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四十一章 忠告

　　我身披白色狐裘披风，里面穿着一袭桃红色的长衣，一头乌黑的长发被一支玉鸦流苏簪高高挽起，极是端庄窈窕，端端的拜倒在孙老夫子的脚下，孙老夫子很是吃惊，我便说道：“学生刘怀瑾，叩见恩师！”

　　孙老夫子仔细一看，确实是我无疑了，伸出手来扶起我，我见那手斑纹点点历经岁月，喉头一硬，眼泪便在眼眶里打转，夫子见我这般情状，缓缓说道：“你师从我七年，我竟不知你是女子，当真是老眼昏花！”

　　我低头，不敢直视夫子的眼睛，夫子向来目光如炬，此时我怕已经被看穿，哪还有脸抬起头来直视夫子，便低着声音道：“学生不是有意要欺瞒恩师的，只是姨父有言，说女子身份有诸多不便，即使是恩师，也不敢多说，怕惹来那许多的麻烦！”

　　孙老夫子挥了挥手，点了头，声音有些沙哑，缓缓说道：“杨知俨曾是我得意门生，只是因为种种原因，厌弃了官场，他当日求我将你收归我的门下，自然有他的道理。只是，怀瑾，我这一生也算是桃李芬芳，遍布天下，可是你是我最青睐的一个学生。你少年扬名，名满汴京，堪比甘罗有辅助之才。你若是男子，他日定是我大宋的肱骨，治世的良臣，可我却没有料到你竟是女子，如此我便有几句话想要叮嘱一二！”说完，便将我拉在一边，单独说道：“昔日在学堂之时，你尚为男儿之身，为师便知，各位皇子都是争相结识与你，使你成为其幕僚谋士，你虽一直保持特立独行的姿态，不与任何皇子亲近，但是却与四殿下走得最是亲近，以致于招来其他皇子的侧目。如今你既是女儿之身，也已经卷入皇室之中的暗流里面了，若是可以抽身，皇室非久留之所，不如归去，魏王的金明池之事便是警示。皇权这种东西，一旦有所沾染，便再也无法收手。怀瑾，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你是懂的，但凡女子，皆是过慧早夭，不能自保，如今你已经身陷泥潭，未来之路，望自珍重才好！”

　　我听完夫子的话，这一字一句皆是良言，怕我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夫子被黜，自身难保，此时这些话实在是可贵之极，我便直直的跪在了孙蠙的面前，眼中含泪道：“恩师今日的金玉良言，怀瑾记下了，多谢恩师！”

　　就算到了这个地步，恩师不仅没有因为我是女子就责难于我，反而还记挂着我的安危，在官场待了一辈子的人，劝诫我早日抽身，还在为我着想，只是一瞬，泪水便朦胧了我的双眼。

　　夫子将手在我肩上轻轻的拍了一下，转身便就走了，我知道夫子有很多话想要嘱咐我，可是话又太多，该当如何的说出口？九月的风却是那样的寒冷，吹在了我的心头，一股凄凉，亭外唯一的大树，在这秋风之中，落叶纷纷，像极了春日里的黄色蝴蝶。只是春日是万物复苏，而秋日却是万物凋零，所有的一切皆有自己的命数，远远地，只听到孙蠙苍老而有力的声音回荡在灰暗的天空之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我看着孙蠙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在了这灰暗的天空之下，原本停在树上的乌鸦，再也耐不住寂寞了，噗噗的扇着翅膀，盘旋在我的头顶之上，乌鸦鸣叫，何其之悲，忽的再也忍不住眼泪了，眼里只有夫子颤颤巍巍且又模糊的背影。孙老夫子的一席话，深深刻在了我的心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是警示我。夫子聪慧至此，怎会不晓得是谁在这背后搅动一切，怎会不晓得我已经沾染了皇家之事？

　　秋日的寒风，拂干了我脸上的泪痕，我站在停下，就任凭这风肆无忌惮的朝我吹来，即便冷到骨子里面，又何妨？至少在这一刻我十分的清醒，既然已经选择了开始，那结束便再也由不得我了。

　　赵元份将还跪在地上的我扶起来，柔声道：“孙老夫子已经走了，你身体刚好，快起来吧，别把身体又搞的坏了！白白害我为你担心！”

　　我没有推开他的手，任由他扶着，木然道：“谢四殿下挂怀！”

　　赵元份见着我如此伤情的模样，心中很是难受，和我同窗数年，他早已经将我视为他的一切，以前不知我是女子，便日日搜罗新奇玩意儿讨我的欢心，只要我一笑，他便一切都知足了，后来将这心思埋在了心里，一直不敢相告，阿姊说直到那晚，他正和张耆赏画，就听闻我和三哥遇袭的消息，还说我受了重伤，被刺了一剑，当时他整个人都惊呆了，想是灵魂都被抽空了，心里懊悔不已，后来知道我是女子那种喜悦简直无以言表，可是直到他看到三哥用那种爱慕宠溺的眼神看我的时候，他便知道了，像我这么独特的女子，自然还有别人牵挂着的，可是现在，不管怎样，他都要表明自己的心迹，他不想错过任何一次机会，哪怕被拒绝也好！

　　赵元份看着我，慢吞吞的道：“怀瑾，我有一句话，藏在我心中已有多时，我日日被折磨，如今，我不想再被折磨了，不得不一吐为快！”

　　我听闻这句话，已然知道元份要说什么话了，可是该来的迟早都会来，这样藏着拖着也不是什么好事，还不如捅破了，大家都落得轻松，便莞尔一笑，道：“怀瑾愿洗耳恭听！”

　　赵元份见我这样一笑，反而有些踌躇了，神色有些不自然，继而说道：“半踏长裾宛约行，晚帘疏处见分明，此时堪恨昧平生。早是销魂残烛影，更愁闻着品弦声，杳无消息若为情。[　《浣溪沙·半踏长裾宛约行》是五代十国时期词人孙光宪的词作，道出了男子思慕女子的一片深情。]怀瑾，我的心思你可晓得？”

　　我没有说话，我自然是知晓的，可是却不知该如何回绝了他，沉默了半刻，终于想起幼时，和文殊奴哥哥在一起的时候，晚上看月亮的时候，他给我讲了这样一个故事，这故事刚好可以回绝了他，只是当时文殊奴哥哥讲的时候，极为的伤情，说这摩登伽女痴心不改，纵使最后看破红尘也只是为了离自己所追逐的人近一些罢了，爱到最后不就是陪伴吗？便直直的看着元份，认真的说道：“殿下可知阿难陀和摩登伽女的故事？”

　　赵元份心中疑惑，不知我想要说些什么，只能道：“这和阿难陀和摩登伽女有什么相干，怀瑾，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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