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司禄神君
这位仙人与先前三位都不一样，他从天而降，像颗流星一样扎在神职院前。身无霞光，足无祥云，也无妙音异香，只有一身寻常道袍，手执一把铁尺，背上一个酒葫芦，腰间一方白玉印。中年人模样，蓄一把凌乱短须，脸上总挂着嘻嘻的笑，品貌端正却又没个正形。那些修道者们看清是他来了，都失望地叹起气来。/p>
陈颐横看竖看，也觉得他不像个仙人，倒像个爱喝酒的酒鬼。正要问张琨这是何人，想起刚刚才被责备了，于是把话吞下，只等仙人开口招人。/p>
这仙人却毫不在乎，依然哈哈笑，兀自说：“哎呀呀，诸位道友，一别数年，别来无恙啊！”可那些修道者们却都装作听不见一样，一边应付着说：“无量寿福。”一边想要躲开，似乎在躲避什么祸祟一样，丝毫没有先前的尊重。/p>
“寿福，寿福，大家都寿福。”仙人环视了修道者们，说道：“哎呀呀，这么多年过去了，修道的人也没多嘛。”他看到陈颐时，目光停了一下，又笑了起来，“哦，多了一个。”/p>
有人问道：“大仙从天上远来，有什么要紧事呢。”/p>
“对对对，闲话少说，正事要紧。我司禄神君这次来蓬莱，又是给大家封官来了。这回要封的是土地公，这土地公啊，虽然地位低了点，但这好歹也是天庭安排的正规神仙，可以受香火供奉，做满一百年，还可以得到一壶琼浆玉液，延寿三百年啊。”司禄神君就跟推销一样夸张，还不忘伸出了三根手指。/p>
“哇，这么划算！”陈颐小声说道。/p>
“当然划算啦！你们修仙不就是为了延年益寿，位列仙班嘛。照理说呢，这本来轮不到你们的，平时都是只有成仙了才能享受这待遇。但是大家也都知道，凡间郜州的土地空缺好几年了，一直没招到人，所以后土娘娘允许我从你们当中特招一位天赋异禀的，你们谁想去？”/p>
陈颐闻言，即刻举起手来，大声疾呼道：“我去！”他唯恐落后，这下占了先，不免得意地看着周围，却现只有自己一个人举手，其余所有人都低头不语，有人甚至还想偷偷跑掉。/p>
陈颐心知不妙，赶紧放下手来，蹲到人群里，小声问张琨：“怎么没人举手？”/p>
“就你会出风头！郜州是一片死地，鬼比人多，妖怪比鬼还多！他来这招了八个土地，七个魂飞魄散，还有一个不知所踪，我们躲都躲不掉，谁还敢去！”张琨说。/p>
陈颐吓了一跳，担心地说：“他不会看到我了吧？”/p>
结果马上就听见司禄神君哈哈大笑，说：“小老头，你又在吓唬小朋友了。人家是英雄出少年，哪像你未老先衰！这位小伙子，既然你想去，就出来跟我走吧。”/p>
张琨赔笑着说：“哪里哪里。”一边把陈颐推了出去。陈颐不得已站了出来，却怎敢从命，只说：“大仙，土地公大小也是个神仙，管着一方生灵。您这么随随便便就选了我，我又年幼又不识字，万一不称职怎么办？要不您再考虑考虑，让别的高人上？”/p>
司禄神君摆摆手：“没必要没必要，这十年里郜州的土地公换了七八个，招的还没死的快。万一你也镇不住，到时再换人便是。”/p>
陈颐倒吸了一口冷气，才知这果然是个凶险差事，苦着脸直接说：“大仙，我新来的不懂规矩，你放过我。”/p>
司禄神君说：“那可不行，我来这招了多少回都没招到人，好不容易碰到你说了要去，怎么能让你反悔？你既然站出来了，想去得去，不想去也得去！”/p>
“从没听说过当神仙还要强求的，您这是拉壮丁呢。”/p>
“哎，你说对了，我就是要拉你这个壮丁。”/p>
陈颐都快哭出来了，说：“大仙我还小的很，不像他们个个都是几百岁的老怪物，拉壮丁也拉个能打的去啊。”/p>
司禄神君说：“蓬莱岛的规矩是新来的要打败原来的才能登岛，所以来的人越来越强，你是最新到的，那你就是最能打的了，我还能挑谁呢。再说了，这是去享香火供奉，怎么能说送死呢！奖励琼浆玉液一壶哦，延寿三百年哦！”/p>
“这么好待遇还是让别人去吧······”陈颐再要争辩。/p>
司禄神君却装作很生气的样子，高声说：“你要反悔是吧？要敢反悔，那就是欺骗神仙，罪大恶极，我要切了你的舌头下酒！”说着就揪住了陈颐的衣领，举起铁尺就要打下去。/p>
“你这铁尺是钝的，也切不了舌头······”/p>
“哦？是吗？”司禄神君手一抖，铁尺变成了明晃晃的短剑，“我允许你再说一遍。”/p>
他把短剑架在陈颐脖子上，剑锋寒气逼人，吓得陈颐心中直打哆嗦，只说：“大仙您小心点，这是喉咙不是舌头啊。”/p>
“我今儿喝了点酒，手抖了行不行？你就说去不去吧。好好说，不然我这手就控制不住了。”/p>
这一番连哄带吓才把陈颐唬住，他连说：“我去，我去就是了。”/p>
司禄神君这才放开陈颐，又谄谀地帮他整理衣衫，笑嘻嘻地说：“对啦，听话才是乖孩子嘛。”他说这些话时，简直就把陈颐当小孩子一样——当然了，在上万岁的司禄神君面前，十六岁的陈颐的确算是个小孩子了。/p>
然后他解下葫芦，自语说：“完成任务了，喝口酒奖励一下。”一开葫芦口，异香飘满了整个神职院，满场的修道者都既惊叹又羡慕地看着，甚至连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司禄神君咕噜咕噜地灌了一阵，连声道：“好酒好酒。”又把葫芦递给陈颐，说：“陈颐你也喝一口吧。”/p>
陈颐虽然闻着香，却不敢尝试，只说：“我还小咧，还不能喝酒。”/p>
张琨又好气又妒忌，说：“臭小子，那就是琼浆玉液，天上的仙品。我们这些人做梦都想用它沾沾舌头！”/p>
陈颐知道这好处，赶紧说：“那我尝一口。”/p>
司禄神君却把葫芦抱在怀里护住，说：“现在你知道它好了，那我可不能让你喝，万一给我喝完怎么办？”/p>
陈颐拍拍胸脯，说：“我大好男儿言必信行必果，说喝一口就一口。”/p>
司禄神君便把葫芦给他。陈颐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果然是香醇甘润，才刚入口，便烦恼顿消，身体精神都享受到极大的满足与愉悦。一下肚，陈颐更觉浑身的力量都涌了上来，像浪潮般汹涌，比往常功更要增强几分。/p>
这种体会妙不可言让陈颐兴奋不已，情不自禁地大喝道：“好！”惹得众人更加嫉妒。/p>
虽然陈颐很想再喝一点，但还是忍住了，把葫芦还给了司禄神君。/p>
司禄神君说：“我也没那么小气，你可以再喝一点。”陈颐却坚决地说：“说是一口就是一口。”/p>
司禄神君哈哈大笑，这才收了葫芦，说：“好小子。你跟我来。”然后便拉起陈颐的手，带着他倏忽飞上了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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