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起去看演唱会

　　

　　这天是星期天。万芳上早班不在家，家中只剩下家琪和麦子文父女两人。家琪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房门突然被敲响了。麦子文探头进来：“家琪，你同事找你。”随后便见袁小伟站在房门口。家琪一愣，袁小伟有什么事居然找到家里来了，而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家的地址的？

　　“麦家琪，张主任有一篇很紧急的稿子要打，他让我来接你去单位。”袁小伟说得煞有介事。家琪一听，赶紧站了起来，跟着袁小伟一起往外走。走到门口，袁小伟还不忘回头礼貌地和麦子文打招呼：“再见，叔叔，麻烦你了。”麦子文客气地回应：“哪里，哪里，应该的。这是家琪的工作嘛。”

　　家琪边走边问：“张主任什么稿子那么急，什么时候要啊？”袁小伟也不答应，直到上了车，车子发动了，袁小伟才说了真话：“麦家琪，对不起。我是骗你的。”“你说什么？”家琪瞪着袁小伟：“你骗我？什么意思？”“其实，我就是想叫你出去玩。又怕你不肯，所以只好说了个谎。”家琪气坏了：“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聊？你让我下车。”“对不起啊。”袁小伟赶紧讨饶：“家琪，是我不对。可这也不能怪我啊　。你整天像个冰山美人，对我总是爱答不理的。我要是开口邀请你，你肯定不答应。我实在没辙，才想了这么个法子。不过你也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请你出去玩玩。看你整天除了打字还是打字，不闷得慌吗？听说森林公园新增加了跑马的项目，肯定特别好玩。我就想带你去玩玩。我真没别的意思。”“那你干嘛不叫别人，偏偏叫我？”家琪的气还没消。“我当然叫你了，难道还叫办事处那帮老头、老太太。全都一把老骨头了，跟他们有什么好玩的。”袁小伟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被他这么一说，家琪还真没什么好说了的，但她还是有些生气：“你连我爸都敢骗。”

　　“哎，我哪敢骗你爸爸啊。我也是没办法了，要是我说和你一块出去玩，你爸爸还不把我打扁了。所以说呀，麦家琪，你还是陪我去吧。你这会儿要回去，就摆明了告诉你爸我刚才是在骗他。那我的小命还能保得住呀。”家琪被他这么一激将，更不能提回家的事儿了。只得说：“那好吧。不过我可有言在先，不能玩太长时间，我还要早点回家呢。”“遵命。”袁小伟一听家琪松口了，乐得脸上笑出了一朵花。

　　两个人来到森林公园的骑马场。袁小伟给家琪选了一匹棕色的马，他自己挑了一匹黑马。两个人在马上坐定，看马人鞭子一抽，几匹马同时奔跑起来。这是家琪第一次骑马，她有点紧张。虽然牢牢地抓着缰绳，但马跑起来一颠一颠的感觉，还是让她觉得像随时要掉下来一样。

　　袁小伟则截然不同。虽然他也是第一次骑马，那感觉却好像是个老骑手。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在家琪面前显摆一下自己的英雄气概，他居然还学着电视里看来的样子，双腿在马肚子上狠狠地用力夹了一下，这下马受了刺激，开始拼命地奔跑起来。袁小伟正得意呢，这黑马一个劲儿地往前冲，一下冲到了家琪骑的那匹棕马边上，将那棕马往边上挤了过去。受了惊吓的棕马也立刻往前狂奔起来，又和别的马匹挤成了一团。家琪在马背上吓得差点哭出来，她只能拼了命地抓住缰绳，但还是不能幸免地撞在了别的马身上。

　　看马人一看形势不对，狠狠一拍自己骑的那匹马，赶上了家琪的马。他一伸手，一把拉住了马的缰绳，马儿犟了几下，终于还是停了下来。但家琪已经吓得面色惨白，心跳不止。

　　“麦家琪，你没事儿吧？”这下袁小伟也吓得面色惨白了，他一下马，就气喘吁吁地直奔到家琪的身边。家琪没说话，这会儿的功夫，她已经缓过来了。她指指腿上的丝袜，在刚才的撕扯中，被拉开了长长的一条口子。

　　“别急，家琪，我这就陪你买丝袜去。“袁小伟说完，拉上家琪就往外奔。

　　袁小伟开着车，把家琪带到了一家大型百货商场。“你们要买什么？”家琪还没来得及回答营业员的话，袁小伟已经抢着回答：“丝袜。”营业员抿嘴一笑：“我们这里都是丝袜。你想要哪种？”“最贵的。”袁小伟想也不想，又抢在家琪前面回答。家琪摇头：“你不懂的。我要一双长筒袜。”“干嘛一双呀，要买就多买几双。五双，要五双。”袁小伟对着营业员做了个“五”的手势。家琪看着他：“我要那么多袜子干嘛呀？”“换呀。”袁小伟不以为然地说。那个一直在边上偷笑的营业员忍不住对家琪说了一句：“你看你男朋友对你多好。”“他不是我男朋友。”家琪急了。袁小伟却乐了。“大姐，谢谢你。帮我再多拿几双，凑满一打。”

　　家琪抱着一打长筒袜跟在袁小伟的身后走出商场。几次，她想把钱塞给袁小伟，却都被他推了回去。“麦家琪，你再和我提钱我可跟你急啊。”“我怎么好意思要你帮我买袜子呢？”“这有什么，本来就是因为我你的袜子才破掉的。你没怪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我要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倒过来你倒谢我了。”袁小伟就是有这个本事，嘴巴甜，又滑头，每次都让家琪找不到反驳他的理由。但越是如此，家琪的心里越是难受。

　　她怕袁小伟又要纠缠着送她回家。就说：“袁小伟，麻烦你能不能把我送到军医医院？”“现在吗？你没事吧，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袁小伟的脸色立刻变得紧张起来。“没事。”家琪笑笑。“我到那儿找个人有点事儿。”“哦。”袁小伟像是松了一口气。

　　家琪要去见的人是林方。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特别想见林方。

　　家琪来到林方的宿舍，林方却不在。她有些失望，便准备回家。家琪沿着上次林方带她走过的那条小路，往军校大门走去。走了刚不过50米远，却远远地看到一株香樟树下，正站着林方，身边还有一个二十出头穿军装的女孩。两个人不知在聊什么，聊得挺热络的。

　　家琪犹豫了一下，是否要叫林方。就在这犹豫的一瞬间，林方也看到了她。他向着家琪挥挥手，又和女孩说了两句，才朝着家琪走过来。家琪的心里忽然有一种说不清的滋味。脸上虽然仍微笑着，却笑得有点不太自然。

　　“麦家琪小姐今天怎么有空大驾光临呀？”林方走到她身边，笑眯眯地说。但今天这玩笑却开得有些不合时宜。家琪有些赌气地想：林方是不是不欢迎自己到来。想到这里，她便淡淡地说：“也没什么事儿，我今天正好路过。就想来看看你。现在人也看到了，我走了。”对家琪突如其来的冷淡，林方有点摸不着头脑。“怎么刚来就说要走了？到我宿舍去坐会儿吧。”“不了。”家琪的倔脾气却突然上来了。“我回家还有事呢。”林方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还是妥协了。“好吧，那我送送你。”

　　两个人沿着小路一起往军校大门走去。

　　“刚才那个是我同学……”林方刚想解释，却被家琪急切地打断：“我知道。”

　　“其实我们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她问问我学习上的事儿。那个解剖课……”林方还想解释，家琪的脸色却更冷了。林方忽然就住了嘴，心里却觉得自己好笑：干嘛要向家琪解释呢，不过就是和同学聊个天，再正常不过的事。

　　家琪的心里也在嘀咕：今天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介意林方和别的女生在一起？心里是这么想，脸上却依然冷若冰霜。

　　于是，两个人谁也不再说话。

　　气氛一时间变得分外沉闷，就像这江南的黄梅雨天，粘湿而晦涩，让人惆怅。

　　张璐璐高考结束了。家琪陪着她好好地玩了一把。游泳、逛街、看电影、逛公园。张璐璐几次吵着要和林方见见面，家琪都没接她的茬。“麦家琪，你真小气，是不是你现在和他好上了，所以不让别人见他了。别忘了，还是我给你们牵的线呢。”被她这么一说，家琪更是心烦意乱，她不悦地说：“你别胡说了，我和他根本不是你想的那回事。”看家琪的脸色不对，张璐璐不说话了。她的心里很不明白：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了。她明明觉得他们互相喜欢着对方，可又好像到现在还是没什么进展。

　　一个漫长而炎热的暑假终于过去了。家琪一直没和林方联系。其实，她很想念他。但她却鼓不起勇气去找他。想他的时候，她就找出那只八音盒，静静地拧上发条，然后静静地坐在那里听。夜色渐渐暗下来，苍凉的暮色中，“致艾丽丝”的音乐轻轻流淌，触动着她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高考放榜，张璐璐考上了一所旅游大专，很快便去报到了。家琪的心里忽然变得很失落，虽然张璐璐的学校就在本市，一个星期可以回来一次的，但家琪总觉得自己和她的距离变远了。第一次，她意识到张璐璐是她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而另一个重要的部分，是林方。

　　家琪没有想到林方会给她打电话。电话是打到她办公室的，正巧是家琪自己接的电话。“请问麦家琪在吗？”电话里林方的声音很好听。虽然这是林方第一次打电话给她，但她一下便听出了他的声音。

　　“我是麦家琪。”家琪的声音因为激动微微有些发抖。“哦，家琪。”林方也很激动。“我是林方。这个星期天晚上有空吗？我请你看小虎队的演唱会。”家琪一愣，小虎队的演唱会？这可是很紧俏的东西，一票难求啊。“你怎么弄到票子的？”“这个嘛，保密。”林方嘿嘿一乐：“你就说吧，有没有空？”“当……然。”“太好了，到时候我去你家接你。”林方丝毫不掩饰他的兴奋。

　　挂了电话，家琪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一想到星期天就要和林方一起去看演唱会了，她也变得兴奋起来。

　　星期天下午，家琪站在镜子前换衣服。床上扔满了她换下来的衣服，这已经是今天试的第五套衣服了。可照着镜子她还是不满意。她无奈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无奈地看着满床的衣服，依然拿不定主意到底穿哪一套。

　　“家琪，快点。已经4点半了，再不走要来不及了。”母亲万芳在门外敲门提醒。“来了，来了。”家琪一边应着，一边手忙脚乱地脱下身上的衣服。最后，她还是抓起平时常穿的一套衣服出了门。

　　林方已经在弄堂口等着了。今天，他看上去特别精神。白色的翻领Ｔ恤，藏蓝牛仔裤，米白色的船鞋，干净清爽。家琪微微低下头，林方这么帅，她的心里有点隐隐约约的自卑。

　　“我上次听你说过你喜欢庾澄庆的，从没听说你喜欢小虎队，怎么想到买小虎队的演唱会票的？”家琪奇怪地问林方。“哦，这个嘛…….”林方停顿了一下，“我听说某人很喜欢小虎队。而且呢，我最近也不知道为什么事让某人不高兴了，这让我很内疚。想学廉颇负荆请罪，又怕把人家吓坏了。所以只好用这个办法，来表示我道歉的决心。”家琪的脸“刷”地红了，没想到林方的心还真细。看她不说话，林方问：“不知道麦小姐肯不肯原谅我了？”家琪的脸更红了。“我本来就没对你有意见。”“真的？”林方笑了，笑得坏坏的。

　　两个人坐车来到了万人体育馆，找到了座位，家琪和林方在看台上坐了下来。家琪往左右一看，哎呦，不得了，观众席上那些女孩全都精心打扮过。仿佛不是来看演唱会，而是来相亲的。家琪再看看自己，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一条蓝格子的短裙裤，朴素得不能再朴素，在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孩中间，简直就像个丑小鸭。她不禁有些尴尬起来。她悄悄地扭过头，想看看林方的反应，却发现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舞台，仿佛根本没注意那些亮眼的女孩。

　　家琪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这才全神贯注地看起演出来。小虎队的演出确实很精彩，热力四射。尤其是唱到那首最著名的《青苹果乐园》时，全场的观众都激动得跟着一起打起拍子，唱起歌来。还有人激动地站起来边舞边唱。家琪也很兴奋，但她的兴奋也是安静的，她最大的动静就是坐在那里轻轻地跟着哼，而且轻到几乎听不见。林方转过头，轻轻地唆她一眼，但就是这一眼，却让家琪不好意思了，她停下了哼唱。林方笑了笑，他忽然拉住家琪的手，将家琪拉了起来，跟着音乐的节拍一起舞动起来。家琪诧异地看着他，愣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看完演出，两个人随着拥挤的人流走出万体馆。家琪忽然想起来：“几点了，你回学校赶得上熄灯时间吗？”林方看看手表：“9：30。”“哎呀，这么晚了。”家琪一脸沮丧，看着拥挤的人流：“这么多人。现在公交车肯定很挤。10点之前你肯定赶不回学校了。那可怎么办？”林方笃悠悠地道：“赶不上也只好赶不上了。这周围又没有直升飞机，好把我哧溜一下就送回学校。”“你怎么一点都不急？”家琪更急了。林方看着她发笑：“急有什么用？能急出什么办法来？”他满不在乎的样子仿佛没事人一般。家琪急得一把拉住他的手，在人群中左冲右突，拼命地往前赶。林方被她拉着，脸上满是快乐的笑容。

　　家琪回到家，已经是深夜11点了。躺在床上，她却怎么都睡不着。一直在为林方担心，不知道他究竟几点回到宿舍，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晚归而受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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