称赞了一下他们,各略尽赏赐。

  宴席间,李元吉专门向李世民贺喜并邀请李世民明日一起郊外赛马,他道:“二哥,我知道我比不上你,你那么能干,那么能打,能不能明天教教我?”李世民满口答应,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我是你二哥,教你是理所应当。放心,只要你好好学,以后你也能跟二哥一样。”李元吉赶紧道谢,十分高兴地二哥长二哥短地叫个不停。回府后,李世民便把李渊赏赐与他的一并分发给了秦叔宝、程知节、刘弘基以及房玄龄、杜如晦等人。

  第二天,李世民如约来到了郊外,他和李元吉一起赛马、比箭、切磋武艺。李元吉虽用尽全力仍是都败给了李世民。李世民安慰李元吉,并开始一一教他,从姿势到招数,再到臂力如何使、眼如何看,再到如何排兵布阵、如何迎击、如何退守,细之又细全而又全,尽数倾囊相授。李元吉听得如痴如醉,一边谢个不停一边拍手称好,最后他扭着性子,非要跟李世民换马再赛一次,说:“二哥,你刚才说的我都记住了,我要再跟你赛一次,可是你的马比我的好太多,你骑的又那么好,不公平!所以我要跟你换马再赛一次!我一定能赢你!”

  “好,就听你的!”李世民笑了一声就把自己的马牵给了他,还打趣说自己绝不会让着他。李元吉满心欢喜,偏说谁让谁是孬种。

  于是,此时草场,刚才还是静悄悄,片刻便响起了洪亮的扬鞭声,以及两兄弟追逐嬉闹的声音。开始还是和谐的很,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李元吉突然吹起了一声口哨,然后他的马,现在李世民正骑着的,突然仰天长鸣,左右摇晃。李世民自恃骑术高超不以为意,他紧拉缰绳,想凭一己之力把这马制服。可谁知这马就像是发了疯一样,来回跳跃,愣是把李世民给重重甩了下来。这还不算,但见这马竟似经过训练似的,立时要用马蹄踩上正在地上翻滚还未缓过神来的李世民身上,这一蹄下去李世民非血R模糊不可。

  正当千钧一发之际,李元吉胯下之马,跟随李世民数次出征的战马,突然一个仰头把李元吉甩下来,然后快速地奔向李世民,恰好在那个马蹄将落未落之时腾跃而起,可怜李元吉的那匹马,硬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整个给撞到了一旁,四肢朝上。而李世民的那匹马,飞跃救主后又巧妙地避开了李世民的身体,安然落在一旁,骄傲地摇着尾巴。

  这时,李世民已缓了过来,他想起了李元吉刚才的口哨声,马上明白这不是意外。他翻身跃上自己的战马,奔驰,拉弓,S箭,正中那匹马的腹心,那匹马嘶鸣几声,翻滚几下就一命呜呼。当他回过头看李元吉时,发现李元吉早已吓得脸色煞白,坐在一旁,浑身直打哆嗦。李世民跳下马,一步一步走向李元吉,露出冰冷的目光,浑身透着*人的杀气。

  李元吉坐在地上,蹭着地面往后退,六神无主,语无伦次:“二哥,二哥,不是我,你别,你别打我,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

  李世民重重“哼”了一声:“不是你?那刚才的口哨是谁吹的?你当我是聋子吗?”

  “二哥,是……是……”李元吉哭诉道,“二哥,是……是大哥,对,是大哥,是大哥让我这么做的!”

  李世民一听李元吉攀咬李建成,更是火冒三丈:“李元吉,你还是不是人!敢做不敢当,还攀咬大哥,我们李家男儿个个顶天立地,没你这样的孬种!”

  李元吉仍边哭边道:“二哥,二哥我没骗你,真的是大哥让我这么做。大哥他……他……你功劳比他大,每次都打胜仗,父亲总是夸你,你,你比他能干,他,他怕你抢了他太子的位子。真的,真的是这样,二哥我没骗你,你别打我!你知道,小时候我就跟大哥亲近,他有什么都跟我说的,还有,还有那次刘文静的时候,大哥不是从来没为你说过一句话么?难道你忘了?他,他是故意装聋作哑的,他就是怕你的风头压过了他,巴不得你被贬斥呢!”

  李元吉一提起刘文静,李世民的脑海里又冒出了很久以前、本以为已经忘记的往事来。那次刘文静被冤下狱前后,他屡被李渊叱骂,并被罚府中禁足,而当时李建成确实未曾替他说过一句话,甚至,都不曾私下来探望他,或者安慰他,哪怕是叫人捎句话,这些都没有。况且,小时候,由于性格的原因,他与李元吉总是难免争执,而李建成也总是护着李元吉的时候多一些,李建成总说“娘不喜欢元吉,所以我们做兄弟的就应该多疼他一些,毕竟他从小那么苦”,李世民也知道李建成说的是事实,故而每当李元吉向他挑衅时,他总是能避则避,除非实在是脾气上来了才发泄一二。

  这些都是无可辩驳的事实,李元吉现把这些抛出来,李世民霎时悲从中来,目光迷离,手里的弓箭也不听使唤地跌落到地上,全身上下再无半点儿愤怒和杀气。

  李元吉见状赶紧弓着身爬着一溜烟离开了这里,却径直跑到东宫,一见到李建成就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拉着李建成的衣角惊慌地哭诉道:“大哥,大哥,救命啊!求求你,你救救我啊!二哥要杀了我,你救救我啊!求求你了大哥!”

  李建成不明所以,赶紧把李元吉扶起来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元吉便把在郊外如何与李世民赛马,如何陷害李世民坠马,以及李世民如何逃生,如何骂他等一五一十地全吐了出来。李建成十分震惊地听着李元吉说着这一切,待得知李世民无恙后大大松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地给了李元吉一个耳光,骂道:“李元吉,你疯了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是你二哥!是你同父同母,和你骨R相连血脉相通的二哥!是,他脾气是不好,可从小到大他什么时候不是护着你、疼着你?你难道都忘了吗?居然……居然还……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李元吉无法,只得哭着认错道:“大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是一时糊涂。可是,可是二哥现在他,他要杀了我,大哥,你救救我,这个家只有你对我最好,要是连你也不管我的话,我,我真的,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大哥!”

  “你!”李建成看着李元吉,既恼怒又心疼,接着骂道,“你还知道错了?要不是今天侥幸,万一,万一你二哥有什么闪失,你拿什么来赔,啊?你到底在想什么?怎么这么糊涂!他身上流着的是和你一样的血,可你,你竟然想要他的命!你到底是在做什么!我们兄弟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说好有福一起享,可你,哎,他是你二哥啊,你知不知道!”

  谁知,李建成这么一骂,不但没让李元吉感到羞愧,反倒把他给激怒了。李元吉站起来,大声委屈地叱骂道:“是,他是我二哥,什么都比我强,你们都喜欢他,都护着他!从小到大,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是先紧着他,父亲这样,母亲这样,你们都这样,他什么都用最好的,吃最好的,穿最好的,而我,只能接受你们的施舍,他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母亲从来不骂他,永远都那么疼他,而我,无论做什么都讨人厌……”

  “元吉……”李建成痛心地喊道。

  “要不是大哥你,总是偷偷地给我好的,我,我哪里还能像是一个公侯家的公子?分明就跟街上的乞丐差不多!是,是,我就是恨他,恨透他了!凭什么他什么都是好的,凭什么父亲母亲,你们大家都争着抢着去疼他,有什么好的都给他,全都给他,就连二嫂……”

  只听“啪”的一声,李建成又给了李元吉一个耳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大哥,对不起,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李元吉唯有低头认错,李建成重重叹了口气,看着李元吉,不知是该厌恶还是怜惜,可一想到自己身为大哥,若连他都把李元吉抛得远远的,那李元吉这辈子岂不是真的要废了?李建成一时五味杂陈,他缓步走到李元吉面前,刚想安慰几句,却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马三宝的声音:“秦王恕罪,太子现在不方便见您,您有什么急事?我去替您通传一下,您别闯啊,这不合规矩!”初时,李渊晋阳起兵,李慕兰长安策应,马三宝出力甚多,后来他们占领长安后,李建成见马三宝机智多谋便向李慕兰要了来,而马三宝也暗自有一番雄心,故从此便一心跟着李建成做事。

  “什么规矩不规矩,我找大哥有事,你们让开!”这是李世民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明显是大家都阻拦不住。

  “大哥,大哥……”李元吉害怕地拉着李建成请求庇护。李建成无奈,总不能让看着两个弟弟动手吧,便给李元吉向后使了个眼色,李元吉会意,急忙躲到旁边的屏风里面,并紧紧缩到墙角。

  “大哥……”李建成还未来得及迎到门口,李世民就闯了进来。李建成只好道:“世民?今天怎么这么急?出什么事?咦?这怎么了?怎么脸上还有伤?有没有找大夫看过?要不要紧?”李建成一摆手,马三宝拜退而出。

  李世民默然道:“大哥放心,没事,只是小伤而已,不要紧。”

  “哦,那就好。那你今天是……”

  “大哥难道不知道吗?”

  面对李世民的询问,李建成说知道也不对,说不知道也不对,既不能说实话,也不想说谎,一时语塞,只好故做惊态,不问不答。

  李世民道:“希望大哥真的不知道吧。”然后他便把今天与李元吉赛马一事简要地说了,且省去了李元吉攀咬李建成这一情节。

  刚才听李元吉叙述时,李建成就一直心里发慌,生怕李世民真有什么不测,原想必得抽时间去探望探望,但当李世民如此完好地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真的落了地。他围着李世民转了几圈,前前后后仔细检查了一番,除了手上、脸上有几处轻微的擦伤外再无其他伤痕,这才放心道:“还好,还好,真是苍天保佑。从马上摔下来这可不是玩儿的,就算没事也得找大夫好好瞧瞧,不然大哥怎么能放心……”

  “大哥您放心好了,真的没事。我南征北战的,早已是钢铁之身了,不过摔一下,不打紧。”李建成还没想好怎么来回答,李世民又抬头郑重地问道:“元吉说是受大哥委派的,是吗?大哥,想要我的命?”

  “啊?”李建成没想到还有这一层,他心里直把李元吉骂了千万遍,可深知无论他说什么都不妥,遂转移话题道:“世民,你知道,元吉从小就受了很多苦,现在这件事也过去了,幸好都没什么大的损伤,你,就大人大量,别怨元吉了,也别,别告诉父亲了……”

  李世民强忍怒火道:“那大哥的意思是,就这么算了?”

  “那,那你想怎么办?”李建成问。

  “我杀了他!”其实李世民也只是在说气话,毕竟刚死里逃生,可李建成听来,却不敢不当真。李建成心里一震,不禁后退了几步,他闭上眼,强忍泪水,点头道:“是,是大哥让元吉去的。罪归祸首是大哥,如果你真要索债的话,就往大哥身上讨好了!冤有头债有主,元吉,他不过是我的一个棋子,放过他吧!”

  “大哥!”李世民最怕的就是这个,他今天急匆匆来就是想亲自问个明白,无论如何他也不相信一直疼他爱他的大哥会真的想要他的命。可如今,李建成亲口承认,李世民仍难以置信:“是真的吗,大哥?你是故意顶罪的是不是?你一向那么疼我的?”

  李建成紧紧抓住李世民的两个胳膊,似乎害怕这个好弟弟会离自己越来越远。他有些懊悔刚才说的话,但既已出口便覆水难收,只有一味地赔罪:“世民,对不起,是大哥对不起你,大哥知道错了,以后,以后绝对不会再有了……你,会原谅大哥,不会怪大哥的是不是?”

  李世民用力甩开李建成的手,痛诉道:“大哥,真的是你吗?我真的没想到真的会是你!大哥,你还记得吗,从小到大我最敬爱的人就是你啊,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闯了祸父亲面前我替你背着,只是因为我知道,你是我大哥,是我们姊妹几个的顶梁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垮了!我这么卖力地去打仗,不顾生死地去冲锋陷阵,为了谁?不就是为了大哥将来能有一个舒舒服服的天下!可结果呢,你就是这么来欢迎我的吗?难道你以为打仗就是很轻松很容易的吗?那是把刀架在脖子上,是真真正正的在血R里行走,是随时随刻都可能倒下再也起不来!我豁出命来为我们李家东征西讨,让父亲,让你,在这京城安安生生的,舒舒服服的,难道你就这么来欢迎我吗?”

  “世民,我知道,我知道战场什么样。你,你辛苦了,大哥都知道,来,让大哥看看,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伤……”李建成心里一动,拉着李世民又前后检查起来,可李世民又一次问李建成:“大哥,真的是你的意思吗?元吉说的真的是真的吗?”

  李建成此时已骑虎难下,若他告知是李元吉个人所为,那依照李世民的脾气必不能饶了李元吉,而李建成,作为大哥,他既不想让李世民受伤,又不能不护着李元吉,只有一罪认到底:“是,但那是大哥糊涂了,不是出于本意。世民,你相信大哥,大哥向你道歉,大哥保证,以后绝不会再有第二次了!相信大哥,好吗?”

  李世民吃惊地望着李建成,猛地把他甩开,后退几步,从容郑重地行了个礼,道:“今天世民鲁莽,冒犯了太子殿下,请太子恕罪!”说完就起身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东宫,任凭李建成在后面“世民、世民”地喊叫也未曾再回头看一眼。

  但当李世民刚走出东宫门外时,马三宝就迎了上来,为李建成游说道:“秦王恕罪,其实太子也是有苦衷的,还请您千万别误会了太子啊!”

  “苦衷?哼!”李世民不愿再理会他,翻身上马,可马三宝却硬是拉着马的缰绳,道:“启禀秦王,其实太子他一直都未曾忘记你们之间的兄弟情分,这些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就像那天尹德妃和张婕妤为难了秦王妃后,太子还专门登门探望,好好慰问了一番呢……”

  李世民一听,又惊又怒:“什么?秦王妃?为难?怎么回事?王妃受了什么委屈?”

  马三宝自知失言,吞吞吐吐道:“那……那倒真没什么大不了的……听说就是让多跪了一会儿……”

  “什么?多跪了一会儿?她那么弱的身子骨,怎么受得了!陛下呢,就没说什么吗?”李世民明显已情难自已。

  马三宝仍吞吞吐吐道:“这,这个三宝实在不知,不过好像也没听说陛下对尹德妃和张婕妤怎么样。秦王您是知道的,这尹德妃和张婕妤是陛下最宠爱的人,想来也不舍得怎么样吧?再说她们也没真做什么,听说就是言语上有些冲突,貌似尹德妃和张婕妤俩人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李世民不愿再听下去,甩开马三宝的手,“哼”了一声径直骑马离去。

  而此时李建成正坐在书案旁,手抚额头,闭着眼,忧思郁结,情愿一切都没发生。李元吉从屏风后走出来,跪在李建成面前,泣道:“大哥,对不起,我就知道你还是疼我的。大哥,真的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刚才李建成替他一口揽下这件事,他是听得清清楚楚,他没想到李建成竟真的会为了他亲自全权担下这件事,一时间感激莫名。

  李建成没有看他,无奈说道:“好了,什么都别说了,知错能改就好,以后别这样了。”

  “嗯。是。”李元吉嘴里虽然应了,可心里仍然不服气,左思右想,终于鼓起勇气道:“大哥,对不起……可是大哥你知道吗,我,我这么做并不只是为了我自己,也是大哥你啊!”

  “你……哎,你怎么还这么冥顽不灵!”李建成不知道为什么刚刚才认错的李元吉,才一瞬间的工夫又恢复了原样。

  “大哥您想想,难道您真的相信他,二哥,一个军功这么大的皇子,真的甘心永远居于人后吗?”

  “元吉……”

  “大哥!”李元吉越说越急,“大哥你想想,他早就知道刘文静有撺掇他争储的意思,可他一直把刘文静视为左右手,而且刘文静案发后,他还一个劲儿地为刘文静开脱,他说他没听刘文静的你就真的相信吗?要是他真的无意于此,那就早该把刘文静交出来碎尺万断!可是他没有啊,不但没有还跟刘文静走得那么近!大哥你就真的相信他没有一丝一毫的触动吗?难道大哥你自己就没有怀疑过吗?”

  那次刘文静案发后,李建成确实怀疑过,他不明白,既然李世民没有争储之心,又知道刘文静心怀不轨之心,可为什么还将其视为腹心。据李世民的解释是,刘文静乃开国功臣,故而于情于理都不应弃之。可这真的说得通吗,无论如何按照纲常来说,他们是皇族,是君,刘文静是外臣,是臣,君臣君臣,便是主仆,有什么舍不得动不得的?对于外臣,难道也值得投入生死情义吗?当时李建成私下里就有颇多疑心,只因彼时兄弟和睦不愿横生波澜,且事情也很快过去,因此只埋在了心底。而现在李元吉又把这一层重新提出来,李建成心中的疑点再次喷薄而出,化成千万条蛊虫吞噬着他的血、他的R、他的身、他的心、他的每一寸地方……

  李元吉见李建成一言不发,知其已心有所动,接着道:“大哥,你知道二哥他从来都是没规矩的,就像刚才,他这么硬闯进来,这儿可是东宫啊,太子的府邸,未来天子的住所,他竟就这么明目张胆地闯进来,眼里哪里有一丝半毫的尊重?大哥现在还没登基呢他就这样,等改日大哥登基了那他还岂不是变本加厉?大哥常教我们言由心生行为言表,他这么不尊重大哥,说到底还是心里压根儿就没把大哥当回事儿!大哥你别忘了,他在军中的威信可比大哥你要强的多,难道大哥觉得你真的能压住他吗?他手上可有军权的啊,要挟天子而行易如反掌!”

  “你别这么说,你二哥说过,他出生入死地去打仗,是为了让我能做个太平天子……”李建成言语里透着几分犹豫几分不信。

  李元吉“哼”了一声道:“这好话谁不会说!大哥你还真的相信了?那你现在去军中走一圈,看那些将士们是听你的还是听他的?人人都围着他转,都唯他马首是瞻,这仗是为谁打的不是显而易见吗?为大哥?花言巧语罢了!你看他,轻轻松松就打赢了,不费半点儿工夫,得到的却是千万将士的拥护,什么都不做就什么都得到了,这么划算的买卖谁不想要!”

  李建成陷入了沉思,他现在心里好乱,总有两个声音来回打架,哪个都想听哪个也都不想听。他的思维已几近崩溃,再也无力听李元吉说下去,便随便找了个借口让李元吉离开。李元吉心有不甘,但太子终究是储君,他有意逐客,李元吉哪里还有理由硬赖着,便只好嗯嗯呀呀地点头告退。但在李元吉走之前,李建成还是重重地说了一句:“无论如何以后都不准再私自做出伤害你二哥的事,否则,我决不饶你!”李元吉满眼不忿却仍道了一句“好,我知道了”。

  马三宝看着李元吉离去的背影,感慨万千。他找到太子左庶子、荥阳郡公郑善果,告诉他自己已悄悄把秦王妃在承乾殿被为难一事告知秦王,依照秦王的脾气,难免不会跟陛下起冲突。

  “三宝,你,你这不是故意挑拨离间吗?你到底在做什么?”郑善果不解问道。

  马三宝叹口气道:“哎,郑公啊,你有所不知。倘若太子和秦王还像往常那般和睦,我也不用费这些气力了。但是,你是知道的,太子仁厚,他不会去贬斥齐王,但这齐王,哎,天长日久,我只怕有朝一日秦王和太子会真的走向水火不容的地步,我们都是太子的左右手,自然当全心为太子分忧,既然冲突难免,那谁下手早谁就获利良多。我觉得我们还是及早准备的好,免得到时措手不及。”

  “这,三宝,会不会是你估断错了?我看着秦王,哎,谁也看得出来,他没有争储之心嘛,由他在外扫荡,太子大可安坐京师,有何不好?”郑善果提出怀疑。

  马三宝又叹道:“哎,我也希望是我估断错了。可是,你说这秦王真的就没丝毫半点儿争储之心吗?现在没有也不代表以后就不会有,要知道,军中最难根除的就是骄横之气,他没有难道他身边的人都没有再进一步的心思吗?都甘心永居人下?未雨绸缪,有备无患,我们未必要做什么,至少也要让陛下明白,只有太子才是最可信赖的人,如此方能保得东宫稳如泰山哪!”

  “这,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哎,不管怎样,我们蒙太子另眼相待,就一定得太子想在前面、做在前面。就按你说的来吧,只是得千万要注意度啊,别弄巧成拙了!”郑善果既提不出反对的理由,只好提了一个谨慎的建议。

  “放心吧,这我知道。”马三宝道,如此便就与郑善果达成了一致。

  李世民刚踏进府门,孤神庆就快步迎了上来,看见李世民额头上的伤,惊呼道:“大王,您,您这是?”

  李世民命令道:“没事,就是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小事,没什么的,不许声张,更不许滋事,听到了吗?”

  “啊?”跟了李世民这么久,孤神庆还从没见过李世民这么忍让过,平常谁要是让他有丁点儿不快也必定十倍索来,“嗯,知道了。大王,李世勣将军来了,在校场候着呢。”

  “懋功?哦,对,我跟他说过,要把他引见给药师的。好,我马上过去。”李世民回房简单收拾了下便先去客房探访了下李靖。这李靖虽被李世民召为幕府,但因李渊总对李靖心有隔阂故他总无随从征战的机会,整天闲来无事,便只把自己闷在房中看书,也少与他人来往。但为兑现对李世勣的承诺,李世民只好绞尽脑汁、费尽口舌才把李靖说动跟自己一起前往校场。而长孙舜华,李世民回来时便已看到他身上的伤痕,既惊诧又心疼,但奈何李世民有急事要办便只好把疑问暂时压下,心里却始终七上八下。

  彼时校场,秦叔宝、程知节、尉迟敬德等一干人全都在场,他们和李世勣一起摆弄刀剑、谈笑风生。趁这热乎劲儿,李世民就分别给李靖和李世勣俩人互相引见了一下,随后众人便攀谈起来。

  交谈中李世勣发现果如李世民所言,这李靖当真是百年难出之军事大家,比之古之白起、韩信、卫霍亦有过之而无不及。而李靖也发现,这李世勣虽眼下兵法不精,但却颇有天赋,且又有好学上进之心,一时大爱,竟道:“我至今虽少有征战的经历,但自诩普天之下论兵法无人可及,懋功天赋异禀,甚合我意,若你不弃,今日众位英雄面前,你便拜我为师,我必定倾囊相授,如何?”

  “啊?”李世勣惊讶之余愣在了那里。秦叔宝、程知节、尉迟敬德、孤神庆等全都起哄,催他赶紧行拜师之礼,李世民也在一旁游说,李世勣欣喜万分,缓过神后就受宠若惊般的赶紧行了拜师礼。从今天起,李世勣只要有机会就来拜会李靖,时常与之形影不离,相比之下倒与昔日瓦岗同僚秦叔宝、程知节等交往甚少,程知节便戏称其为“李药师的小尾巴”,众人都深以为然。

  但此刻众人的心思全沉浸在交友的喜悦中,其中程知节、尉迟敬德二人最是吵吵闹闹欢腾地紧,还不忘向李世民索要酒喝。李世民慨然一笑,这俩人倒是什么时候都能开怀。于是,在程知节、尉迟敬德的撺掇下,一场小型的、简略的宴会就在校场露天开场。因李靖平时少与大家往来,故而众人都觉机会难得,且又见李靖不仅言吐不凡,谈起行军作战头头是道,就是单轮武艺也尤为高超,比如尉迟敬德,他一直以为乱军之中夺人长槊是自己独有的绝技,可不曾想这李靖竟也不输于他,枪法精准迅捷,众人不得不服,是以仅片刻间李靖就成了中心,加之李靖最为年长,因此不管是敬服的还是尊老的都接二连三地围着李靖问东问西、敬酒划拳。

  李世民心情正烦闷,但不忍扫了大家的性,故一直强作姿态与众人欢乐。后众人皆围向了李靖,他便如解脱一般趁机抽离了众人,在不远处静默肃立,一会儿看看这边的喧闹,一会儿看看那边的空寂。正踌躇要不要离去时,秦叔宝不知何时也抽离了众人来到李世民跟前,一边把一个金瓶递给李世民,一边道:“大王,这是陛下专门赐给我的,说是封赏。叔宝既随大王左右,便是大王的人,所得也理应归大王。所以这金瓶就请大王替叔宝收着吧。”原来庆功宴后,李渊特地寻了个机会,私下暗中单独额外赏赐给秦叔宝一个金瓶,说“此战全仰仗了你”,秦叔宝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并叩头谢恩。

  “哦?还有这事儿?什么时候?”李世民拿着金瓶问道,“算了,不是什么大的事。你有功,受赏是理所应当,既然是父亲赐你的,你就收下好了,有什么好推辞的!”李世民又把金瓶塞到秦叔宝手里。

  “大王……”秦叔宝还想推辞,李世民拍了几下他的肩膀,笑着说:“好了,别扭扭捏捏的了,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了,不用再费口舌了。我们是一起在死人堆里爬过的,真的什么都不用说了。收下吧,我明白。”

  秦叔宝这才重新拿好了金瓶,拜答道:“是,大王既说当收,那属下就收下便是。属下受大王驱使,自然唯大王之命是从。”

  李世民又赶紧找借口让秦叔宝去和众人玩闹,自己却在这边发呆暗想:父亲单独赏赐叔宝什么意思,明知道叔宝是他的人,是欲拉拢还是别的什么,原以为自己只要打胜仗回来,大家都还是会像从前那般信他爱他护他,可是这,是不是表示父亲终究还是疑他?

  众人都乐得浑然忘记了周遭的一切,谁也没注意到李世民的情绪变化,只有李靖把秦叔宝、李世民的互动全看在了眼里,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凭自己的经验自认还是能猜到八九不离十,不过,李靖也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只一个劲儿地顾着与众人划拳耍乐。

  夜间,尽管李世民一再表示不要紧,但长孙舜华还是执意要给李世民手上、额头上的伤痕上药,李世民便只好由着她。

  “二郎,你还没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好端端的,怎么就有了这些伤呢?”李世民原本一直期望长孙舜华视而不见最好,但又有一丝侥幸心理希望得到她的慰藉,可当她真的问出口的时候李世民却不知该如何作答了。他吞吞吐吐了半天,才道:“没什么的,就是骑马的时候不小心摔着了。”长孙舜华立即露出了不信的眼神,李世民顺势迎上去,无奈,只有心虚道:“其实,是,我和元吉赛马,他做了小手脚,我就摔了下来。不过你看真的没事啊,元吉就是发个小脾气嘛,他也不敢怎么样的。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的嘛,不用担心的。”至于落马后差点儿丧命以及与李建成的纠葛等,他都略去了一概不提。

  长孙舜华叹口气,她与李世民相守多年早已心意相通,自然想到他有意隐瞒了一些,事实绝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但既然李世民有意相瞒也必定是不愿她太过担心,何况现在已确实无事,故而她不再追问,只一心一意地上药,却在转身换药的时候眼里忍不住挤出几滴泪来,她赶紧偷偷擦掉,重新面向李世民时又是低眸浅笑。

  李世民双手搭在她的肩上,然后轻轻掠过她的眼睑,笑道:“怎么了?放心,我真的没事,你看,我现在不就是好好的嘛,嗯?我答应过你,要疼你一辈子的,要看着我的小观音,永远开开心心、快快乐乐,我可不想食言!要是我有个什么的,我的小观音岂不要哭死?我才不舍得呢。为了我的小观音我也得好好保护自己,别胡思乱想了,好不好?”

  “嗯,不许你食言!就是天地都没了也不许你食言!反正就是不许!”长孙舜华说着就扑到了李世民的怀里。李世民笑笑,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哄道:“好,就依你,我的小观音最大,行吗?”长孙舜华没张嘴,只哼出一个“嗯”,但嘴角却笑出了花。

  李世民又趁机道:“是啊,我听你的,没食言,那你呢,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有人欺负你吗?”

  长孙舜华挣脱出李世民的怀抱,略带抱怨地道:“你才想起来问?你都不在,当然有人欺负我了!”

  “嗯?竟然真的有?谁?谁那么大胆子?活腻了?”长孙舜华看着李世民紧张的表情却莞尔一笑道:“还能有谁?就是那些书喽!谁让你不在,我只能让它们天天来陪着我,让我烦心,可不就欺负我呗!”李世民听了十分无奈地笑了笑,用手抚着她的半边脸道:“我真想知道这张嘴是什么做的?”

  长孙舜华一手推开李世民,站起来好好转了一个圈儿,然后拉着李世民的手道:“哼,看到了吗?我才不像你呢,天天东征西讨的,跟这个打跟那个打,想不受伤都不行,我天天府里待着没事干,想跟人吵个架都没人跟我吵,天天的,都无聊死了!”

  李世民站起来仔细端详了一下长孙舜华,忽然揽她入怀,再也不愿松开半刻。

  第二天,李世民早早起了床,见长孙舜华还在熟睡,便悄悄离了房,偏在院中看到小荷正跟丫鬟们交代什么事。他径直走到小荷身后,吓得小荷赶紧行礼敬拜。

  “我问你,你老实回答我。”李世民严肃道,“我听说我不在的时候尹德妃和张婕妤为难了王妃,是否真有其事?老实说,不准隐瞒!”

  “大王……”小荷见李世民这个样,哪敢还有丝毫隐瞒,但又不敢忤逆长孙舜华,便简略地把那日承乾殿的事说了下,只提了彼此间有些言语冲突,而未曾言及长孙舜华被*下跪一事。

  “知道了。别告诉王妃我问过你这件事。”李世民一边郑重命令道,一边快速往外走,但走了几步后又折回来,指着小荷道:“听到没有,不准告诉王妃,不然我饶不了你!”

  “啊?大王……是。”小荷害怕至极,六神无主之下连忙称是,片刻后忽觉不妥,又追着叫了几声“大王……”,可李世民早已和孤神庆一起骑马离了府。

  李世民想,自己如何不要紧,但绝不能让长孙舜华有丝毫损伤丝毫委屈,今天无论如何也得跟父亲讨个公道,那两个嚣张跋扈的宫妃必得压一压。谁知今天偏偏李渊下旨,说是突感疲累今日早朝便免了,就连李世民要专门进宫觐见都被挡在宫门外。李世民无奈,便骑着马就在集市上漫无目的地乱逛。孤神庆见李世民表情严肃便也不敢发问,只好陪着李世民就这么游荡着。

  也该李世民运背,偏在一家酒肆旁遇到一个衣着华贵的人在那儿鞭打几个手无寸铁的百姓,旁边还有几个随从肆意地辱骂助威,而那几个百姓则不住地哭号求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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